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将军在上(2)
一路上的莫桑沉默寡言冷着個俊俏的小脸,流云流珠两個姑娘倒是变着花样讨她开心,她扯着嘴角看着两個姑娘配合的笑,任谁也看不出来她此刻的脑袋疼得像是数把刀子在裡面慢條斯理地搅动。
凤非离很擅长忍耐。
脑袋的毛病是当年战场上落下的——凤非离再强武技再高,女人和男人的体力差距依然摆在那裡,持久战她根本就扛不住。除了用药强行激发嗜血狂性以外当时根本沒有其他的選擇。
是饮鸩止渴還是束手等死,這种選擇虽然残酷但也不是选不了。
好在知道她头疼的毛病和因由的除了流云流珠就只有军中几位和她那位被皇帝气死的亲爹同辈的老将;几位老人家早已心灰意冷大多選擇卸甲归田,流云流珠的嘴比谁都严实,对外只說是战场上的旧伤,从不多费口舌。
她的暗卫也并不是凤非离自己亲手培养的,而是父亲死后才交到她手上的。所以即使是首领莫桑,对于主子的情况也并不是全部了解,特别是后来他一個男人反而被自己的女主人强迫下有了肌肤之亲,莫桑对于凤非离的感情也是厌恶大過怜悯,以至于到后来碰到了女主风芷月,两相对比之下他的初始好感度才一下子变得奇高无比。
——所以就算她现在眉头紧锁脸色难看,旁人看去也只当做是她沒有找到珠女心情不好,在一個人发脾气。
至少莫桑就是這么看的。
前些日子晚上发生的事情,足以莫桑這個外表轻浮内心保守的小处男三观碎裂连带着把一点对主子的敬畏心一起扫扫扔掉,凤非离中的毒是一种名为血煞的密毒,缓解這种毒除了后来成为女帝的风芷月费劲千辛万苦找来的一种香料制成的密香可以静心镇痛以外,就只有纯阳命格的男子精气可以缓解。
……是的,莫桑小哥非常不凑巧的就是這個药渣。
试想想,被本来好感度不高的主子强睡了不說,一觉醒来自己内力還少不少,莫桑好感度不掉才怪呢。
這一趟凤非离她出行带的人不多,回城也就花了四五天的時間,原本头疼发作的频率大概是半個月左右,但也许因为是风雪严寒刺激了一下,凤非离乘坐的马车刚刚走到皇城的大街中央,车内女子缓缓睁开的一双凤眼就已经有了些发红的征兆。
……這不是什么好兆头。
因为流云流珠都是骑马的,也就是說车厢裡只有凤非离一個人。
莫桑在最前面漫不经心的带着路,就听见后面马车裡传出自家主子一声仿佛是牙缝裡挤出来的“停下”。
马夫立刻小心翼翼停了马车,莫桑百无聊赖的回头,看见一只白皙的手掌从帘子后面伸出来,明艳的火狐裘跟着露出一個角。
凤非离的手很长很漂亮,不是贵女特有的那种细皮嫩肉,而是那种雌雄莫辩看起来极富力度感的指骨修长的类型。
莫桑下马走了過去,他谨慎的只是在外面行了個礼,沒有撩开帘子:“主子?”
“……你去看看,究竟谁在弹琴?”
凤非离的声音疲惫又沙哑,她很少展露過這么劳累虚弱的姿态,那只漂亮的手只在莫桑的眼前呆了一小会就重新收回帘子后面去了。
莫桑只被那只手引得失神了一秒,就回過神来。
弹琴?
青年皱眉看了一圈,街上人声嘈杂,叫卖声、交谈声、马车车辙压過的声音……各式各样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也不知道车裡的這位主子是从哪裡听到了琴声。
不過凤非离的随心所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莫桑压下心裡的不耐烦,刚准备抬脚去找,凤非离本人就亲自下了马车。
女人沒披着那件标志性的火狐披风,但是她這张脸在卫国境内实在是太惹人注目了。
几乎是走下马车的同一瞬间,她就摄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是战神啊,年轻,强大,美丽,锋芒尽露,战无不胜,衬得上任何一個夸赞的词汇,她是最锋利的一把刀,为卫国的未来劈开了一條光明大道。
然后卫国人民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战神大大在着所有人的目光下,沒有丝毫迟疑的抬脚跨进进了一家名为“万花楼”的大门。
莫桑:……
流云流珠:……
卫国大街上一群還沒反应過来刚准备欢呼撒花迎接爱豆的粉儿们:……
……我的将军大人啊您往哪裡走呐!!!!!
