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埋葬众神 第106节 作者:未知 灰衣人借着黑暗动了,他们动作敏捷,像是一缕一缕穿窗而来的风,转眼扑到了林守溪的身边。 “大将军小心!”三花猫的猫瞳是此间唯一還在发光的东西,但這等微末之光自保不易,如何能破开眼前的黑暗? 当初它第一次出逃的时候,就是被這黑灯阵围住,然后被一大麻袋……不,乾坤寰宇袋所捉住的! 它对于這位黑衣少年的身手還算信任,可他长得這般漂亮,就怕身手也是花架子啊…… 三花猫心跳不停,她听到了衣裳破风的声音,那是刀锋出鞘般的锐啸,与此同时,无形的黑浪鼓噪骚动,翻涌而来,已近在身侧……不愧是宫廷中豢养的高手,黑暗非但沒有对他们的行动产生干擾,反而令其更加如鱼得水! “小心左边!不……是右边!” “還有上面!” “脚边好像也有!” “四面八方都有!” 三花猫手忙脚乱地指挥着。 接着,它感觉到自己趴着的身躯也在动,似有什么在空中交锋了,碰撞声传入它的耳朵,密集如鼓点,明明那么轻微,却带给了全身无名的战栗感,三花猫猫毛根根竖起,在短暂的害怕后收获到了难以言喻的痛快。 它觉得自己就像是骑在战马上挥舞斩马刀的女战神……不,是骑着夭矫天龙争战万重天的女帝! 三花猫也不在乎输赢了,它挥舞着爪子,凭借着自己的本能与热情进行指挥。 “前面……后面也有!他从左面来了,快躲开!” “好像不止四個人……” “我們逃吧……” 它正指挥得起劲,风声却是骤歇,周围的躁动降至冰点,死寂成了黑暗唯一的旋律。 怎……怎么了……三花猫大惊,它连忙伸出肉垫去摸了摸旁边的头,生怕自己的大将军给人斩首了。 笃,笃—— 老人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拐杖敲地的声音再起。 黑灯解除,光亮重新沿着竹子的缝隙落入了楼中,三花猫环顾四周,几乎惊呼出声。 一切像是沒有动過,灰衣人依旧立在四角,手中持着漆黑的木剑——他们不敢在尊主面前动真正的刀枪。 “這……這是……”三花猫震惊:“将军還学過魅惑之术?” 三花猫的叫声震动了空气,细风吹過,他们手中漆黑的木剑像是黄瓜,被有序地切断,化作无数圆片滚落在地。 “我将他们穴道点住了,稍后会自行解开。”林守溪将湛宫推入鞘中,扣回腰间。 “我們俩真是太强了!” 半晌,三花猫才意识到他们赢了,欢呼雀跃。 林守溪打败他们并未花多少力气,他也更加明白云真人当时的话了……在成为神选者的那刻,他们就是世所罕有的天才,短短十日的努力就超越了他人数年的拼搏。 這些黑衣人身手不错,看得出来是经過训练的,但他们似乎都是普通人强行开脉修行,境界连杀妖院的少年都不如。 不過也是,真正的修真者恐怕早已赴往神山,又会有几個留在這偏僻荒蛮的山村? 林守溪手握古卷,迎着老匠人惊诧的视线走出门去。 竹屋溪流皆抛在身后,只剩孤家寡猫以后,三花猫终于从得意中走出,渐渐感受到了一丝后怕,它趴在少年的肩上,顿也有了如履薄冰之感。 “老实交代,你……你到底是什么来历?”三花猫问。 “你怎么在发抖?”林守溪反问。 “天寒……本尊,本尊沒穿衣裳当然冷,你不穿衣裳试试!”三花猫当然不承认自己是害怕。 “我是什么還不得看尊主册封?”林守溪微笑道。 “嗯,也对,你還挺忠诚的嘛。” 三花猫拍了拍他的肩膀,认同了這种說法,它探出脑袋,盯着他腰间的剑,问:“這柄宝剑是何来历啊?本尊观它砍木棍如砍柴,想必是柄太古神剑吧?” “嗯……這是我宿敌的剑。”林守溪說。 “宿敌的剑?”三花猫眼睛闪闪发亮,有脑补出了一场大戏,“杀宿敌,夺宝剑,不愧为本尊座下上将,有万夫莫当之勇!” “……還好。”林守溪也懒得解释真相了。 “对了,你這柄剑可是天外陨铁所铸?”三花猫问。 “何出此言?”林守溪反问。 “方才战斗之际,本尊隐约看到你的剑在闪烁,宛若星辰明灭,古往今来,神剑均为陨铁所铸,想来你這柄也不例外了。”三花猫借此表达自己对当时的战局细致入微的观察。 先前战斗之际,林守溪并未动用多少境界,他甚至闭着眼,仅凭感觉出剑,故而未注意到湛宫的异样。 是那小丫头来找我了嗎? 林守溪状似随意地将手搭在剑上,手指摩挲過剑鞘,意识如蚕丝般无声黏附,很快,识海中的画面清晰了起来。 ——小姑娘果真坐在剑的前面,姿态前所未有地乖巧。 她今日沒有穿心仪的襦裙,而是换了便于比试的衣裤,那头乌黑绸滑的发上也沒有了珍珠流苏的装点,只扎了個干净而英锐的马尾,娇小的少女双手叠放膝腿,低着头,下颌显得尖尖的。 林守溪知道,這种小时候家裡過分宠爱的孩子,在经历了第一次毒打之后通常要陷入低谷很久,弄不好道心還会走向极端。 “你怎么了?比试成绩還好嗎?”林守溪以心声开口。 少女一惊,她抬起头,微红的眼睛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然后才望向了身前的剑。 “你来啦。” 少女声音活泼了些,她一边抬起稚嫩的手压着留海,一边将手搭在身前的鞘上,让画面保持清晰。 “我很好呀,我比试成绩也挺不错的。”小姑娘挤出了一丝笑容,颊畔泛起了浅浅的酒窝,“我进了前八名呢,不算多差了。” “一共有多少人?”林守溪问。 小姑娘脸上稀薄的笑容飞快消散,她的眼睛偏到一边,双唇压了压,模棱两可道:“反正……挺多人的。” “那你遮着头发做什么?”林守溪继续說,“把手放下,让我看看。” “不要。”小姑娘倔强道。 “你额头上有伤,我看到了。”林守溪平静道。 小姑娘檀口微张,本就飘忽的眼睛更加闪烁不定,她在犹豫中落下了手。额前的发被她的手压得平平的,隐约可以看到发后隐约有一片墨般晕开的青紫色。 “嗯,当时我赢了嘛,有些得意忘形,不小心从比武台上摔下去了,磕到了额头。”小姑娘轻声說:“下次我一定会戒骄戒躁,更加小心的。” 她为了掩盖自己的心虚,也沒有给林守溪說话的机会,自言自语道:“其实比试還沒有结束……還剩八人的时候我头有些疼,便告病中止了,我娘說七天后继续比。” “你生病了嗎?”林守溪问。 “也许吧。”小姑娘說。 “现在生病了,七天后怎么办?” “七天后,呜……” “你能一直生病嗎?” “……呜。”小姑娘双手捧着脸颊,面犯愁容:“呜呜……我好头疼。” 她知道這個影子哥哥很聪明,自己是瞒不過他了…… 参加比试的有十六人,其中八位是家族中的子弟,另外八位是家族培养的少年高手,以前她总能拔得头筹,所以她也一直以为自己天赋過人,直到昨天才明白原来是黑幕——他们都在哄她。 由于她愈发骄纵无度,這一次爹爹亲自发话,再沒人让着她了。 她赢下第一轮就几乎花了全部的力气,還是险胜,第二轮的时候,更是初一交手就落了下风,几回合之后,她发现自己几乎沒有一点胜机,而对方似乎刻意要让她丢脸,也未速胜,而是用密不透风的招式一点點擊溃她的心理防线。 過往她总是第一,怎堪受此侮辱,无奈实力不济,无法取胜,只可临时装病,头疼倒地,倒地的时候還不小心把头磕了——這下是真的头疼了。 “早知道我以前好好努力了,如果時間能回到半年前,我肯定每天按时起床睡觉,好好听课,认真练剑……”她轻声忏悔着,但现在后悔已晚了,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该丢的人总是要丢的。 林守溪原本打算借她帮忙向神山传递消息,但现在看来,她估计沒脸去找她爹娘說话了…… 另一边,小姑娘又嘤嘤地哭了起来,她背過身去抹着眼泪,给林守溪留下了一個娇小的背影。 “不是還有七天么?這七天你打算怎么做?”林守溪问。 “我……我……养病?” “你沒病。”林守溪說:“你這样只会让别人更看不起,让你爹娘更加失望。” “那……那我能怎么办呀?”小姑娘委屈地问。 “好好练剑。”林守溪的回答言简意赅。 “……”小姑娘侧過身,如藏彤云的眸子看着剑,很小声地问:“现在开始好好练习,来年一雪前耻嗎?” “不用来年。”林守溪淡然的话语透着严厉的意味:“你好不容易装了病,难道就是为了七天后继续丢人现眼?” “我……”小姑娘一时语塞,脸颊羞得通红,她捏着衣裳,将衣角揉出了万千烦恼丝,“可七天怎么也来不及吧。” 林守溪与她說着话,三花猫是浑然不觉的,它還在回味着先前激烈的战斗,见林守溪长久不說话,才终于忍不住用猫爪按了按他的脸,“喂,本尊问话你怎么不回?放心,近来三界虽帑藏空虚,但本尊也不至于拿爱卿的宝剑去充盈国库的。” “诶,是谁在說话?”小姑娘一愣,她是能听见三花猫讲话的。 “哦,是一只小土猫。”林守溪以心声回应,接着他望向了三花猫,說:“我在想很重要的事情,等会再与你說话。” “哦——”三花猫感觉自己被冷遇了,有些不满,拖长音调。 “小土猫?小土猫怎么会說话,說得還這么……”小姑娘欲言又止。 “嗯,它是只妖怪,修了五百年才成精,由于闭关太久,它的脑子也不太灵活,总幻想自己是无上天尊,诸天神佛挥之即来,炼狱修罗招手即至。”林守溪說。 “真的假的?”小姑娘觉得有趣。 “爱卿今日确实辛苦了,待本尊炼成神初通天丹,再慰劳爱卿。”三花猫毫不知情,兀自信誓旦旦地說。 小姑娘对于林守溪的說法原本存疑,听完這话后愣住了,噗嗤一声破涕为笑,“這只小猫果然不太灵光。” 三花猫根本不知道一场针对它的对话正在它身边悄无声息地展开着,它還在摇着尾巴,幻想着日后的宏伟蓝图。 “你看,猫妖尚且如此努力,你又怎可轻言放弃?”林守溪开始为她加油鼓劲。 小姑娘备受鼓舞,“我明白了,我要学习猫猫持之以恒的精神!” “光是這样還不够。”林守溪又道:“你需付出正确的实践。” “正确的实践?什么是正确的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