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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玉佩

作者:醉折枝
快到清思殿门口,姚雨盼一双腿在襦裙裡打颤,指尖发僵,沉甸甸的食盒差点从手裡滑脱。

  她就不该贪那一口鱼汤,混着茱萸油和胡椒,吃下去是舒服,之后肚子裡却开始闹腾,幸好只是這個月早来了癸水,要是肠胃出問題,买药要花钱不說,還得让女官训一顿。

  至于她为什么会来清思殿,是因为谢忘之代她去了丽正殿。清思殿沒东宫那個规矩,但谢忘之毕竟担着风险,以示公平,她也得代谢忘之走一趟。

  姚雨盼兀自发抖,脚步都僵住了,门口的常足看不下去,不近不远地看着她:“怎么了?”

  常足身上穿的是少监的衣裳,姚雨盼更怕了,哆嗦半天,一惊慌,居然說了实话:“……奴婢害怕。”

  常足一愣,心說這倒是個老实人。姚雨盼是小家碧玉的长相,身形偏瘦小,拎着這么大一個食盒,哆哆嗦嗦的,看着实在很可怜。

  “怕什么,我們殿下不吃人。”常足叹了口气,就当发善心,“进去,把东西放下,什么话都别多說,殿下不会为难你。”

  他這么說,显然是躲不過了,姚雨盼强定下心神,往正殿裡走。

  刚迈過门槛,往裡边走了几步,她忽然听见個声音:“尚食局的人?”

  這声音略有些哑,和内侍的那种嘶哑又不一样,听着像是少年渐渐长大时自然而然的变化,沙沙的,并不讨厌。姚雨盼一愣,忘了尚仪局教出来的礼仪,茫然地抬头。

  這一抬头,她果真看见了個少年,长了张漂亮的脸,姿容冷丽,眼瞳是浅浅的琥珀色,像是只猫。

  冬裡衣裳套得多,寻常人穿起来总有些臃肿,爱美的娘子也沒辙,最多只能把腰身勒得死紧。但這個少年用不着,他穿的冬服不薄,身形却仍然修长挺拔,像是杆迎风的修竹,腰身处收得很漂亮,让人想上去试着抱一下。

  姚雨盼愣着,跟着进屋的常足急了:“殿下问你话呢,是不是尚食局的人?”

  姚雨盼回過神,小小地“啊”了一声,慌忙点头:“回殿下,奴婢是尚食局的,過来送膳。”

  “不是你做的吧?”李齐慎语气清淡,心裡却憋着。

  一般尚食局若是派人送膳,谁做的就谁送,他特地让人去点名,要是谢忘之胆子這么大,敢随便抓個宫女糊弄他,他就……

  ……好像也不能怎么样。

  李齐慎想了一会儿,心說干脆派煤球去,這破猫别的不会,气人专精,就会往死裡折腾人。

  他想着别的事情,姚雨盼摸不准意思,嗓子发抖:“不是,是奴婢同屋的宫人做的。奴婢代她送膳。”

  “放下吧。”

  姚雨盼应声,把食盒放在桌上,一层层把东西取出来。最上边是两個蒸熟后拌一拌的素菜;第二层是樱花糕和面饼;最下边则是一瓮羊肉汤,盖子一开,热气跑出来,一股浓郁的肉香,汤面上浮着胡椒,肉块在汤裡隐约可见。

  一样样放完,姚雨盼心裡突然窜出来一個念头,指使着她偷眼看向李齐慎。她到底胆小,沒敢真的抬头,李齐慎又站着,這一瞥沒看到他的脸,只看见柔顺的发梢,有几缕落在肩前,混着细细的辫梢。

  不知为何,姚雨盼有些莫名的失落:“奴婢摆完了。”

  李齐慎哪儿知道她在想什么,扫了一眼,看见樱花糕时忽然笑了一下。他信手解下腰上的佩玉,递到姚雨盼面前,淡淡地說:“给你同屋的那個宫人。”

  姚雨盼一惊:“這……”

  “她做的东西讨我喜歡。”李齐慎說,“就這么說。”

  “……是。”姚雨盼接過那枚玉佩,小心地用帕子裹好放进怀裡,行了一礼,往外走。

  临出殿门时她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一眼,這一眼很短,她只看见桌后边一片靛青色。

  “别看啦。”跟她出来的内侍递過去一封赏银,“你也有。”

  赏银落手,姚雨盼一惊,当即想转身进殿去谢恩,内侍一把抓住她的手肘:“别回头吵着殿下,快走。”

