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番外民國篇被綁上山做壓寨……
人踩在上面會發出吱吱吱的聲音。
就好比現在,穿着靛藍褂子綁着一根大辮子的丫頭火急火燎地從門外跑進來,穿過堂屋,又往後進了二道門,來到後邊院。
“小姐小姐!大事不妙了!”
大冷天的,天蘿最喜歡窩在被窩睡覺了,此時乍一聽到丫頭小蒲那大嗓門在她耳邊嚷嚷,不自覺眉頭都皺來了,她被子往頭上一蒙,懶洋洋嘟囔着:“大早上的都不讓人睡個好覺,東街那大公雞都沒你能叫喚。”
東街衚衕那大公雞是鼎鼎大名的,天沒亮就開始‘喔喔喔’個不停,隔了三條大街都能聽清楚。
要不是她往耳朵塞了兩棉花球,早就被叫醒了。
但是三條街外的大公雞她能想辦法隔絕聲音,這跑到屋的還專門湊到她耳旁嚷嚷的丫頭,她是真沒辦法了。
小蒲完全不知道她家小姐在想什麼,反正她家小姐是上過學堂,讀過書,還留過洋的新派小姐,腦子稀奇古怪的東一向多很,她蹲在炕邊,說道:“小姐,今天家頭來人了,是那位張媒婆,好像是來給小姐你說親的。”
末了,小蒲添了一句:“是太太請來的。”
天蘿一聽就睡不着了,一子從牀上爬來,“給我說親?我媽是瘋了嗎?我不是跟她說了不嫁人嗎?”
烏漾欲言又止看向自家小姐。
天蘿擡頭一對上她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小蒲肯在想她都二十一了還不肯嫁人,在北城是絕無僅有的事情,她媽也是她好巴拉巴拉。
她翻了個白眼了牀。
啊不對不對,是了炕。
說實話,剛穿來時,她很不習慣睡炕,十分想念牀,但那時她有三歲,沒有話語權。
後來,到了冬天,寒風一吹來,她妥協了,她覺世界上沒有比炕更暖和的,她愛炕!
如今誰家都重男輕女,她家也一樣,不過她上頭就一個哥哥,名叫天樾,他們這一房除了哥哥就有她了,她從小賣力地表現,靠着嘴甜,靠着好,贏老太爺的喜愛,所以到了和哥哥一上學堂的機會。
他們家也不是窮苦人家,是北城數一數二的富商,家境殷實,後來她爹看她讀好,就索『性』一直讓她讀來了。
畢竟這個年代留樣回來的人很多,出現了許多新派人,講究女子讀書識字是好的,是新時代女『性』。
反正她就賴着她哥,一同出國留了學,今年學業結束也正好回家過年了,就被她媽嘮叨上了。
她媽烏漾女士是一個溫婉端莊的大小姐,曾經出身名門,也是讀書識字了的,稱上女兩個字,平時對她和她哥也很好,但骨子總覺女子要嫁人,像是她這樣二十一還沒嫁的老姑娘,她看一眼都發愁。
這不,她回來幾天,他媽嘴角都急出泡了,但是能憋幾天請來媒婆上門已經是相當能忍了。
她願意稱烏漾女士忍者神母。
不管怎麼說,她現在都必須要去見一見她親愛的忍者神母了,趁着媒婆在,這婚事攪了行。
天蘿選了一件天青『色』的旗袍,面有夾棉,外面搭了一件及腳踝的米『色』羊絨大衣,大衣袖口和領子邊都鑲了白狐狸『毛』,穿在身上很是洋氣。
雖然說留過洋了,但是她就喜歡穿旗袍,復古流行的美麗,她是新新新派女『性』!
面又搭了一雙羊皮短靴,靴子襯是有羊絨的,特別暖和。
天蘿坐在梳妝鏡前,隨便讓小蒲見頭髮梳了一。
小蒲拿着木梳,梳很細心,還不忘記碎碎念:“小姐的頭髮又黑又亮又密,我就沒見過比小姐的頭髮還漂亮的,小姐,你可千萬別頭髮再剪短了啊,多可惜啊,外面那些齊耳短的頭髮一點不好看!也不要燙!燙了和羊『毛』似的,不好看!”
“對呀對呀。”
天蘿聽了就非常贊同,給自己戴上髮箍就出了門。
一出門看到外面都是雪,哆嗦了一,快步走向烏漾女士的屋。
結果到了那卻發現烏漾女士正穿着藕荷『色』錦緞棉袍,氣神閒地坐在上座喝茶,哪有什麼媒婆,見到她過來,的還對她微微一笑。
天蘿:“???”
