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依依姐……到底該怎麼辦?”這是她第三次問藍依依這個問題了。
“我已經通知丹然姐了,等丹然姐來了再。”藍依依絞着手指道。
彼時,謝韻之已經在正式錄製節目了。楊助理的到來,以及他展示在衆人眼前的照片,無疑是一個晴天霹靂,當頭砸在了謝韻之身上。她看到了那張照片,瞬時彷彿穿越了五年的歲月,重新回到了那個恥辱的夜晚。那晚她神志不清,唯一知道的是自己並未真的被侵犯,因爲她後來去做過體檢,醫生確認她並未和任何人發生關係。但是,即便沒有發生實質關係,她那天晚上也是確然被侵犯了,因爲她身上的衣服都被褪去了,包括貼身的內衣,換上了一條十分暴露的睡裙,她的身子肯定被摸過了。每每想到此處,她就渾身寒顫,胃酸上涌,噁心得想吐。
而現如今,她又確定了新的一個令人無法接受的事實,那就是她真的被拍下了恥辱的照片。這對謝韻之來到底意味着什麼,旁人是無法體會的,只有她自己能明白。她彷彿被絕望所吞沒,就像陷在漩渦中,如何掙扎都遊不出來,只是被裹挾着墜入深淵。她耗費了五年的時間,去消化這件事,將它封印在記憶深處,努力讓它不要影響到自己正常的工作生活。她堅信自己堅韌不拔,一定能戰勝恥辱,絕對不會讓這件事垮自己。後來她遇到了樊澄,身心都被溫暖治癒,她以爲自己當真完全走出來了,再也不會被那埋藏心底的陰影吞噬了。
可是她錯了,當她看到那張照片,這五年的掙扎與努力,彷彿瞬間灰飛煙滅,她套在身上的無數重鎧甲,就這樣被輕易得支離破碎。她不知道怎麼發走那個楊助理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堅持着上臺去參加錄製的,她已然魂不守舍,身心飄搖在崩潰的邊緣。
阿澄……你在哪兒……救救我……謝韻之此時此刻坐在臺上,望着臺上光鮮亮麗的演員們同臺競爭,卻彷彿身處暗夜孤島,絕望地凝視着遠方天際微弱的天光。
李辰南已經快急哭出來了:“依依姐,我們真的不通知澄子姐嗎?這……這怎麼能行呢?澄子姐要是知道這事兒我們都瞞着她,一定會瘋掉的。”
“現在告訴她有什麼用?她又不能來,她來了就是上當了,姓章的就是要把她引出來!聽我的,等丹然姐過來,她有辦法鎮場子,起碼不會讓你韻之姐上了姓章的車。之後的事兒,之後再。”藍依依此時此刻怒氣值已滿,她多麼想衝到演播大廳,衝到臺上去,暴章行健一頓。天曉得她耗費了多少的自控能力在壓制自己的怒火。
“依依姐,被人威脅到這個地步了,難道我們還要繼續忍嗎?乾脆徹底開戰吧!”李辰南攥緊雙拳道,這個剛上大學一年級的女孩,今天第一次深切目睹到了這個圈子最黑暗的一面,帶給她巨大的刺激。
“你不要吵了,決策的事,我做不了主,必須等陳丹然來,她纔是謝韻之的經紀人。”藍依依道,“但是,無論如何,哪怕賭上我藍依依的命,我也絕對不會再讓章碰韻之姐一根汗毛!”
“好!放心吧,今晚我與你們共進退。”
陳丹然火速趕來,接到藍依依的電話時她正在公司和銀承的老總武安方談事情,從公司到電視臺,二十分鐘的車程,她一刻鐘不到就趕到了。由於她這次來沒有事先和電視臺招呼,所以不在錄製現場的邀請名單裏,結果被安保人員攔在了外面進不去。她電話給了藍依依,藍依依隨即趕來,和幾位電視臺的工作人員做了解釋,她這才得以進去。
“武總知道這件事了。”陳丹然快步往演播廳走,第一句話就相當有分量,藍依依緊張地問道:
“武總是什麼意思?”
