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七章
雖然不太能理解陸晝口中的好地方居然只是一家平平無奇的網吧,但江困亭沒有多問,和他一起下了車。
陸晝一手插在兜裏,一手推開了網吧的玻璃門。
然而玻璃門後的世界顯然超乎了江困亭的想象。
深淺不一的粉紅牆最先映入眼中,每隔幾步都繪着動漫人物,最靠右的角落裏還擺着七八個人形抱枕,就連前臺的桌子都帶着滿滿的二次元風格。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淡淡的泡麪味,陸晝嗅了一下:“紅燒牛肉味的。”
江困亭:“……”
江困亭從沒來過網吧這種地方,學生時代除了學習,便是參與各種比賽。
倒也不是沒人邀請過他,但他總以“沒時間”爲理由婉拒,這就導致他活了二十幾年,竟一次也沒有來過。
如果嚴格一點來說的話,其實很多年輕人都玩過的東西,他也從未嘗試過。
江困亭環顧四周,總覺得這家網吧很不一般。
在江困亭的印象裏,網吧大部分是網癮少年們的聚集地,煙味、泡麪味等各種奇異的味道混雜在一起,還充斥着吵鬧的聲音。
但這裏不一樣,整個大廳很安靜,只有前臺小妹電腦裏的歌聲在又輕又慢地唱。
空氣中舒緩的香薰,使人的神經也逐漸放鬆了下來。
陸晝熟門熟路地敲了敲前臺的桌子,扎着兩個小辮子的前臺小妹擡起頭,看見是他,眼睛亮了一瞬:“晝……”
“噓。”陸晝伸出食指抵在脣上,“你們家老闆呢?”
“在裏面的茶室,”小妹眯起眼笑道,“晝哥,你好久沒來啦。”
陸晝笑了笑,轉頭對江困亭道:“我們去茶室找人。”
小妹這才注意到陸晝身後的江困亭,呆滯了一會兒,似乎是想起來什麼,眼睛倒是比剛纔看見陸晝時還亮。
“怎麼能讓你們去找老闆,我這就把老闆叫出來!”小妹說完,興沖沖地跑進茶室裏頭。
陸晝對江困亭無奈地笑了一下:“小童就是這麼咋咋呼呼的。”
江困亭問:“你常來這裏?”
“是啊,沒什麼事的時候就會來。”陸晝倚在前臺,眨了眨眼,“莊函樹有時聯繫不到我,就會來這裏逮人。”
江困亭笑了,還要說些什麼,張科技便被童夢夢從屋內拽了出來:“誰啊,誰值得勞動我的大駕……”
一轉頭看見西裝革履的江困亭,後面的話全堵在喉嚨裏出不來了。
江困亭轉過頭,垂着眼看人時又冷又淡,什麼也不做,就是站在那裏都十分賞心悅目。
張科技被他這麼一掃,渾身都抖了一下。
他愣愣地盯着江困亭看了一會兒,纔看到旁邊的陸晝,朝他擠眉弄眼。
陸晝看到他的眼裏寫着“臥槽你怎麼把這尊大佛給帶來了”,一邊又笑着對他們說:“哇,蓬蓽生輝,蓬蓽生輝啊。”
同樣作爲楓大的學子,張科技並不是從各種財經報上認識的江困亭,早在還沒畢業的時候,他就已經聽聞過這位優秀到人神共憤的學長,有一陣子還拿他當偶像來看待過。
不說別的,就說江困亭的照片至今都還在楓大的名人榜上高掛着,供每一個進入校園的學子瞻仰,足以讓所有人記住他。
更何況江困亭還是陸晝的老闆,忘記誰都不可能忘記了他啊。
這個點網吧裏並沒有多少人,鮮少有人注意到他們這裏的動靜,但因爲陸晝的身份特殊,張科技把他們都請進了茶室裏。
江困亭坐在陸晝的旁邊,對面的張科技半彎着腰,殷勤地往他面前的杯子裏斟茶:“不知道江總要來,我都沒提前準備準備,希望江總不要嫌棄我這裏的粗茶。”
陸晝:“……”
做作。
張科技沒給陸晝倒茶,陸晝也沒在意,問:“有牛奶嗎?”
張科技:“你要幹嘛?”
“煮奶茶。”
張科技用一種暴殄天物的眼神看着他:“你知道我這茶葉多貴麼?!”
陸晝:“不是粗茶嗎?”
張科技:“……”
江困亭笑了一下:“想喝的話我現在去買?”
“不用了,冰箱裏就有。”張科技鬱悶地拿了兩瓶回來。
陸晝如願喝到奶茶,看張科技也順眼多了,問他道:“年年呢?”
“在家,我爸媽帶她呢。”張科技說。
江困亭挑了下眉:“年年?”
“我女兒,我女兒,嘿嘿。”寵女狂魔張科技掏出手機,“有照片,江總要不要看看?”