她回頭看小蒲。
小蒲眼神『迷』茫,她確實看到張媒婆了。
天蘿看到烏漾女士這笑容就有點心瘮慌,她彎了彎眼甜言蜜語毫不嘴軟:“我偉大又美麗又學識淵博的母親大人,一大早上的您在笑什麼啊,這麼開心?”
烏漾女士人嬌小,平時挺端莊的,但是讀過書的人陰陽怪氣來也是很讓人頭疼的,“我哪比過你這個留過洋的新派女『性』啊,我不過是個讀了幾本過時的舊思想書的無知『婦』人罷了,『操』的心都是無用的,平時多喫一兩飯都是浪費了。”
“媽,你一大早上火氣怎麼這麼大,是不是哥哥惹你氣了!”天蘿立刻轉移火力,強烈譴責,“我就說哥哥有了未婚妻就忘記了老母親!等他回來我必須好好譴責他!”
烏漾女士沒好氣地說道:“你哥能有什麼惹我氣的?你哥比你老實多了,你就是書太多了,腦子太活乏了!你未來嫂子『性』子也好,我再放心不過了,有你,二十一了還沒個着落!”
天蘿就大言不慚:“這北城的少爺公子我一個都看不上,能看上的都在咱們家了,可我總不能幹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媽,你說是不是吧,這整個北城是不是你丈夫和你兒子最優秀了!”
烏漾女士面對她這一番不要臉的話實在是沒轍,畢竟要她自己說的話,當然是自己丈夫和兒子是北城最最好的。
所以她悶了半天,對天蘿毫無辦法。
天蘿上前給烏漾女士的茶杯添了一些茶,一本正經地問道:“所以媽,張媒婆說的你都給我回絕了呀!”
烏漾女士哼了一聲,說:“是你蘇表哥,知根知底,什麼要回了?”
這天底被稱蘇表哥的就有蘇眠堂那倒黴蛋了。
小時候他有一回上茅房刷進茅坑差點沒救上來,當時她就在場,看着蘇黴蛋被撈來時渾身都不可描述的東,據說姨媽在家乾嘔了三天,不許蘇黴蛋靠近。
蘇黴蛋從小到大的倒黴事實在是太多了,與他約好了出門,等他出門那一刻,天就要雨,有一回拳頭大的冰雹就直直落在他腦袋上,他腦門砸了個包。
天蘿很認真地說道:“媽,蘇表哥真的不行。”
烏漾女士:“什麼?”
天蘿一本正經:“我怕帶衰了我後半的福運,黴運連連。”
烏漾女士愣了一,似也想了蘇表哥從小到大的事蹟,笑扶着腰,拿了糕點往天蘿丟過去,“就會貧嘴!”
天蘿躲開,“我自己去和姨媽說。”
烏漾女士:“你姨媽家一向和我們交好,你怎麼回絕她?”
天蘿很機智:“我對我那三歲見過一面的娃娃親對象至今不能忘,除他外誰也不嫁!”
提這娃娃親對象,烏漾女士的笑容散了,她皺了皺眉,嘆了口氣,這馬上年關了,提那孩子,她就有些憐惜。
如果那陸家孩子還活着,如今和天蘿正是相配,是老太爺的親事,小時他玉雪可愛,極俊俏漂亮,恰她與那孩子的娘還是閨中密友。
提家境,當初的陸家比他們家來還要略好一些,經營的意就沒有虧本的,祖上還是書香門第。
那一回,那孩子隨着他娘來自己家拜年時,和天蘿站在一,就是一對金童玉女,年畫上的娃娃都不過如此。
可惜,陸家十五年前遭了難,據說和當官的有關,那些事兒她一個『婦』道人家也不知道,知道上至老至小都沒了命。
出事的時候,那孩子正好不在家,逃過一劫,但是,那時他八歲,一個八歲的孩子流落在外,又那樣好,能有什麼好場?
如今的世道『亂』的很,如泥淖,稍有不慎便深陷其中。
天太太忍不住問天蘿:“你還記那孩子啊?”
