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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酸梅

作者:醉折枝
话一出口,姚雨盼自觉失言,连忙把后半截吞下去,从锅裡捞了烫好的绿叶菜,胡乱吹了两下塞进嘴裡,借着嚼菜叶掩饰。

  一时无话,屋裡只有鱼汤咕噜噜冒泡的声音,汤裡新下的配料翻起来,切成块的鱼肉吸饱汤汁,白嫩如同豆腐。三個人盯着鱼汤,谁都沒下筷子。

  憋了一会儿,楼寒月忍不住了,破罐破摔:“我沒见過那人,不好随便乱說他是什么心思。忘之,你觉得呢?”

  乍被点名,谢忘之愣了一下,還真不知道该怎么答。

  宫裡沒明說宫女和内侍能在一起,也沒明文规定不许,本来就是在宫规夹缝裡的事儿,說不出对错。有些宫女和内侍是深宫寂寞,两個人凑在一起,互相舔舔伤口也好;有些则是宫女存着攀附的心思,或是内侍缺大德,挨了一刀還起坏心思,借势逼宫女就范。

  但无论是哪种,和长生都不像。

  硬要說,长生像煤球,黏人时是真的黏,待人也是真的好,但他冷下来也是真的冷,不在乎的时候看都不多看一眼。

  谢忘之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能让他看得上的,容貌身材不出众,和家裡也不亲,在她身上无利可图。

  “我想他应该沒這個心思。我之前請他吃糕,這可能是回礼吧。”谢忘之笑笑,“我信他。”

  楼寒月沒见過长生,只能信谢忘之,沉默片刻,率先下筷子:“别管了,吃鱼吃鱼。”

  第一筷下去,接着就停不下来了。炖鱼吃的就是個热和鲜,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下去,汗都能蒸出来,别說還额外加了茱萸油和胡椒。汤汁乳白,浮着几星茱萸油的红,鱼肉白嫩,绿叶菜在汤裡起伏,有荤有素,勾得人心痒痒。

  等一锅鱼汤分完,三個女孩都吃得有点撑,姚雨盼其实不怎么能吃辣,吃得嘴唇红红的,满脸泛红,微微长着嘴吸冷气。

  楼寒月看见就想笑,随口笑了她几句,气得姚雨盼脸更红,作势要打。楼寒月赶紧躲,边躲边收拾碗碟。

  碗碟收拾好,炭扑灭,算算時間差不多,该去准备午膳。小宫女一般只能打打下手,三人赶到尚食局,刚好看见厨房门口杵着张典膳。

  一看见谢忘之和姚雨盼,张典膳眉头皱起,招招手:“忘之,雨盼,你们俩過来做。”

  两個女孩对视一眼,都有点懵,齐齐应声,小跑過去。

  “清思殿刚来传膳,說是七殿下点名要你做午膳,沒给膳单,你自己看着办。”张典膳在谢忘之肩上敲了一下,再敲姚雨盼,“丽正殿那边太子妃娘娘害喜难受,想吃酸梅,你去做。刚来传话,還沒来得及找你们俩,倒是来得正好,手脚都快点。”

  刚刚吃鱼时才說過东宫的事儿,這就落到自己头上了,姚雨盼有些惊喜,连忙应声,小跑着去找酸梅。

  谢忘之沒什么喜的,她還挺愁。她会做的菜其实不多,多半是各种花样的点心,但這是正儿八经传的膳,她总不能做一堆糕点,完事让人带话說“殿下,您吃糕点吧,吃饱就行”,何况她還压根不了解七殿下。

  她想了想,小声问张典膳:“典膳,七殿下還說了什么嗎?”

  “别的?”张典膳想了想,還真有,不過這俩字太平常,她沒注意,“是有。七殿下說,要全熟的。”

  谢忘之懂了。难怪非亲非故素未谋面,突然点名要她准备午膳,這是上次吃了夹生的樱花糕,憋了這么久,找着机会报仇来了。

  不過七殿下沒当场发作,敲打她都這么迂回,可见性子不坏。那道樱花糕得算是自己不慎,谢忘之沒有怨言,开始想该做些什么。

  還沒封王建府,那就是還沒满十五岁,但能有這個传话的心思,应该也不小,谢忘之猜七殿下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她自己挺喜歡吃肉的,自然而然觉得他也喜歡,想了想,决定做個羊肉汤,搭面饼吃。

  面饼厨房裡有现成的,不用管;羊肉汤也容易,新鲜的羊肉焯一遍水,炖上就行。肉汤炖着,谢忘之拌了两個素菜,再动手做樱花糕,蒸上时死死盯着火,心說這回她一步都不动,再不熟那就是锅有問題。

  然而事与愿违,樱花糕上锅沒多久,外边进来個内侍,掐着尖细的嗓子,开口催酸梅糕。

  丽正殿那边有规矩,谁做的膳食,谁就得跟着去,吃着合口就赏,不合口就罚。谢忘之觉得這规矩莫名其妙,合不合口是自己的事情,但既然是东宫规矩,她也不去触霉头。

  本来姚雨盼跟着去就行,但她今天贪多,多喝了一碗鱼汤,又不能吃辣,沒多久前就觉得肚子不舒服,总不能去把人拖出来,让她這么去丽正殿。

  张典膳和来传膳的内侍纠缠半天,那内侍也是個实心眼的,死活不肯松口。张典膳想了想,一拉谢忘之:“她和做酸梅糕的那個同屋,手艺也好,让她去,行不行?”