“我看武總的意思,是算從上層協商來先把這件事壓下來,總之不能讓章再動謝韻之。我走的時候武總電話給了張琴,現在我還沒接到武總的通知,不知道談得如何了。”
真是令人焦心啊,藍依依雙眉緊鎖。武總和銀承雖然在圈子裏很有分量,但還達不到張琴和萬世影業的那個量級,這談判並不對等,很難張琴會向武總妥協。如果張琴趁機開出一些難以接受的條件,以武總的商人本性,也很難不會放棄謝韻之而保全公司。藍依依見過太多這種事兒了,利益的往來毫無人情可言,着實暗黑可怖。
“依依你記住,等會兒你就負責一件事,護好你韻之姐,絕對絕對不要再讓章和他的手下碰到她,等謝韻之錄完節目,你就立刻帶着她躲到電視臺的化妝間裏,把門堵上,誰來都不要開,明白嗎?我就守在外面,要是有人敢強闖,我就報警!”
“嗯!我明白了。”藍依依忙道,“丹然姐,你這是要明着開戰的意思?”
“廢話!這都什麼節骨眼上了,難道咱們還能把韻之送給姓章的?今晚姓章的要是得逞了,我就不是陳丹然!他敢威脅韻之,他自己還一身腥臊洗不掉呢!要讓他知道,敢威脅韻之,哪怕魚死網破也要拉他下地獄,絕不能助長他的氣焰!”陳丹然雙目中燃着熊熊烈火,鏗鏘有力地道。
陳丹然的決絕給了藍依依莫大的安慰,她頓時鬥志滿滿。不過她還是問了一句:
“那如果武總不算真的和姓章的撕破臉皮,我們還能這麼做嗎?”
“你放心吧,我相信武總,他雖然油滑奸詐了一點,但最起碼的道德底線還在,把謝韻之送給章這種事他是不會做的,因爲觸及他的底線了,他要是當真這麼做了,他這個經紀公司也別開了,以後沒有藝人敢和銀承簽約。今天這件事如果沒法善了,你且看吧,武總也不是什麼善茬,有人欺負到他頭上,他必然會反擊。”陳丹然道。
有陳丹然這句話兜底,藍依依就再無後顧之憂。陳丹然在化妝室門口接應,同時要看着姓章的是不是會耍滑頭先派人來堵人,她好及時通知藍依依把謝韻之帶離。藍依依則拉着李辰南進了演播大廳,守在出口處,一邊等待節目錄制結束立刻保護謝韻之,一邊盯梢章行健和他手下一波人的動向。
今天這期節目錄制,誰也沒心思仔細看了。但結果也很明瞭,秦雯以單方面碾壓的強大實力,毫無疑問地摘取了本期的桂冠。期間,謝韻之的點評都很簡短,她在努力維持平靜親和的狀態,但眼底的黯淡無光以及眉梢眼角流露出的抑鬱恐懼,都十分明顯。相反,章行健顯得神光滿面,更是意氣風發,在臺上指點江山,頗爲引人矚目。藍依依和李辰南在邊上看得咬牙切齒,如果此刻她們手上突然多了一把槍,保不齊會立刻拉栓上膛,把這個傢伙給突突了。
錄製一結束,等不及後臺的單人採訪環節,藍依依和李辰南就直接護住謝韻之,帶着她往化妝室快步行去。後方,章行健團隊中的那個楊助理似乎注意到了,連忙帶着兩個保鏢跟着追了上來。
謝韻之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在藍依依和李辰南堅決的護送下,她們搶先一步躲進了化妝室,並將門反鎖。李辰南主動要求留在外面幫陳丹然,但卻被陳丹然趕了進去。陳丹然不能擔風險,這個孩子畢竟不是銀承的員工,也不是謝韻之的助理,保護謝韻之不是她的職責。她還是個大一學生,是父母的掌上寶,若是因爲今天保護謝韻之而出了什麼事,她沒辦法交代。
她們剛進去,楊助理就帶着兩個黑衣保鏢趕到。瞧着守在門口的陳丹然,楊助理笑道:
“呦,這不是陳姐嘛,守在這兒做什麼呢?”