天蘿點頭:“怎麼不記,特別漂亮特別可愛。”
那時她穿來,乍一見到這麼漂亮的孩子還想着包辦婚姻就包辦婚姻吧,這麼漂亮的,大了再怎麼都殘不了,那眉眼真的是……絕了。
他們身上還有一對翡翠玉佩分成兩半做信物。
天蘿說完就看着他媽烏漾女士臉『色』忽然就消沉了來,說道:“也是,小時你們就玩特別好,明陪我去山上寺給你陸叔和陸姨燒個香,算算子,你陸姨的忌也快到了。”
天蘿知道那位不記相的陸姨是她媽的閨中密友,便輕聲說道:“媽,我去就行了,外面了雪,路滑,你身子骨受不了寒,明一大早我就去燒香。”
她頓了頓,人已經開始往外走了,“媽,我順便在寺面薰陶薰陶,三天後再回來!”
天太太回過神要罵她,結果眼前早不見天蘿影子了。
……
第二一大早,天蘿就由小蒲陪着,她哥開着小汽車出了城,到了山腳跟着人羣一上山。
臨近過年,去寺祈福的人不少,那條路上一向是熱鬧平安的。
本來是用不着她哥陪着的,但是她哥不放心,非要一上山,說是最近北城來了一些流民山匪的,運氣不好的話,她們兩個小姑娘遇到就完了。
天蘿當時心想,她又不是蘇黴蛋,哪能遇到這樣倒黴的事。
結果就是她哥了一張烏鴉嘴。
她燒完香,去寺廟後面方便淨的時候,被人一刀敲暈了。
等到醒來時,天蘿就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着,嘴還塞了一塊破布。
要死,怎麼的寺廟還藏着賊,能讓她在衆目睽睽被綁走,是她哥廢物還是那些武僧是廢物?!
打量四周,她在一間屋子,屋子很整潔,竹牀上的被子疊和豆腐乾似的。
屋子中間擺了一張半舊的木桌子,桌子上放了一個粗瓷茶壺,配了四個粗瓷小碗,那邊靠牆還有一個書架子,書架上竟然擺了一些書。
外面忽然傳進來兩道聲音——
“這給咱大當家的搶來的小媳『婦』真的很俊!”
“那可不,大當家的好,一般俊的都配不上,今兒恰好去寺看到了這麼俊的,那不正好是給咱大當家成的臉嗎?!”
天蘿:“……”
很好,出兩點有利信息,一,這是土匪窩,二,土匪頭子好。
天蘿再一看那書櫃,心都肅然敬了:天哪,土匪竟然還看書!
完蛋,有文化的土匪肯更難纏了!
但換個角度也可以這麼想,對方是個文化人,那文化人與文化人間也比較好說話。
沒等天蘿焦慮多久,由遠及近傳來腳步聲,有人推開了門。
一陣風吹來,帶進來一屋子的血腥氣。
天蘿從來沒聞到過這種味道,強忍住了乾嘔,面含微笑地擡頭看過去。
她先看到的是一滴着血的刀,那血滴在了地上,暈出一片血『色』,然後她視線稍稍上移了一些,看到一蒼白修的,骨節分明,青筋都清晰可見。
那男人穿着黑『色』的褂,好像斯文人的模樣,可那褂上也浸了血,不知道是誰的。
天蘿壯着膽子繼續往上看。
卻看到對方也擰着眉朝着她打量。
這一看,她總算明白那大鬍子什麼說配上他們大當家相貌的女人少很,因這土匪頭子是真的俊美漂亮。
雪白雪白的皮膚,濃麗的眉眼叫人一眼看了就忘不掉,極其英俊。
不知道什麼,這男人看着還有一種莫名的熟悉。
是,這英俊的男人眉宇間縈繞着一股暴躁的戾氣,他似乎完全不喫她的美貌,脾氣很差地問:“你怎麼在我這兒?”
天蘿:“???”
我怎麼在這你這個做大當家的難不成還不知道嗎?!
說着話,土匪頭子隨意刀往身上擦了擦,血跡擦掉,然後往外叫人進來。
天蘿老實巴交擺出可憐模樣,希望土匪頭子這個讀書人是個憐惜美人的人。
她說:“他們我綁來說要我做壓寨夫人。”
言語間的委屈巴巴天蘿自認拿捏的很好。
土匪頭子眉頭皺更深了,很不耐煩,這時來了個大鬍子。
大鬍子不等他問就老實交代,與天蘿說的沒差別。
然後土匪頭子就面無表情地盯着她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就在這時,外面忽然哄『亂』來,隱約還有刀刃相碰的聲音。
天蘿心一喜,難道是家人帶人上來救她了?
大鬍子往外看了一眼,緊張地說道:“大當家的,是隔壁黑山寨來人了!”