  内侍面露难色,张典膳再接再厉:“到太子妃娘娘面前,您就說做酸梅糕的宫女身子不适,实在来不了。若是吃着不合口,和這孩子說,她能听懂,也能传话。”

  “……行吧。”内侍看看谢忘之,点点头,“跟我走。”

  丽正殿有点远,谢忘之本来不想去,但张典膳和内侍都敲定了,她還能怎么办,只能老老实实地拎着食盒,跟着往外走。

  她和来传膳的内侍不熟,两人又都不多话,谢忘之沉默地跟在内侍后边,走在宫道上,计数着脚下的石板。

  天冷,大雁都飞尽了,碧空上一轮泛白的太阳,呼吸时能看到轻微的白气,一转眼就消散。宫裡的野猫都懒得动弹,宫墙上干干净净,再沒有猫跑過的。

  谢忘之忽然觉得有点寂寞。

  沉默地走了一阵,进了丽正殿,太子不在,太子妃坐在榻上,扶着宫人的肩膀,正弯着腰在吐。好在她沒吃什么,吐也吐不出什么,只是听着犯恶心,殿裡倒沒什么味道。

  谢忘之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取出裡边的东西,一例酸梅糕,一例酸梅糖球,酸甜的味道立即溢出来。

  “见過娘娘。”她屈膝行礼,“尚食局做的东西到了。”

  這礼很规矩,太子妃吐得天昏地暗,胃裡难受得要命,随便点点头。边上的宫人立即端了盘子,双手托着呈過去。

  闻到酸梅酸甜的味道,喉咙裡发毛的感觉被压住,太子妃舒服点,拿了块酸梅糕,咬了一口。酸梅糕是酸甜口,做得软糯,不怎么用嚼,就化成绵软的糖水淌进喉咙裡,来不及犯恶心。

  太子妃吃完一块酸梅糕,顿了顿,沒觉得恶心,点头:“不错。赏。”

  “谢娘娘赏。”谢忘之回话,再行一礼,起身时沒注意,头抬得高了点,一瞥看见了太子妃的脸。

  太子妃长得很漂亮,但這种漂亮中规中矩,柳叶眉,杏子眼,嘴唇小小的,像是照着书上說的美人长的,美则美矣,总觉得少了三分灵气。她又害喜严重,脸色煞白,眉眼间多了几分憔悴。

  “下去吧。”太子妃显然很累,沒精力多說话。

  谢忘之收回视线,应声,跟着领路的内侍原路出去,去偏殿领赏。

  赏的东西挺实惠,一把银叶子,总共大概一两重,封在红色的纸袋裡。纸袋不大,随手就能揣着,分赏的内侍把纸袋递给谢忘之,他话多:“算你运气好,前两天传的膳都不合胃口,娘娘害喜又难受,宫人可倒霉了。”

  谢忘之沒接话,也沒接纸袋,抬头看着内侍:“能麻烦您跟我一同去尚食局嗎?”

  “领個赏還這么多事,你怕别人抢你不成?”

  “不是。点心不是我做的,我是代人来的,太子妃娘娘又给了赏,若我一個人回去,我怕說不清。”谢忘之看着内侍,“所以您能和我一起去嗎?”

  “年纪不大,想得倒挺多啊。”還是個小娘子,說话一板一眼,有点可怜,内侍也闲着,点点头,“走,算我做好事吧。”

  “谢谢。”

  两人并排往尚食局走,走到一半,宫道上安静,谢忘之忽然想起太子妃:“我能再问您一件事嗎?”

  “问呗。反正這地儿偏,沒人听见。”内侍想了想,“哦,有些過界的不能问,我還沒活够。”

  谢忘之点头:“我想问问,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不在一起用膳嗎?”

  這問題不過界,内侍以为谢忘之是想顺便问问太子在吃食上的喜好:“别管,按娘娘爱吃的做就行。我记着除了宫宴,殿下和娘娘,就沒在一块儿吃過饭。”

  “为什么?”

  “谁知道?”内侍說,“可能殿下精贵,怕吃着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不如和娘娘分开。”

  “我明白了,谢谢您。”谢忘之点头,心裡却觉得有古怪。

  从刚才殿裡的情况看,太子妃绝对是害喜特别严重的那种,才刚诊出有孕就吐成這样。這段時間也沒听說宫裡有什么事,成婚四年,太子要多凉薄,才能一直不同妻子一起用膳,连妻子怀孕时都不见人影?

  谢忘之心說,帝王家果然绝情,万万嫁不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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