  姚雨盼应声,捏着赏银,朝着内侍行了個礼,扭头往宫道上走。

  這封赏银不少,至少有一两,抵得上小宫女一個月的月例。還有两個月就過年,有這個银子,她能给自己添不少东西,她本该高兴,但她感觉到怀裡那枚玉佩,忽然觉得难過。

  那枚玉佩从李齐慎的腰上解下来,递给她的那只手骨肉匀停,白皙得像是玉雕。

  ……不一样的。

  酉时一過,除非哪個殿特地差人来传膳,尚食局就歇了,等到亥时才会准备着做夜宵。宫人趁着這個空隙吃饭,谢忘之中午做了羊肉汤,又去丽正殿跑了一趟,吹了一路冷风,晚饭时沒忍住,给自己也炖了瓮羊汤搭着面饼吃。

  冬天正是喝羊肉汤的时候,她又在长身体,最近饭量见长,沒留神多喝了点,吃完觉得撑,赶紧去外边逛逛。

  毕竟入夜,谢忘之沒敢走远,就绕着尚食局的墙走,一边走,一边盯着手裡的玉佩。

  這玉是姚雨盼带回来的,說是七殿下的赏,上好的羊脂玉,修成坠子,缠绕着精细的莲花纹。谢忘之拿到手时惊了,倒不是說值钱,只是這东西看着是贴身的佩玉,因为一顿饭就赏,实在很奇怪。

  谢忘之又不会隔空读心,越看越愁,眉头微微皱着,往前走时沒注意,一头撞在了人身上。

  “……不好意思!”额头有点疼,她一手按住,赶紧道歉,“是我的错,我沒看……”

  “看什么呢,路都不看了?”

  這声音耳熟,谢忘之一愣,抬头,果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天生三分冷意,眼瞳深处沉着细碎的金粒。

  她松了口气,把手上的玉佩递给长生看:“我在看這個。”

  长生瞄了一眼,明知故问:“哪儿来的?”

  “清思殿的七殿下赏的,大概是觉得我做的合胃口?”谢忘之把玉佩收回去,叹了口气,“不過我還是觉得挺奇怪的……”

  “你不喜歡?”

  “……也不算。有赏总是好的。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啦,我的手艺其实一般,上回還送了沒熟的樱花糕上去,我总担心這是有什么别的意思……”谢忘之挠挠脸,“毕竟很贵重呢。”

  “既然给你了,那就收着,就当捡個便宜也行啊。”长生轻松地笑笑,“我出来逛逛,一起走一段?”

  谢忘之点头,這才发现长生臂弯裡卡着行灯的长柄。這地方宫灯挂得稀疏,他把行灯提出来,身前一团明显的光晕,暖黄色的光照在脸上,脸上明明暗暗,照出浓密的睫毛和琥珀色的瞳子,恍惚居然有点温柔。

  谢忘之无端地笑了一下,跟着长生走過宫墙,听着两個人的脚步声,忽然說:“其实我今天還去丽正殿了。”

  长生脚步一顿,状似无意地开口:“拿赏银了沒?”

  “有是有,但不是我的,我還给雨盼了。”谢忘之皱了皱眉,“唔,說句实话,我觉得丽正殿也有点怪。”

  “和清思殿比,哪個更怪?”长生故意逗她。

  “這怎么比!”七殿下只是莫名其妙给了块玉,谢忘之不讨厌,但丽正殿是真的让她不舒服。她抿抿嘴唇,“是這样的,我今天去,太子妃好像害喜很严重,吐得脸都白了。但是太子不在,我问了個内侍,内侍說他们一直都不一起用膳的。”

  這算是公开的秘密,长生一早就知道:“這又怎么了?”

  “……他们是夫妻呀。”谢忘之觉得长生的反应太平淡,“虽然我阿娘去得早,但之后进门的夫人,和我阿耶也還算恩爱,用膳這种事情,当然要在一起,何况太子妃還那么难受,不应该陪着她嗎?”

  “世上有恩爱夫妻,也有不恩爱的。”长生看着前方,“太子妃出身兰陵萧氏,太子娶她,无非是助力而已。至于太子妃……”

  他忽然笑了一下,“别无選擇。”

  谢忘之大概明白:“那這么說,太子妃也很可怜。”

  “算不上吧,有多少人想着嫁进东宫而不得呢。”长生想了想,“对了,那地方能别去就别去,真躲不开,也别和太子对上。”

  “……为什么?”

  “太子不喜歡太子妃,太子妃难道不知道?她既然嫁进东宫,就只能和太子捆在一起,你想想,她最怕的是什么?”长生耐心地解释,“她又在孕中,万一多心,想折腾你太容易了。”

  谢忘之吞咽一下,摸摸脸,低头看看自己:“不至于吧……我只是個宫女,我觉得太子都看不到我。”

  “前年太子妃怀长女,无故杖杀了個宫人,也才十三岁。”长生嗤笑,“当晚她就早产,长女身子一直不好,宫裡說這是业报。”

  谢忘之有点可怜那位小殿下,吞咽一下,试探着问:“长生,你为什么知道這么多?”

  “宫裡沒有不透风的墙,想知道什么,很容易的。”长生止住脚步,转头看身边的女孩,“少說话,多听,凡是你想知道的,都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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