她看到土匪頭子冷笑一聲,轉身就出去,走了兩步拿刀往她身上砍了兩刀。
當時天蘿的心都要跳出來了,但結果還好,對方是砍了她的繩子。
土匪頭子走到門口回頭又看她,一雙深邃的眼既又戾氣又有悍氣,他俊美的臉隱在暗影。
他說道:“了腳就自己走。”
天蘿:“……”
她一時不知道對這有文化的土匪說什麼了,但他話是沒說錯。
天蘿站來,也顧不上整衣服就跑出去看,外面兩撥人不知道是什麼恩怨,已經打來了,地上都是各種被打碎的東,『婦』人們尖叫奔跑着,地上已經躺了一些人了。
她第一回遇到這種情況,扭頭就往後面跑。
“那有個女人從姓陸的的屋跑出來,是他相好的!她抓來!”
還沒跑兩步,天蘿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道粗糲的聲音,她趕緊加快了步子跑。
但她一個嬌慣養的人哪跑過這些跑習慣山路的土匪,沒多大會臂就被扯住了。
天蘿覺自己真的要完了,忙掙扎了回頭去踹對方,結果對方盯着她,硬是接了她這一踹,再直接她往身後一拽,兇狠又暴躁地說道:“跟緊在我後面!別『亂』跑!”
話說完,他還塞給她一刀。
啊,是那個漂亮又脾氣不好的土匪頭子。
好嘛,不『亂』跑就不『亂』跑,且我也跑不了。
天蘿握緊了刀,跟着土匪頭子。
他周圍圍了不少人,但是他兇悍也是真的,一刀砍一個,周圍倒了一個又一個,他愣是一直站着沒倒。
鮮血在他身上濺了一身,也濺了不少到她身上,髒了她的旗袍和大衣。
她身上沒有傷到一分。
可天蘿還是被這屠戮場景嚇臉『色』蒼白,她都不敢伸去抹臉上的血跡。
擡頭朝前看時,發現對方的人越來越多,源源不斷地從山涌上來。
甚至有槍聲傳來。
實話說,天蘿覺她會和土匪頭子都死在這了。
這土匪頭子都不知道跑路,就跟人家硬拼,渾身的戾氣化作力氣拿命廝殺。
天蘿忍不住開口:“我們……”
土匪頭子轉頭對她說:“往東北角跑,往山走三百米往北再二十米左右有一處山洞,躲進去。”
他語氣沙啞的很,非常暴躁,好像嫌她是個麻煩。
天蘿跑了兩步回頭,對方有槍,他不會是要……
正莫名憂心着,就見他一個靈活地轉身躲開往她的方向跑,抓她的速度很快地就鑽進了後面的小樹林。
與此同時,槍聲在她耳邊炸響,悶入土匪肩膀。
小樹林是一處斜坡,天蘿被摟在懷,她的臉被迫貼在土匪頭子胸口,接着就是一陣頭暈目眩。
他們在不停往滾,途中碰到好幾處石頭樹枝,她聽到土匪頭子發出了好幾聲悶哼。
也不知道滾了多久,他們停來,頭頂上方還有人舉着燈在往照。
天蘿從土匪頭子懷撐來,發現對方慘白着臉,身上已經被血浸透了,臉上也都是血,身體更冷冰冰的,好像一個死人。
“喂,你醒醒!”她拍了拍土匪的臉。
對方沒有反應,但是呼吸微弱,還活着。
天蘿想着剛人家都那麼護着她了,她總不能丟他不管,想想剛他說的山洞的事,趕忙拖了他先往走。
好在土匪說的沒錯,確實有一個山洞。
這山洞還很隱祕,外面鋪了厚厚的藤條,不知道的人以這是一處爬滿了苔蘚藤條的石頭。
天蘿費了很大的力氣土匪拖進去。
一路往山洞面走了一段路,她覺稍微安全一點,因她發現這山洞可能是土匪的‘狡兔三窟’來的一窟一。
這面有一個箱子,箱子旁邊鋪了一些乾草堆。
打開箱子,面放了換洗衣物,被褥,還有一些乾糧,兩個水壺,甚至還有紗布繃帶,一些『藥』酒『藥』粉,還有殺人的刀,處傷口的刀。
甚至還有一進口的打火機,英國牌子,時北城的少爺們人備一個,配着香菸雪茄裝腔用的。
沒想到土匪也有一。
箱子外面,草堆後面還堆了一些木炭,顯然是取暖用的,甚至還有一口鍋,一袋子米麪,一罐鹹蛋。
天蘿細細數着這些東,怎麼那麼想笑呢!