“好啊。”江困亭欣然同意。
他對年年有些記憶,就是那個喊過陸晝爸爸的小女孩兒。
張科技把相冊打開,裏面全是年年從出生到現在的照片,他一邊兒給江困亭看,一邊兒還介紹這張照片是什麼時候拍的。
完全把陸晝冷落了。
陸晝哼了一聲。江困亭側頭看向他,隨即笑着遞了張紙巾過去,示意他擦擦嘴邊的奶漬。
陸晝頓了頓,伸手接過,隨手抹了兩下,不知在想些什麼。
那邊張科技還在說:“噢噢,這張是年年剛滿月的時候,陸晝抱她,結果被她尿在身上了,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江困亭嘴角含笑:“是麼。”
陸晝:“…………”
他想阻攔江困亭,但他已經看到了。
照片中陸晝兩手舉着一個小娃娃,放也不是抱也不是,尷尬地站在嬰兒牀邊,身上的灰色衛衣變深了一塊,臉色還有點震驚和難堪。
江困亭看着看着,竟笑出了聲。
陸晝更覺得無地自容。
他不明白張科技爲什麼會留着這種照片。
陸晝:“刪了。”
張科技:“休想。”
不僅不刪,他還要繼續給江困亭看。
滑到下一張照片時,張科技小聲嘟噥道:“這是好多年以前的照片了,我手機里居然還有。”
說完便準備繼續往下滑,江困亭攔住了他。
“等會兒。”江困亭輕聲道,“這張照片,能不能發給我?”
張科技愣了一下:“啊?”
愣完後,他又說:“可以可以,沒問題。”
陸晝這個角度,只能看到照片的一半,依稀覺得有點眼熟。
他正皺着眉回想,那頭江困亭和張科技已經加好了微信。
江困亭收到照片後點下了保存,然後便收起手機,陸晝還是什麼也沒看到。
但是陸晝想了一會兒,突然就想起是哪張了。
大概是他大三的時候,因爲前一夜和舍友通宵打遊戲,第二天又困得不行,在課上就睡起了覺。
當時張科技是攝影社的成員,剛買了一個新設備,走到哪裏都當寶貝似的揣着。
他隨意一扭頭,見陸晝居然敢在素有“魔頭”稱謂的老教授課上睡覺,便把他拍了下來,想私下威脅他給自己打雜。
張科技攝影技術平平,進社團三年都沒能混成骨幹,但這張隨手一拍的照片,卻成了他有生以來拍的最好的一張。
如果不是陸晝以死相逼,他甚至想弄個框掛起來,用以紀念自己的高光時刻。
張科技覺得江困亭獨獨挑中了一張,肯定也是覺得他拍的好,得意極了。
比起這個,張科技加到了昔日偶像的微信,別提有多高興,感慨道:“當年江學長回校演講的時候,我還坐在臺下聽呢,轉眼過去這麼久,我居然還能有和你同桌說話的機會。”
江困亭微微點頭:“是有回去過幾次。”
他畢業便前往進修,回國後曾經的導師邀請他回校演講,還有很多以前的優秀畢業生也會到場,他便去了。
“當時還想找學長簽名來着,但沒想到分享會還沒結束,你就提前離場了。”張科技記得很清楚,當年他是真把江困亭當偶像了。
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聽的陸晝蹙起眉:“我怎麼記不清這事兒?”
張科技笑着說:“你哪管這些事啊。你說分享會就是給人洗腦的,都沒到場,肯定抱着你的吉他躲起來了。”
陸晝也笑了:“嗯,像是我會幹的事。”
江困亭側頭看了他一眼,眸光有些深。
陸晝記不清的,他卻記得很清楚。
比如他當時提前離場,就已經和陸晝見過一次。
只是陸晝對此已經完全沒印象了,只以爲他們初次見面的那次,是陸晝被半途拋下,而江困亭正好經過幫了他。
江困亭垂着眼若有所思。
“對了,說到這個,b校區的廢棄樓有沒有推掉重建啊?”張科技回憶着說,“以前你不是經常到那練吉他嗎。”
曾經陸晝爲了不吵到別人,也給自己留個清靜沒人打擾的環境,通常都會去外面彈吉他。
那時候學校教室緊張,他便到b校區的那片廢棄樓練習,那裏很少有人去,且距離教學區遠,非常適合獨自練習。
陸晝很久沒回去了,自然不知道,搖了搖頭。
“推了。”江困亭淡淡道,“馬上就要建新樓了。”
張科技點點頭:“挺好的,我建議建成食堂。”
陸晝:“……”
江困亭笑着說:“可能沒辦法實現了,要建成新的音樂樓。”
張科技怔愣片刻,突然想起什麼,說道:“不會是學長捐的吧?”
江困亭沒說話,便是默認了。
他轉頭,看着陸晝道:“省得有些小孩兒想要練習,卻還得躲着人。”
“學長很於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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