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觀察者影響被觀察者
【30】
【27】【26】【25】……
我害怕了嗎?
她想。
不可能的吧。
我沒什麼做不到,也沒什麼能難住我的。不管在哪個世界,不管是什麼情況……好吧,有點誇大了,只有那麼一次例外,是老師……
我也不怎麼在乎你,降谷零。
對。
我們頂多是特殊的[合作伙伴]而已。
黃昏別館,那一天,我給這個世界的所謂名偵探們出了唯一的也是最後的考題,一個假冒僞劣的建築,沒人提出異議,無人通過。
之後我就放棄了,再沒打算尋找屬於我的福爾摩斯,也沒有再寄希望於能得到最終的幸運。
我不想讓年輕的高中生偵探捲進不屬於他的世界,所以我選擇了本來就在這個世界的你。
但……
【22】
“我告訴過你的。”
她從伏在他胸前的姿勢變成直起身,盯着男人的臉。
“你走得太遠了,降谷零……最初互相利用的關係不是很好嘛。”
她像是在對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也,沒對你那麼狠心吧。”
“我有給你留下了禮物啊……儘管你好像不太喜歡這份功勞……”
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側臉。
他一動不動。
枡山瞳的聲音開始發顫。
“那天……”
她深吸一口氣。
“公寓裏,你出現的時候,我沒說謊,我是真的很高興。”
“我知道,這份痛苦,終於要結束了……”
你的到來是我期待已久的曙光。
“我其實不太明白愛情算什麼,我不是指我不懂那些自稱存在愛的關係……而是被定義的標準的完美的愛,存在機率很小的稀有品……通俗來講,大多數人眼中的愛情,遠沒有康莊大道重要。”
“這世界上,只怕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選擇都是如此……”
“你也行的。”
她對着他發問。
“不該這樣嗎?”
“它是華而不實的禮物,將好看的包裝撕開,內容也不會美好到哪裏去。”
“爲什麼你非要……”
她說不下去了,而他也沒有回答。
這一刻,愈發加速的心跳屬於她自己,枡山瞳看到貼着他面頰的五指在發抖。
好一會她纔想到,那是自己的手。
原來我真的在害怕。
她忽然有點莫名的生氣,乾脆又推了推他。
【17】
她沒能再說出與生氣對應的言辭,只小聲念着,像撒嬌,又像哀求。
“別這麼對我呀。”
“你不能這麼對我,降谷零。”
“我很累了,你想象不到……”她的眼眶發酸,視線一點點被什麼模糊,緊接着,似乎有更多的海水從臉頰上滴落。
“我又沒有對你很差勁……”
她的抽噎低低的,滿是委屈。
“對了,你的,你的朋友,他們都還在的。”
她宛如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
“或許我是孤身一人……但你不是啊……”
淚水驀然洶涌。
她重新伏在他的胸口,再難分清自己的呼吸與他的心跳。
“你不是,你不是一個人的……你可以過得比本來的命運要好……”
在我聽過的故事裏,你行走間帶着遺產般的印記,而如今不必了。
“都怪你非要執着什麼奇怪的東西……有什麼好看的……”
“我憑什麼要看着你?”