這土匪頭子雖然脾氣差不好惹,但還挺細心呢!!
想着,她又看了一眼土匪漂亮的臉蛋,實話講,他們兩個的樣貌,誰是誰的壓寨夫人還不一好吧!
但這會兒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天蘿留心外面的動靜,一邊用剪刀剪開土匪頭子的衣服。
“碰到我算是你幸運了,我大學剛好讀的醫學。”
黑『色』褂面的白『色』襯已經浸滿血了,天蘿速度很快地替他脫掉。
有的血肉已經和衣服黏在一了,能剪刀細細剪開。
等他的衣服全部弄掉,天蘿發現他身上好幾處傷口,右肩膀後面還有一處槍傷,她費了力氣子彈取出來,然後用水壺的水沾了紗布擦洗過所有傷口後,再用『藥』酒擦一遍,最後上了『藥』粉,再紗布都裹上。
等這人弄乾淨後,天蘿從木箱取出被褥在草堆上鋪好,這人再拖上去,蓋上被子。
幹完這一切,外面傳來一陣搜尋的動靜,伴隨着罵罵咧咧的聲音,弄她很緊張。
但好在,這地方沒人找到,可見土匪頭子是個有智慧的狡猾兔子。
但她該處的都處了,這土匪頭子能不能熬過今晚就不好說了。
到了這會兒天蘿有心思看土匪脖子掛着的玉佩,她拿來看了兩眼,表情嚴肅地又放了回去,又盯着土匪看了好幾眼。
甚至仗着他昏『迷』還捏了捏他漂亮的臉。
後來怎麼睡着的,天蘿自己也不記了。
就記睜開眼時,發現自己正蜷縮在草堆旁,挨着土匪的被褥睡很香。
這不是問題的關鍵,關鍵是土匪醒了。
且土匪見她醒了,還語氣不太好地問她:“讓你走你什麼不走?!”
這語氣都不能說是不太好,是陰惻惻的,是非常差的語氣。
天蘿一就清醒了,坐了來,對上了土匪擰着的濃眉,他那雙漆黑的眸子盯着她。
天蘿臉上『露』出一個禮貌不失尷尬的微笑,說道:“外面都是土匪,我害怕。”
你說你個土匪是不是以自己兩眼睛真的如刀啊,盯着她還能殺掉她嗎?!
土匪:“……我也是土匪,怎麼,你不怕?”
天蘿:剛開始確實有點怕,但後來就不怎麼害怕了。
天蘿一本正經告訴他:“那你就有一個人,外面幾十個人。”
土匪嗤笑一聲,道:“我一個人比過外面幾十個。”
天蘿:如果不是大哥你身上的繃帶滲着血,我或許還能相信!
土匪盯着她看了兩秒,像是忽然解了她眼神的意思,忽然就黑了臉:“怎麼?你不信?”
他的眼神很危險。
天蘿很敷衍地誇了一:“真的,我信,沒有人做土匪能強過你的,你就是天上地第一厲害的土匪,以一敵十算的了什麼,你最碼以一敵百,一刀去,上面最碼串一串!”
土匪好像很無語,額頭的青筋都跳了跳,但無奈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沒法吼她。
天蘿想了想,很貼心地告訴他自己的名字:“我叫天蘿。”
然後不等他回答,又問道:“那你叫什麼名字?當然當然,我問你名字就是方便稱呼,我總不能喊你那個土匪吧!再說我也不是你們寨子的人,我也不能喊你大當家吧!”
土匪盯着她看了幾秒,雖然臉『色』慘白,但因五官俊美,眉眼深邃,看來還挺有氣勢,極唬人。
天蘿擺出一副‘我膽子很大我一點都不怕你’的神情。
土匪眉頭皺緊了,盯着她說道:“陸棲。”
天蘿毫不吝嗇地伸出大拇指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說辭讚歎:“哇你的名字真的很好聽且一聽就是有學問的人取的和你的氣質真的好配!”
陸棲:“……”
他別開頭安靜了一會兒,忽然就暴躁地說道:“你不走?”
天蘿站了來。
陸棲聽到了她往外走的動靜。
陸棲臉『色』陰沉,隱忍的脾氣就在爆發的邊緣。
睜開眼看過去,卻發現她蹲在木箱那翻找東。
天蘿覺自己有必要搞點東吃了,煮點粥,配點鹹蛋也很飯的!
她聽到身後傳來的陰沉戾氣的男聲:“你不走?”
他都問第二遍了,煩不煩啊!