凤非离是压根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了什么情况的,她是循着那一丝琴音进来的,也不管看到自己神情惊恐的客人和慌张扑上来的老鸨,只自顾自的往前走。
“哎呀呀,今天可是来了位贵客,不知凤将军大驾光临我們這种地方,是准备喝杯酒呢還是听個曲儿呢?新来了几個跳舞不错的姑娘,给将军解解闷?”
“都不必,”凤非离言简意赅:“我找人。”
“……哎呦我的将军诶,”面对這尊煞神老鸨笑得嘴角发僵:“您若是想找人,隔壁的楚馆新来了好几個容貌俊俏的,什么口味什么脾气的都有,我說您……是不是进错了地方?”
“沒有。”
头疼欲裂之际却被一曲琴音安抚了不少的凤非离在一扇门前站定了脚步,门内传来的琴音让她的脑袋愈发清爽,女人眯起一双狭长凤眼,抬手推开了面前的门。
——屋内只有一名妆容清丽的琴姬抚琴,见到凤非离的突然出现,女子神情慌张,一双手也迅速离开了琴弦缩回了袖子裡,猛地匍匐在地上,浑身颤抖着轻声說道:“妾不知将军来了,未曾出门迎接還望将军恕罪!”
几乎是她的琴声一停的同一時間,凤非离的脑袋紧跟着也一起又重新疼了起来。
“……不用管這些俗礼,你继续弹琴。”
女人在老鸨惊恐的目光中进了屋,径自躺在了屋内唯一一张只铺了條被褥的床上,曲起手臂撑着脑袋,好像是准备在這儿睡上一会。
琴姬趴在地上,依然在瑟瑟发抖,凤非离又催了一声,她才战战兢兢的爬了起来,把手重新放在了琴弦上。
琴声清越悠扬,如潺潺流水,调子是很温柔的调子,虽然這曲子温柔過分便有些寡淡,但对于凤非离而言,却是缓解头痛的绝佳良药。
既然已经确定了這人的曲子的确是对自己有用的,凤非离躺在床上,原本因头痛引起的烦躁便成了一股无法阻止的昏沉睡意。
“這……您不是,打算直接在這儿睡吧?”
老鸨看了一圈简陋的房间,惊恐极了。
她要是敢让這位大人睡在這种房间裡,别說是将军府的了,传出去她這万花楼能直接被凤将军的狂热追随者们给生生拆了。
“哦对。”凤非离懒洋洋的一抬本来已经阖上的眼皮,拽了拽自己身上衣服,准备就這么睡一会:“你去和外面的马车說一声,我今晚不回去了,在這過夜。”战场上什么艰苦條件她都经历過,区区一间简陋一点的房子而已,她還真沒怎么在意。
低头弹琴的琴姬手指一颤,顿时弹错了一個音。
老鸨的表情更加惊恐了。
而凤非离……已经睡着了。
老鸨是怎么出去和莫桑解释的,她不知道,至于莫桑听到对方回答后露出如何不可置信的表情她也不知道,凤非离這一觉睡得极好,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整整睡了两個时辰。
大佬睁着眼睛对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呆了两三秒左右,在系统的提醒下才迟钝的反应過来自己只是临时跑到了一家青楼听曲儿,不是又穿越了。
“宿主,人家還在弹琴呢。”
两個时辰就是四個小时,凤非离睡得好,可人家姑娘可真的是从头到尾弹了四個小时的安眠曲,系统還是個乖巧可爱的孩纸,比起沒心沒肺的大佬,它明显白了不少。
凤非离坐起来,神情莫测的盯着不远处的琴姬有些僵硬的姿势和已经被琴弦崩断颤抖滴血的手指。
“她是从我睡着弹到现在?”凤非离和系统確認了一下。
“是的宿主。”
凤非离的眼神变得微妙了起来。
“不要弹了。”
女人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琴姬本就鲜血淋漓的指尖一颤,一根早已濒临极限的琴弦骤然崩断。凤非离哑然的看着对方瑟缩着肩膀小声问道:“是妾弹得不好嘛?還是您听厌了?……妾可以学其他的曲子,将军不要生气。”
凤非离揉了揉额头。
“不是這個,”她道:“你的卖身契多少钱?”
琴姬猛地抬起头,愣楞的看着凤非离,结结巴巴的小声嗫嚅道:“妾……妾的卖身契?”
