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他当初退出省队,不是所有人都觉得遗憾,他仍然记得离队那天,樊杰骂他骂的有多狠。
天公不作美,顾靳成开车来接他那天,倾盆大雨,后备箱放不下,很多东西都挤在后车座,他爸站在车边嫌弃的說人不大东西不少,他這车提了還不到一個月,用来装行李,简直暴殄天物。
顾横一声沒吭,任凭他爹数落,队裡其他人也在帮忙,等一切都处理妥当,顾横跟众人道别,省射箭队的队员不多,他们每次加油打气都会抱成团,顾横明显觉得這個团小了,他仰起头,看见一圈浓密的发旋,再一偏头,瞥见站在宿舍门口抱着胳膊阴沉着脸的樊杰。
樊杰跟他算是不打不相识,队裡元老级人物,沈功說他是钉子户,在省队十好几年,每次离国家队都差一点。
所以顾横刚来省队的时候,不少遭到他的为难,但是他人不坏,相处一段時間后,发现樊杰其实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会在顾横手腕受伤托人送药,会在射箭队在赛场上遭到不公平待遇时站出来据理力争,会在队裡omega被人欺负时挺身而出……
但是临走的那天,他冷眼相对:“巴不得你离省队远远的,别占我們位置,走了就别回来!”
从那以后两人再也沒有见過面,也沒有說過话,微信沒删,电话号码還存着,就是一点联系都沒有。
顾横刚到安阳那段時間,情绪沒缓過来,确实生出思念之情,好几次点开列表又克制的退出去。
他一直想找個机会,缓和之前的关系,沒想到一缓,缓了個大的。
电话拨通,熟悉的暴躁传過来,顾横下意识想笑。
樊杰比迟宇還要大三岁,一直在省队,前段時間和沈功去北城体育馆参加全国大学生射箭比赛,听說比赛结束后选拔了两個大二学生进北城省队。
本来只要一個,今年破格录取。
顾横以为每個新人进省队都得被樊杰打压一番,但是迟宇說今年沒有,可能是他自己看中挑进来的,也可能是年纪大了躁不动,冲劲少了,平常大大小小的事裡都有种运动员退役前的满足和淡然,浑然一副将赛场交给年轻人的大气。
起初他不信,觉得時間太可怕了。
人能在短短几個月间就发生变化嗎?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稀裡糊涂的觉得有可能。
电话被挂了,因为顾横一個字都沒說。
重新拨過去,对方秒接,上来语气就很冲:“有事赶紧說。”
顾横直截了当,即便很久沒联系,寒暄也不适合他们:“樊姐,你——”
“你叫我什么?”樊杰问。
顾横一顿,叫顺口了,他把原本就凌乱的头发抓的更乱,额头露出来,有一层薄汗,不知道是晒的還是紧张。
“樊哥。”
“你谁啊?”
“……”
樊杰說:“不說话挂了。”
“等等,”顾横低下头盯着脚尖,“我是顾横。”
“啊,”樊杰轻笑了声,语气讽刺,“要知道是你,我就不接了。”
顾横:“那你现在可以挂了。”
沉默蔓延开。
顾横笃定他不会挂断。
手机裡樊杰呼吸粗重,顾横明显觉得他在克制,在樊杰忍受不住马上要骂人的时候,顾横放轻声音:“哥,求你帮個忙。”
第二天正常上学,王启阳一进教室,书包扔在地上,哭着冲上来抱他:“哥们,你吓死我了!”
顾横嫌弃的推开他:“别抱我!”
沈数跟在王启阳身后进来,看见抱在一起的两人,垂眼拽下书包。
“让让。”
王启阳揽着人往边靠,突然想起什么,伸手拽住沈数的书包带:“老沈,你快看!”
沈数扭過头,跟顾横对上视线后快速移开:“看什么?”
“看他啊!”王启阳指着顾横,“你昨天不是很担心他嗎?人都回来了你不抱一下?”
沈数:“……”
心道不妙。
果然,沈数偏开头,看见顾横似笑非笑的神情,一時間喉头发紧。
王启阳還特意把一條胳膊放下来,给他留了個满怀的位置。
沈数瞥了他一眼,這张无辜诚恳的脸越看越欠揍。
他沒理這两人,转身,手腕忽然一紧,他能通過触感很快定位到是谁拽的他。
沈数一动沒动,任凭這股力量拉扯他,沈数往后趔趄两步,生无可恋的撞上顾横的胸膛。
顾横诧异一瞬,沈数竟然這么老实。
“担心我?”顾横侧头看他,瞄见他有些通红的耳朵。
秋季天高气爽,清晨起雾,他来的时候還在校服外套了牛仔外套,沈数身上有股清凉的味道,长长的睫毛挂着细小的水珠。
這么凉快的天,他红什么?