天蘿頭都沒回:“世道『亂』,外面土匪這麼多,這我一個人山不是送上門給人家做壓寨夫人嗎?”
陸棲哼一聲,沒再作聲,閉上了眼。
天蘿架了口鍋,煮了粥,剝了兩個鹹蛋搗碎了直接加在粥,自己先吃了,然後給土匪頭子盛了一碗,問他:“你喫不喫?”
土匪頭子很難搞:“不喫。”
但聽聽看他這虛弱的聲音,分明是在傲嬌倔強!再說這米麪,這鹹蛋,還不是他自己準備的!
天蘿用調羹舀了一勺,非常貼心地吹了吹,遞到了他嘴邊,“來吧,你這麼厲害的土匪可不能就這麼死了,我救了你,我就是你救命恩人了,我這個人很厚道的,我也不收你錢,這樣,你以後就做我保鏢。”
早就聽說,山上有兩支土匪軍,一支名檀骨寨,一支名黑風寨。
黑風寨專幹壞事,燒殺搶掠,樣樣都做。
檀骨寨風評好點,劫富,且可能還有點兒濟貧。
陸棲:……
他從未見過如此離譜人,即便這是『亂』世,土匪也是人人口中的蛇鼠蟲蟻,合該滅掉。
天蘿的調羹湊到了陸棲嘴巴,“我好酸,你喝啊!”
陸棲皺眉:“天蘿!”
天蘿趁着他張嘴就餵了一大勺粥,天氣冷,粥從碗舀出來涼一會兒就涼了。
她就不給陸棲說話的機會,他張嘴,她就喂粥,他張嘴,他就喂粥,最後他的臉『色』鐵青着,很難看,很想發脾氣。
天蘿一點不怕,畢竟對方現在的身體就是個渣渣。
結果就在她轉頭放碗的瞬間,就被陸棲握緊了腕拉過去。
一陣頭暈目眩,她就倒躺在被褥上了,他赤着上身板着一張臉壓着自己。
由用力,他身上的傷口崩開,本就染血的繃帶瞬間都紅了。
他的撐在他的臉頰旁邊,另一就按着她的腰。
因圖美,她就穿了夾棉旗袍,極貼身,他這動作令她忍不住緊張來。
天蘿一緊張,就想說點話,她屏住呼吸,氣沉丹田,開口時話語都帶着一股體貼:“啊這種情況我是不是要配合地喊兩聲比如‘啊你不要這樣!啊我是死也不從的!啊不要侮辱我!’比較好?”
陸棲:“……”
天蘿盯着他好看的眉眼,一本正經地說道:“你這麼好看,這會兒也沒什麼力氣,不如還是歇一歇吧,不然我擔心我一個餓狼撲食就你給糟蹋了,哎現在這『亂』世,你說這太好看的男人也是危險的。”
陸棲:“……天蘿!”
天蘿就眨巴着水亮的眼睛,擺出一副無辜嬌弱的樣子。
陸棲一口氣沒上來,本身就發燒,直接氣暈了過去,一趴在了她身上。
他脖子那半塊玉佩就貼到了天蘿脖子。
並不怎麼涼,還帶着些他的體溫。
天蘿盯着山洞頂發了會兒呆,心想自己前面剛拒了蘇姨媽那邊的婚事,拿着自己那娃娃親對象搪塞的,結果這娃娃親對象忽然就出現了。
這說明什麼?
別的不說,娃娃親對象的臉,她還是有些滿意的。
……
在山洞過了兩天,天蘿完全『摸』清楚了陸棲的脾氣。
他就是看着脾氣差不好惹非常兇,實際上她逗他厲害時,他也會氣喊她名字。
這天傍晚,陸棲又發了燒睡了過去
但好在她哥還不算是個廢物,帶着官府的人終找了上來,一路『摸』尋喊他們名字,總算他們救了出去。
如今十二月的天,天樾俊秀冷冽的臉上卻是急出了汗,找到天蘿就撲過去抱住了她,卻是先一頓數落:“你說你,這麼大了怎麼還這麼皮,好好在寺面燒香都能被土匪擄走!”
說着,他眼睛紅了好像都要哭了。
天蘿趕緊哄他:“哥,我沒事沒事,你可別哭,你這樣子若是被南姐姐知道了,說不這婚事要泡湯,南姐姐可不愛看男人哭哭啼啼。”
天樾的眼淚硬是收了回去,這轉眼看到地上躺着的男人,還沒穿衣服躺在被褥。
他再看看天蘿,頓時是真的要氣哭了,指了指地上躺的小白臉,再看看天蘿:“天蘿,這怎麼回事?!”