“对,你的卖身契——琴弹得不错,以后就不要在這裡弹了,去将军府给我一人弹吧。”她顿了顿,又低头看着神情怔愣的琴姬:“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琴姬张了张嘴,沒能說出一個字,再次出声的时候,声音嘶哑干涩,居然有了几分哽咽的意味:“……将军唤妾容容就好。”她举起袖子擦了擦不知何时溢出眼角的眼泪,幽幽道:“能为将军弹琴,曾经是妾最大的奢望,如今得偿所愿有些失态,還請将军恕罪。”
“容容?”凤非离刚把這两個字重新念了一遍,立刻就看到琴姬的脸上猛然绽放出狂喜的光彩:“是的将军,這是妾的名字。”
“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自称为妾了,”凤非离淡淡道:“我听着不习惯。”
自称容容的琴姬柔柔称是。
凤非离拍拍自己的衣服,开门走了出去。蓉蓉一怔:“将军不是要在這裡過夜了嘛?”她嗯了一声,摆摆手:“睡了两個时辰就够了,還有些事情沒处理完,明天早上我会派人接你回将军府。”
她下楼找到了老鸨,询问了容容的卖身价,老鸨笑道:“那姑娘是個清高的,只会弹琴也不会讨人喜歡,放在這裡也赚不了几個钱;将军若是喜歡,三百两!那姑娘的卖身契您直接拿去就是。”
“三百两?”凤非离一眯眼睛:“万花楼的姑娘還有這么便宜的?”
老鸨一挥袖子,身上不知道扑了几层的香粉顿时挥了凤非离一脸:“這不是不赚钱嗎?卖也卖不掉,平时也沒客人喜歡,将军喜歡她的曲儿我索性就做個顺水人情。”
“哦……”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从衣袖裡掏出五百两的银票塞进老鸨的怀裡。
“這是五百两,多出来的给她置办些衣服首饰胭脂水粉,明天我来接人。”
老鸨手忙脚乱收起银票,一抬头的功夫凤非离的人影就消失在了门外,她慌慌张张的挥着团扇高声喊了句:“将军慢走~~有空再来啊~~~”
她抻着脖子瞪了好一阵子,确定了凤非离的确走远了后,立刻拎着裙摆急急忙忙上楼去了容容的房间。
先前在凤大将军面前哆嗦的像是只柔弱兔子的容容坐在梳妆镜前,一点点卸去脸上的妆容,镜中清丽秀美的女子渐渐变成了俊美漂亮的年轻男人。
這人实在是生得太俊俏漂亮,玉面朱唇,眉眼含情,唯一算不得缺点的缺点就是笑起来的模样過于狠辣冰冷,刻薄又无情。
他把先前散下来的头发拢到脑后,慢悠悠的脱下身上的女子纱裙,坦然的展露出一副线條流畅肌肉精瘦的完美男性躯体。
男人站起身,身材高挑修长,可也绝非女子会有的体态——也难怪他一直穿着宽大飘逸的纱衣散发跪坐在地上,宽肩窄腰身高腿长,化的妆再完美站起来就得露馅。
老鸨匆匆忙忙关上门,对他单膝跪地,恭敬无比的行了個礼:“教主。”
“将军走了?”
“容容”慢悠悠的反问道。他的声线纤细,若是沒有那份沙哑就是极清朗温柔的少年声线,听着倒是讨喜,跪在那裡的老鸨却下意识颤了颤身子。
害怕。
“是的,属下看着凤将军走了。”老鸨从衣兜裡掏出五百两的银票,双手递了過去:“這是将军给‘容容’的买身钱。”
“容容”两只手的十根手指還血淋淋的,他也不在乎,伸手捏過五百两银票放在眼前细细打量,笑眯眯的自言自语:“五百两买我花容,這天底下也就她凤非离有這胆子。”
老鸨沒敢說其实是三百两,也沒敢提醒自己的主子当时是他自個定的价钱。
“哎呀呀谁让将军大人沒钱呢~”花容喜滋滋的小心把银票收好,眉头也不抬的嘱咐道:“明早将军府来人接我,提前收拾好东西准备吧。”
“准备什么呀?”
老板哆哆嗦嗦的问。
按理来說凤非离這样的地位和身份想要买個琴姬回去那也撑死就是一抬轿子的小事儿,但是如果眼前這位非要搞個十八抬嫁妆风风光光的走,雄赳赳气昂昂的把自個儿抬进将军府,那他们其实也是拦不住的。
花容桃花眼一挑,端得是惊诧无比:“自然是胭脂水粉衣裳首饰,還有我那些易容的小玩意儿;将军可是把我当個琴姬抬进去的,难不成還让我這個样子进去?”
花容摸摸自己肌肉紧实平坦的胸口,好看归好看,手感也是相当好的,但可惜不是個女的。
男人神情阴郁的舔了舔嘴唇,嘴唇因为過分的忍耐不知不觉间被咬破了,舌头舔到了一嘴的血腥味。想起那個叫风芷月的女人,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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