沈数嗤笑一声:“担心你個——”
“头”還沒蹦出来,胸口一沉,他低下头,看见顾横把脑袋怼在他身上,像模像样的假哭:“小沈,你真好。”
王启阳学着他的样子也把脑壳杵過去。
夏阳跟钱江边聊天边往教室走,走到门口话音戛然而止,目瞪口呆的盯着后排的三人。
钱江看了一眼继续往裡走,相比下来,夏阳震惊的时候很长,他顶着一脑袋的问号走過去,迷惑道:“你们在提前排练元旦晚会的节目?”
王启阳客客气气的比了個“滚蛋”的手势。
夏阳翻了個白眼,看向顾横:“事情都解决好了?”
顾横百忙之中点点头:“差不多了。”
“行。”
夏阳回了自己座位,掏出英语书背单词。班裡陆陆续续有人来,都挺担心顾横的状况,见他還能在后面嬉皮笑脸,估计問題不大,很识相的沒去多问。
沈数抬头看時間,佟凡应该快来了,他用胳膊肘捅顾横:“撒手,自习了。”
一语点醒王启阳,他乍然回神,跟泥鳅似的从顾横胳膊底下滑走。
沈数不是泥鳅,顾横還特意施压,他沒溜成。
沈数淡着脸:“你要干什么?”
“谢谢。”顾横說。
沈数莫名其妙:“谢什么?”
顾横想了想,說:“谢谢你担心我。”
“?”
顾横笑着推开他:“好了,去学习吧,学霸。”
沈数依旧不解,這需要谢?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学校音频坏了,第二节大课间不做操,顾横闲着沒事跟几個男生扯牛皮,沈数偶尔来拆台,拆完就溜,结果被顾横锢着脖子不让走。
他们這群人裡除了几個校外還能一起去玩的,還有几個老实学生来問題,问着问着目的就变了,开始一起讲闲话,手裡還握着笔,听的津津有味。
早就听說顾横和沈数关系不错,但他们能理解的“关系不错”仅限于多一点,比如聊天多一点,一起打游戏多一点,挖苦多一点,凡是沈数跟普通学生能发生的事,在顾横這裡都会多一点。
然而這個认知在看到沈数被顾横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搂在怀裡,前者在嘈杂中目不转睛盯着手裡练习卷,不走心的挣扎了几下无果后,彻底改变了——沈数跟這個转校還不到三個月的男生,关系贼他妈好。
直到佟凡进到教室裡,咬牙切齿的敲了第三遍讲台,依然沒人注意到她,她一咬牙冲下讲台,揪着顾横的耳朵說:“跟我来。”
禁锢沈数的枷锁沒有了,但顾横的信息素還绕在他身上,醇厚浓郁的咖啡,偏偏那么好动气盛的人,信息素却透着一股饱经风霜的味道。
他不知道别人能不能闻见,看夏阳他们的反应,应该是沒有。
他揉着脖子坐直,一群人安静片刻后继续聊天,他却沒了兴致。
办公室裡,顾横看着一言不发,甚至痛苦扶额的佟凡,问:“您身体不舒服?”
佟凡抬起头看他:“顾横啊,老师有個問題可能有些不礼貌,你爸爸今年多大啊?”
顾横目光落在窗外,眼神有些飘忽,片刻后揉了揉鼻子:“39。”
有人說,摸鼻子是心虚的表现,佟凡注意到他的动作后,更是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你爸爸的声音,還挺年轻的。”
如果她曾经沒有在办公室裡见過顾靳成,說不定還不会怀疑這個声音,但是见過了,现在的這個声音怎么听都不像是39岁人能发出来的。
顾横愣了下,便知道早晨他给的那個号码,佟凡已经打過去了。
“您给我爸打电话了?他都說了什么?”顾横忐忑不安的问。
佟凡掐上眉心:“你跟你爸的性格一点都不像。”
除了說话快和忙碌,其余的暴躁,冲动,完全不像一個商人的作风。
刚入学的那天,佟凡有了解顾横和他父母的关系,貌似不是很好,所以顾横为了糊弄她,找個人冒充不是不可能。
“我知道你不想让家裡人担心,但是你来六中有一段時間了,我作为你的班主任,有必要跟你的父母聊一聊,”佟凡温声說服他,“如果我去跟雷主任要联系方式,雷主任那么精明的一個人,還挺爱管闲事的……”
她的话故意沒有說完,顾横懂了。
佟凡都這么暗示了,顾横狡黠一笑:“寒假前不是有家长会嗎?他们答应会来安阳看我,您可以把我這半年的表现都告诉他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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