天蘿就挽着天樾的,說:“這可是我救命恩人,哥你給我擡山去!”
天樾一想到這兩天自己妹妹和一個小白臉單獨在一個山洞過了兩,就覺渾身難受,自然不肯答應。
天蘿就哄他說:“據說廣慶園的班主過些子要來北城,到時候我給哥和南姐姐弄兩張票子讓你們去,南姐姐不是最喜歡聽戲了麼?”
天樾差點動搖了,板着臉還要說什麼。
結果天蘿就拉了拉他,指着陸棲脖子的半塊玉佩,說:“你仔細去看看他脖子掛的是什麼。”
天樾看了,就是半塊玉佩,成『色』是極好的,但就半塊,也不值什麼錢。
結果天蘿就在他耳邊丟一個炸、彈:“這是當初陸老太爺給我和那位娃娃親時的玉佩,你不記了?我房間的抽屜也有半塊。”
是,陸棲就被背了山。
再然後,北城街這一處五進五出的大宅就炸開了花。
天蘿回來洗了個澡,換了一身旗袍披了大衣出來就聽到她媽哭紅了臉忙忙外地叮囑家的婆子丫頭的好好伺候陸棲。
“媽,他怎麼樣了?”天蘿問道。
然後她就看到她這美麗優雅的媽,烏漾女士抹着眼淚道:“這孩子不知遭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身上竟是有這麼多的傷,那子彈差點貫穿了肩胛骨,大夫說救不救回來看今晚上的燒能不能退了,真是苦命的孩子,在這世道好真不是一件好事,恐怕若不是他護着你,阿蘿你也……嗚嗚嗚嗚……”
天蘿:“……”
總覺他媽腦補了‘陸棲是個小可憐→因臉被土匪看上→他不肯屈服就被打→半路再遇到她→認出她來→捨命救她’的戲碼。
但是我的媽,人家可是土匪頭子,猛的很!
天蘿看着烏漾女士淚光閃閃的眼睛,想說的話吞進肚子。
當然是不能告訴他媽對方是土匪的。
接來,在陸棲還沒醒來的時候,家就開始招呼來他們的婚事了。
天太太在第二天大夫說陸棲沒事後,就開始喜上眉梢地置辦來了,畢竟當初天蘿總拿娃娃親當藉口拒婚,她現在總算有了揚眉吐氣的時候。
天蘿想想雖然陸棲脾氣不太好,但滾山時自己護在了身,再想想他那張臉。
好吧好吧,嫁就嫁吧!
可她沒想到,等陸棲醒後,聽了她媽抹着眼淚說的話,卻是慘白着臉沒說話。
她媽說:“咱家雖然是富商家,但是卻是有道義的人家,不會因陸家家道中落就不認這門親,且咱們家一向是與陸家交好的,我與你娘更是閨中密友,如今你這孩子還活着,無論如何這親也是要結的,再說,你是阿蘿的救命恩人,阿蘿對你是很滿意的,她從小到大就嚷着要嫁給你,雖她在三歲時見過你,可卻是那時就你放在了心上,如今又重逢,可見你們二人緣分深厚,對了,那時你已五歲了,憑棲你的智慧,是也還記阿蘿的。”
說到這,他媽抹了抹眼淚,還特地加了一句:“她早已與我明志,此非你不嫁。”
天蘿:“????”
天蘿對上了陸棲看過來的複雜的眼神,一時不知道怎麼解釋,最後沉默了,不掙扎了。
算了,她媽吹牛有一大半是她的責任。
陸棲:“天姨可以讓我與她單獨說話麼?”
他聲音虛弱,卻依舊帶着一種強勢,加上眉眼濃麗,直接烏漾女士給唬住了。
天蘿就看到她媽拉着她哥出去了。
天蘿看向陸棲。
對方盯着她,說:“過些子,我會去參軍,等我回來就娶你。”
天蘿:“其實……”
陸棲忽然笑了一,說道:“沒想到你竟是沒忘記我,那你一早認出我了?”
那一笑,真是百花盛開不過。
天蘿『摸』着自己的良心大聲說道:“畢竟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了,天上地就一個,我當然記了,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說的是誇張了一點,但同一天認出來的與他說早點說晚點又有什麼區別?
陸棲:“知道了,我早點回來娶你。”
他說這話時,語氣特別氣勢。
天蘿:“……”
你這搞我好像很恨嫁!