“與你無關。”陳丹然冷着臉道。
“這樣不好吧,我們和謝老師約好了,你這樣堵在這裏,是不給面子嗎?”
“我會給你這個龜孫子面子?”陳丹然冷笑一聲道。
楊博文被陳丹然如此不客氣地罵成了“龜孫子”,面上的笑容也掛不住了。他冷冷道了句:
“陳姐,別不識擡舉了,事情鬧大了,是你們家謝老師喫虧。我們老闆只是想和謝老師談談,做筆交易而已,何苦搞得這麼緊張?”
陳丹然從鼻子裏嗤笑了出來,翻了個白眼,沒答他這句話。楊博文那句“事情鬧大了,是你們家謝老師喫虧”就是陳丹然嗤笑的原因,其實如果事情鬧大了,兩家都會有損失,而像章行健這種圈內名聲臭到爆的人,纔是最爲恐懼自己那些髒事兒被曝光到圈外的那個人。謝韻之纔不害怕,她是受害者,哪怕被章行健潑污水反咬一口,她也絕對不會被正義拋棄,圈內大多數的人都知道事實的真相到底是什麼。而章行健是否當真有那個能量,可以在圈內一手遮天?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楊博文見陳丹然守在這裏,敬酒不喫喫罰酒,一時火冒三丈,但又有些舉棋不定。礙於現在錄製剛結束,走廊裏已經出現了不少人,很多人已經在往這裏觀望了,他不好動粗,否則陳丹然撒起潑來,事情在這電視臺裏鬧大,那可真叫一個收不了場了。章行健的意思是今天要利用這件事把樊澄給逼出來,最好的結局是能把謝韻之和樊澄引到一個地方,拍下決定性的照片。而章行健在第一期錄製結束後,嚴重懷疑跟在謝韻之身邊那個始終戴着口罩,身穿軍綠大衣的高個女人就是樊澄。方纔楊博文看到那個軍綠大衣的女人護着謝韻之進了化妝室,現在好了,既然她們把自己反鎖在裏面,也算是給了章行健等人機會。
楊博文給兩個保鏢使了個眼色,讓他們盯緊了化妝室。他自己走到一旁,撥了章行健的電話。一番悄聲溝通後,楊博文得了章行健的意思,掛了電話走了回來。
他往陳丹然對面的走廊牆壁上一靠,從懷中取出香菸點燃,道:
“你願意在這裏耗着,那便耗着吧,咱們奉陪到底。”
陳丹然卻從手包中取出手機,調出撥號界面,輸入了110,並把手指懸在了撥號鍵上方,道:
“我給你一分鐘,你再和你老闆討論一下,到底要不要和我們在這裏耗着,一分鐘後,我就報警。”
楊博文的麪皮抽搐了兩下,心道這女人當真沒皮沒臉,是算魚死網破啊。他不能輸了陣仗,於是也不理會陳丹然,微絲不動地抽他的煙。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雙方僵持不下,陳丹然一直看着手錶,等到還剩十秒鐘的時候,她這便故意大聲地開始倒計時了:
“十!九!八!七!……”
楊博文感到後背冷汗滲了出來,這女人是來真的!
就在陳丹然數到“三”的時候,楊博文的手機再度響了,把他自己嚇了一跳。他取出手機接了電話,對方似乎只和他了很簡短的話,他默然了片刻,道了一聲“是”,然後掐斷電話,把菸頭在腳下踩滅,狠狠地瞪了陳丹然一眼,對兩個保鏢道了句:
“撤了!”
罷,自己率先大跨步離去。那兩個保鏢也隨之離去,陳丹然一直盯着他們消失在走廊盡頭,才終於雙腿一軟,扶住了牆壁。
今天真是太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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