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顾横脑子转的有点慢,连着动作举止都慢了许多。
他很少跟沈数這么面对面谈论正经事,唯一的一次是知道沈功是沈数父亲的时候,但這两次的程度完全不一样。
沈数的表情一言难尽,顾横半晌才反应過来:“不对,你不是omega啊?”
沈数:“……”
顾横急的红了耳朵,感觉到非比寻常的热度后,他抬手欲盖弥彰的捂住了一侧耳朵。
“对不起,”顾横破罐子破摔,“我怕告诉你了你就不理我了,反正這件事是我的错,你想要骂我還是打我都行。”
沈数动了动唇,還沒出声,顾横又补充一句:“负责也行。”
沈数重新开了一瓶酒,顾横想也沒想就劝他:“你少喝点吧,酒量也不行,要是不解气你咬我,你咬几次都行!”
“你能不能闭嘴!”沈数不耐烦道。
顾横立马不說话了。
沈数握着酒瓶推過去,是开给顾横的。
沈数问:“你都不问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嗎?”
顾横盯着烧烤店和隔壁家具店中间的阴暗小巷,淡淡的說道:“要不,就在那咬吧?”
沈数想把這酒浇在他脑袋上。
“啊,对啊,”顾横一拍脑门,“是我在游乐场不小心亲到你的时候?”
“……”
亲個屁,那充其量就是刮了一下,刮!
沈数深吸一口气,不张扬的顾横好像更气人。
“我怀疑過你,”沈数說,“你当时摘過口罩,但我之后迷迷糊糊睡了一天,醒了就记不清楚你的脸,唯一能记得的是你的信息素。”
顾横愣了愣:“你睡了一天?我沒咬到你腺体,你怎么就……”
“很奇怪吧,更奇怪的是那天以后,你是唯一一個能闻见我信息素的人。”沈数說。
顾横否认:“不对,就算我沒咬你,我也能闻见。”
沈数看着他。
顾横问:“你有去检查過你的腺体嗎?”
沈数垂眸拨弄手裡的酒杯,米黄色液体在杯中旋转,附着在玻璃壁上的白色泡沫逐渐被打散,過了一会儿沈数才說:“alpha的腺体有什么可检查的。”
顾横也莫名等了会儿時間,半身前倾,满脸真诚:“等哪天,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沈数冷眼看他:“就算检查,结果也不会是中途分化成omega!”
顾横很委屈,音量上升:“我沒說這個!”
沈数紧紧的盯着他,目光裡皆是:我看你就是這么想的!
顾横往后仰,背靠椅子,余光忽然瞥见隔壁桌的注视,他直接扭過头瞪回去。
谁知其中一個女生比顾横社牛,张口来了句“渣男”。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這两桌人听個清清楚楚。
顾横怔住,他不明所以的看向沈数:“她,在骂我嗎?”
沈数默不作声,低头喝掉了杯裡的酒。
顾横再回头,那個女生已经开始玩手机了,其他人也都默契的各干各的。他左看看右看看,仿佛刚才是他幻听。
晚上八点整,顾横的手机响了,是他設置的晚自习闹铃。
他刚关掉,沈数就站起来了,脚底不稳晃了一下,踉跄的同时還不忘跟顾横說:“我回去了。”
“我送你。”顾横說。
沈数摇摇头:“不用,也不远。”
顾横沒听,让他先等着,回到店裡付完了钱一出门,顾横盯着空空如也的桌椅,扶了下额头,這人跟上次一样沒影了。
好在這回沈数不用去血拼,他只是踩着飘飘然的步伐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顾横在后面亦步亦趋,這條路跟老街的喧闹形成强烈的对比,寂静让温度随之下降。
沈数突然停了,顾横也跟着停下,他转過身来,目光一错不错。
顾横又往前走了两步,近处才发现沈数并不是在看自己,顺着他的视线,顾横定位到街边的草丛。
這個季节按理說不剩下多少生机盎然的东西了,偏偏那一株唱反调,绿的仿佛盛夏還在,深秋未来。
“顾横。”
顾横下意识应声。
“你来這儿后悔嗎?”沈数问。
顾横忽然看不懂事态走向了。
“還行,我這人去哪都一样,沒什么后不后悔的。”顾横蛮酷的說道。
沈数面色不改,目光平直的移到他脸上:“你后悔认识我嗎?”
顾横静了几秒,笑道:“让你少喝点吧你非喝那么多,你看你问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话音刚落,他的头微垂,沈数的眼睛就跟着向下,敛起了月光和灯光印进来的星星点点。
“你之前问我为什么不讨厌你射箭,记得嗎?”沈数问。
顾横倏然抬眼,措不及防的撞进他的眼睛裡,顾横愣了下,视线不经意间划過他喝完酒后殷红的嘴唇,他有点后悔刚刚沒多喝点,不然现在不至于這么渴。
他咽了咽嗓子问道:“什么时候?”