後來陸棲在他們家住了一個禮拜。
是的就一個禮拜。
這一個禮拜,她媽經常抹着眼淚給他補補品,什麼百年人蔘就碼配着雞湯燉了七根,每天一根。
各種葷菜肉食補品接連不斷,順帶着鄰街坊親戚們都知道了她的親事妥了,再也不是二十一歲還沒嫁出去的老姑娘了。
那天天蘿給陸棲換『藥』時,忽然就表情嚴肅地問他:“你最近是不是喫胖了,你看你本來八塊腹肌現在就六塊了。”
陸棲額頭青筋直跳:“天蘿!”
天蘿見他要氣,趕緊哄着他:“當然當然,你就算是胖成三百斤,我也會嫁你的!因你是天上地最厲害最好看的男子,我就貪你好!”
陸棲:“……”
陸棲哼了一聲,別開臉去。
但他那天真的很小心眼,也有點暗暗發脾氣,晚上的人蔘雞湯,他是怎麼都不肯喝了,任憑她怎麼哄都不喝。
最後了不讓烏漾女士暗自垂淚自己喜愛的準女婿不喝她燉的湯,是她能含淚喫完了。
第二天早上,陸棲就帶着皮箱,穿着一身她給置辦的黑『色』羊絨大衣,離開了家。
離開時,他抱着她,輕輕撫着她脊背,像是在安撫她,又說了一遍:“等我回來。”
天蘿站在家門口,看着他的身影在視線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說來很奇怪,三歲見他時,是覺他漂亮,這娃娃親了就了。
但這次再見,總覺他面熟很,好像他們間曾經度過了幾世情緣一樣。
嗯,她是絕對不會承認一眼看中了他的臉!
但是陸棲實在是太倔強了,就算他現在什麼都沒有,曾經是個土匪又怎麼樣?
如今本就不太平,以後有許多年都會兵荒馬『亂』。
……
陸棲離開後一個月,他就寄回來一封信。
天蘿打開信,信上有一個字:安。
她有些無語,回了一封信,本來也沒想說什麼,但是她忍不住就說了兩頁紙。
又過了一個月,她又收到一封信,這一次滿懷期待地打開,他這一回稍微多寫了幾個字——“天蘿,我安。”
往後每個月,她都會收到一封或者兩封信,信都是鏗鏘有力的四個大字:“天蘿,我安。”
有時候他會寄回來一些皮草料子,甚至做旗袍的好料子。
等到第十八封信時,天蘿展開,這一回字多了一點,他說:“天蘿,我年後回來,安。”
天蘿看完信就立刻告訴了家人。
其中她爸挺含蓄高興的,她哥就差頂着張冷酷的臉跟她媽一抹眼淚了。
陸棲回來的那天,家很熱鬧。
天蘿穿了一身新的旗袍,是他寄回來的玉『色』素銀緞面的料子新做的,身上穿了一件白狐裘大衣,狐狸『毛』是他幾次寄回來的,合在一做了這件大衣。
北城總是有許多霧,那天晨光,她看到陸棲穿着板正漂亮的軍裝,外面披了他離開時那件黑『色』羊絨大衣,遠遠地騎着一匹皮『毛』黑髮亮的大馬過來。
他依舊很好看,眉宇間的煞氣和戾氣依舊很重,可他朝着她投來目光時,眉眼卻帶着一抹很淡的喜『色』,那一瞬間溫柔極了。
他那麼傲嬌,一是當初初遇的情景不太好,所以,他想成她的英雄,再回來娶她。
她很懂的,陸棲這個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看着戾氣重不好惹,但卻是她放在心上。
這種緣分和覺是言語描述不出來的。
世道雖然依舊不太平,往後許多年都要打仗,可他們還是在一了。
陸棲了馬走來。
天蘿忍不住,朝前幾步抱住他,仰頭看他笑。
然後她一本正經說道:“你真的好幸福,我真羨慕你,如果我能像你這麼運氣好離開這麼久還有人等着,我肯會滿足她所有願望。”
陸棲笑,問她:“比如?”
天蘿一臉‘這可是你讓我說我說的’表情,道:“回你離家的時候,我要跟着一。”
陸棲:“……天蘿!”
天蘿勾住陸棲的脖子,『摸』到了他帶着霜『露』的頭髮。
她踮腳尖就堵住了他的嘴,不許他再多說一個多餘的字。
不不說,霸道總裁那一套,有時候是真的頂用。
很多年後,天蘿依舊清楚記那個霧濛濛的早晨,他的頭髮裹着霜『露』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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