“我怎麼會沒看着你……”她泣聲道,“我一直在看着你啊。你的動搖,別館裏你決定伸手的那一刻……你說得沒錯,我推開了別人,選擇了你來遭遇這一切,我看着你走到了沒辦法回頭的地步……每一步,我都看得很清楚……”
這個世界,從來都是所有東西在我眼中格外清晰。我不能欺騙自己,當作不知道你給出了什麼。
“我要保證你在我的劇情裏,我要保證你是我最重要的角色,我將我的生命盡頭交付於你,我當然得一遍又一遍看着你,直至最後的終局……”
就像觀察者效應。
觀察者總能影響到被觀察者。
“我只是沒想到,最後我能……”
能擁有那份幸運,在一次又一次失望之後。
“別這麼對我,三個世界,太漫長了,我做不到再來一次……我,我也有不能放棄的……咳咳咳……”
她忽然又想起了什麼,望向他的眼神分外悲傷。
“你甚至不知道我還騙了你什麼……”
海岸上,女孩的哭聲被浪潮聲完全淹沒。
她伏在另一個人身前,無措而脆弱,鋪開的長髮是唯一的亮色,如環繞的破碎花環。
這就是琴酒第一眼見到的景象。
topkiller仍然是一身黑色,從快艇上下來的時候乾脆利落。
他大步朝她走來,黑色的軍靴在水中激起一片又一片碎浪。
耳邊捕捉到了這一聲響,枡山瞳揚起淚水模糊的眼睛。
她的雙手還攥着地上人的衣襟,等分辨出來人是他的時候,琴酒清楚地看到,女孩鬆開手回身。
……試圖擋住他看向另一個人的視線。
她當然遮不住一個大男人的身形,卻下意識那麼做了。
是提防他可能帶來的傷害。
琴酒的步伐錯亂了一拍。
但她又像是完全沒意識到這個舉動的含義,眼中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那雙滿載希冀的綠眼睛看向他,就像是以往她對他報以期待時的模樣。然而緊接着,她似乎便想到了什麼,按在身側的手指蜷了起來,肩膀也落了下去。
……
枡山瞳咬了下嘴脣,由於太過用力,都能感受到自己的齒顫。
但她已經沒必要戴上習慣的假面了。
她成功恢復了平靜,撇開多餘的情緒,面上再無波瀾。
“大哥。”
琴酒一聲不吭。
他遠遠見到了懸崖上發生了什麼,也看清了地面上的人是誰。
波本。
原來如此。
這些思緒很快閃過。
幾日來的焦急與不安,隨着眼見她幾近無恙而落定。隨即,在他胸腔裏蕩起的是憤怒。
不是那些倒黴的基地,不是陷入鉅變的組織,也不是地上那張矇蔽過他的面孔……而是她。
她怎麼敢?
他想。
——我告訴過你的!
我對你只有那麼一個要求。
that'salliask(那是我全部的請求)
指尖摩挲着伯/萊/塔,這是琴酒試圖令自己冷靜的習慣。而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她說:“你不把槍舉起來嗎?”
他驀然看向她。
兩雙綠色的眼睛相對,這場景何其熟悉。
琴酒的眉頭皺得死緊。
“你呢?”他說。
他一眼就留意到了她腳腕上的槍套。這種隱蔽的位置通常用於放第二把槍——便於出其不意下的攻擊。也虧得結實,經歷了這麼一場折騰,那裏的武器還在,閃着冷光。
“我的槍進水了。”枡山瞳道。
“哦。”琴酒說,“我的也是。”
“哪有……”
“撲通”一聲,是伯/萊/塔落水的聲音。
……
礁石間躺着他的愛/槍。在這幅畫面下,女孩的長睫忽閃忽閃了好幾下,她呆呆的,少見的模樣。
但她很快回過了神。
枡山瞳垂下眼睛,看着躺在地上的金髮男人。
“他可能要死了。”她說。
【10】
“不對,是就要死了。”她又改口道。
“那麼。”琴酒開口了,“你呢?”
“我?”
女孩語調上揚,帶着真誠的疑問。
“我不知道……”
水花的聲音又響起來了。
枡山瞳這次沒有動作,任由男人靠近。
琴酒來到她身邊,霎時他高大的身材擋住了來自上方的光線。逆光下,那張面孔同往常一般極具壓迫性。
下一秒,這陰影消失了。男人俯下身,從手臂上勁裝不起眼的隱蔽口袋裏抽出一支針劑。
枡山瞳猛然擡起眼。
“這是……”
“忘了?你給我準備的大禮包。”琴酒頭也不擡道。
gbf7479的改良款,沒有起名,但是……
“這是專門針對你的身體情況研發的。”枡山瞳道。
基礎不同,不一定會起效。
在他服用過那款藥物後,頭髮顏色變了。彼時,她懷疑會有某種後遺症,這才着手起組織研究。之後,這種藥物被實驗證實沒有什麼嚴重後果,但基因的改變終究是大事。
將琴酒關在島上之後,爲了避免之後他會陷入生命危險。[瑪克],也就是枡山瞳自己,在離開赴死之前,除了還回去對方所有的武器,備好了離島的交通工具外,就是放了兩支救命藥品了。
琴酒頓了下。
“我跟他們說,面向的是用過這個藥一次的人……”她又說。
其實,枡山瞳也不知道自己說這話是想表明什麼。她處在一種奇怪的思維阻滯中,外界發生的事情像隔了一層霧面玻璃,讓她感覺既不清晰,也不真實。
琴酒見到了她的狀態。
那張小臉,從來都是俏皮的,充滿精力,成竹在胸,何時會有眼下這種失魂落魄。
而這和地上的人有關。
他毫不猶豫推進了針劑。
“湊合吧。”男人冷聲道,“反正只是波本。”
藥物被注射進安室透的身體。然後,旁邊的女孩就絞着手指等待着。
銀髮的男人眸光閃動。
琴酒說:“我該誇你爭氣嗎?”。
枡山瞳:“什麼?”