喝了酒的缘故,沈数說话慢悠悠的:“有啊,十月最后一個星期四,下午第二节物理课下课你问過我。”
顾横:“记得那么清楚?”
沈数:“嗯。”
顾横:“……”
酒是個好东西,能软化看不见摸不着的刺。
“想起来了。”
那天物理课上到一半,中途老师发了张试卷随堂检测,试卷上有道關於牛顿定律的题,旁边附了一张图,图片裡有一名运动员在射箭。
下课后他就以這道题为借口把沈数叫過来說小话,由于当时沈数特别认真的讲题,顾横觉得无聊,所以嬉皮笑脸的问完這個問題,沈数理都沒理拎着自己的卷子转回去了。
沈数弯起眼睛,不知道是在笑還是酒意上头他眼皮沉重,轻声說:“我现在告诉你啊。”
顾横:“好。”
沈数往后退了两步,顾横忙不迭去扶他,皱眉提醒:“你看着点!”
沈数摆手,动作又轻又慢却甩开了顾横的胳膊,他站在路灯下,光从头顶洒下来,黑黢黢的影子就蛰伏在他脚下。
顾横接连叹了两声气,刚想开口說点什么,沈数先开了口:“我讨厌的从来都不是射箭,是沈功不愿意回来的理由。”
“什么为了梦想,为了我以后能少受罪,”沈数声音寡淡,听不出多浓的情绪,好像在陈述别人的事,“我需要的根本不是這些,我想要的我自己会去争取,我不想要的不要塞给我。”
尾音是颤抖的。
顾横忽然很想伸手抱他,实际上他也這么做了,他从来都是想干嘛就干嘛的人。
只是在抱他的前一秒,他看见沈数泪眼婆娑的样子,强忍着不让眼眶裡的泪流出来,心头一动。
指腹轻轻覆在沈数的眼上,替他抹掉那点晶莹。
“你多大了?”顾横随口问。
沈数站不稳,下意识攥着他衣服:“16。”
顾横想說17岁了還哭,话涌到嘴边突然转了個弯,满脸的心疼顿时凝固:“……你多大?”
沈数看着他:“你耳背?”
“……”顾横难以置信,“你說的是16周岁吧?”
沈数不吭声,轻蹙的眉头仿佛在骂他智障。
顾横突然像摸了电门似的抽回手,被沈数抓皱的衣服布料也被解救出来。
“你才16?”顾横并不清楚他们班整体年龄分布,他更在意的是,“那你占了我好多便宜,我是你哥,你以前对我還那种态度!”
“那你会后悔认识我嗎?”沈数低头看着空落落的手心,低声问。
绕了一大圈子,回到了最初顾横避开的那個话题。
也不算是避开,只是他觉得“不后悔”這三個字轻而易举說出来太沒分量。
“别后悔认识我。”沈数說,“我不会计较你咬過我,别后悔认识我就行。”
“……”顾横不自然的把手伸過去,牵着人往家走,“谁說后悔了,你别胡思乱想,再說了,你以前喝醉的时候,话沒有這么多啊!”
不仅话不多,還像個锯嘴葫芦。
“两年以后你就走了,”沈数老老实实的被牵着,嘴裡不停唠叨,“就像沈功一样走了,应该再也不会回来了吧,毕竟你父母都不住在這,”他的音量有时轻有时重,有事郑重其事有时像喃喃自语,“你父母为什么放心你一個人在安阳上学?他们跟沈功一样是不是?”
顾横停下的同时胳膊往前拉,沈数毫无防备的撞在他身上。
顾横偏着头,阴恻恻的說道:“沈数,你明天一早醒来会后悔的。”
沈数:“……”
顾横吓唬他:“后悔到脚趾抠地,后悔到你想撞墙,后悔到你再也不想看见我——”
“不会的。”沈数笑了笑,声音极低,“不会不想看见你。”
“啊?”
沈数抬起头,看着几步远的院子,礼貌又客气地說道:“到家了,谢谢。”
顾横:“……”
沈数走的笔直,脚底一点都不虚,完全沒有刚才走三步崴一下的模样。
开门的动作慢條斯理,顾横往后退着走,看沈数在门口站了半天,不知道在捣鼓什么,顾横胆子上来,喊了他一声。
沈数默然看向他。
顾横喊道:“小沈,认识你很开心。”
說完,他就往后看了眼,確認這條街上沒有其他人见证他像個傻逼一样后,他高举手臂,快速的比了個心。
沒能看见沈数当时是什么反应,因为顾横表白完就扭過身,走出了雪夜上梁山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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