她一副狀況外的樣子,令他的怒氣再次上涌。
“你安排的……”他讓自己保持着冷靜的口吻,“說吧,你怎麼設計的我確鑿的死訊?”
“大哥……”她卻沒有回答,而只是試探着捏了捏地上人的脈搏,低聲道,“你爲什麼來呢?”
“我……”他才說了一個字,她又道:“你不該來的,不該出現在這裏。”
“我能爲自己的行動負責。”琴酒道,“爲什麼不行?怎麼,你要殺了我嗎?”
此話一出,她瞧向他。
“那你呢?”她道。
兩個人相望,彼此都明白言下之意。
——你恨我嗎?
如果不恨,你毀滅的組織,是我將你帶去的。
——你又恨我嗎?
我一手毀掉的地方,你傾盡了半生時光。
琴酒冷着臉:“我得感謝你爲我安排的生路嗎?”
接下來,他就望見面前這張小臉一點一點皺起來了。
“對不起。”她哭道,“你走吧。”
一陣無力感自琴酒心底升起。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
“你在想什麼,小瞳?”他的語氣除了無奈也有不易察覺的疲憊,“又在拿什麼打發我?”
“一個苟延殘喘的結局嗎?還有……”他揚手示意周圍,“這些?”
荒涼的海岸,你選擇的墜落。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最後,他也只能說出這種話。
“我,我調換了……”她抽泣着,話語斷斷續續,“你的血樣。”
琴酒說:“我沒給過你我的血樣。”
“是瑪克的。”她又輕輕地戳了戳安室透的胸口,男人依舊沒什麼反應,她的淚水更兇了。
“我,我讓他以爲,那是你的……因爲,服用g系列dna會變,你原本存在組織裏的樣本,就不管用了。我確定了他們沒有新的。”
琴酒:“因爲我沒給。”
之前被記錄信息,是當時他級別不夠,只能聽之任之,後來則有了拒絕的權利。因爲誰也不會懷疑行動組最高級別會背叛。
“瑪克服藥是私下完成的,沒有記錄,你有……”她說的話顛三倒四,但不妨礙理解,“所有人都會以爲,死在火場的是你。你就自由了……”
可以擺脫劇情縛上的繩索。
“是他幫你組建的實驗室?”琴酒看向波本。
“對……”她哭得不能自已,“他是真心想,想治好我的,沒有謀算,但我只想,只想……”
“你只想藉此騙過他。”
“等到他們後來發覺了我和你的關係,會以爲那是你的血。”她說,“以此定位你的基因信息……唯一的證據。”
“這纔是你的目的。”
那些治療上的推三阻四和不在意也有了緣由……
屬於男人沉穩厚重的嗓音第一次出現了異樣。
“也就是說,你從沒想過要治好自己。”
她噙着淚的碧眸看過來。
“有什麼必要呢?”她說得理所當然,“那根本不重要。”
那分明很重要……
他的胸腔裏有悲鳴響徹,像山間古樸悠遠久久不散的鐘聲。
但他仍然神色未改。
“那你的打算是什麼?就打算坐在這裏哭?”
“我……”枡山瞳使勁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淚,收效甚微。
原因是她的衣服早就溼透了。
琴酒呼出一口氣,反手將外套脫了下來。他也遲鈍了,在一個接一個衝擊之下。
他將她嚴嚴實實地包起來,她也沒有做出抵抗,任由他將自己裹成一朵黑色的蘑菇。
將她還在滴水的金髮收攏在掌心,他一點點整理着女孩臉龐下方的衣領。
“打算死在這裏?”
枡山瞳沒有迴應。
有淚珠滴在了他的手腕上,男人手指輕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