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猎杀不落的太阳10-28
但当他和沈一行那双冷灰色的眸子对视的时候,顾沐苏立刻就意识到对方并不是在信口开河地和自己开玩笑。
“你的意思是,大人亲吻他们额头时感觉到的咸味,就是恶魔给那些婴儿留下的死亡烙印?”
沈一行点了点头,略有些失笑道:“别用這么诧异的眼神看我,中世纪欧洲婴儿的早夭率本来就出奇地高。事实上,不管是咸的婴儿甜的婴儿還是不咸不淡的婴儿,都有可能会随时一命呜呼。”
說着,他们两個人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走到了高塔最顶层的入口。
从這個角度望過去,被灰黑色砖瓦所覆盖的尖形塔顶沒有任何明显的窗户,显得有些密不透风,那种密密麻麻的砖墙堆砌密度,光是看一眼,就让人感觉浑身都有些不舒服,甚至带着几丝令人呼吸困难的窒息感。
而那些诡异存在的木头匣子从砖墙原本就不算规整的表面突起出来,像是切入乐谱裡的突兀杂音,打乱了外表轮廓的整体感,让整個塔顶看起来像是個表面极为凹凸不平的滑稽圆锥体,被数根粗壮的管状石头柱子坚实地支持起来。
原本被落在后面的玩家们也终于赶上了一马当先上来的两個人。
可怜秦篆刚赶上来,气還沒有喘匀,就听到了這么劲爆的对话內容——
“你這么确定,难道你知道婴儿为什么是咸的?”
“当然,对于那些我還是很有经验的。”
這番极易令人断章取义的对话,让秦篆把刚要冲口而出的招呼给咽回了肚子裡。尤其是,当他听到白鹭小姐姐云淡风轻地說出“很有经验”几個字,秦篆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忍不住自己问自己,白鹭小姐姐說的是……对什么有经验?
他无法控制地想到一個和味道最有关的可能性……难道是把婴儿抹上盐、香料之类各种“好吃”的味道……然后慢慢小火悉心烹饪再一口口吃掉?
這個念头甫一冒出来,秦篆就浑身打了個哆嗦,赶紧摁住自己胡思乱想的思绪。
但,就算控制了自己的胡思乱想,白鹭小姐姐和老大的這番对话……好像也不太对劲啊!
晚一步過来的简少庭一上来就看到秦篆的表情神秘兮兮的,還一脸紧张地凑過来。
“我們得小心一点,白鹭小姐姐和老大不知道怎么回事,說了一些很奇怪的话!一会儿是身上的味道很咸,一会儿是有沒有很多经验……越听越可怕!”秦篆的眉头皱得死死的,光是看他這副表情,還以为他是在忧虑什么关系到人类命运的重大难题。
简少庭:“……”虽然我不知道你想說的是什么,但是光听這些糟糕的解释,我感觉我好像理解的是另一层意思。
简少庭适可而止地停止了奇怪的脑补,但還是忍不住轻咳了两声,提醒那两人這裡還有别人,不要旁若无人地說些奇奇怪怪的话。
在简少庭看来,那两個人的神态举止落落大方,再加上秦篆虽然八卦但眼神也還是一片清明的,简少庭立刻断定,自己那些自行脑补出的奇怪马赛克肯定是想岔了。
——虽然不知道你自己脑补的究竟会不会与人类命运有关,但我不小心被你误导出来的东西……要是让顾沐苏那個家伙知道了,不說人类命运了,但肯定是会让你我的命运都不太好過的。
但秦篆显然并沒有发现简少庭眼裡一闪而過的迷之深意,秦篆脸上表情却越发紧张,甚至不安地又做了诸多猜想,最后突然小声說:“哎我說,他们会不会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简少庭把自己火红色的刘海往后拨了下:“你是想說,恶魔?”毕竟,色.魔也是恶魔的一种嘛,還是专门把黄.色.废.料滤镜直接扣到我脑袋上围一圈的那种。
“对对,难道他们是被恶魔附身了不成……”
眼看秦篆就要不知被那丰富的想象力但匮乏的逻辑引偏到不知道哪裡去了,简少庭轻咳嗽了几声,以绅士应该去看看罗茜需不需要搀扶为由,在危机降临之前提前撤离了“战场”。
秦篆正咬着手指碎碎念,一回头就看到简少庭一下子不见了踪影,正在满头问号中,再一抬眼就看到顾沐苏正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斜睨着自己。
那道视线似乎代表着顾沐苏已经知晓了一切。
“嗨……哈喽啊老大……”秦篆笑得极为勉强,光是被顾沐苏冷冷瞥了一眼,秦篆就浑身一颤,感觉自己即将大难临头。
顾沐苏敏锐的听力早就听到了秦篆和简少庭的那番无厘头对话,其实,如果不是秦篆的那番奇怪的解读和简少庭谜一般的沉默和诡异表情,顾沐苏恐怕不会那么快意识到他和沈一行之前的无心的寥寥几句话,竟然能有那么多令人产生误会的地方。
什么身上哪裡是咸的……什么有沒有经验的……
顾沐苏及时抹了把脸,停止思考下去的危险性。
看见他奇怪的举止,沈一行问道:“你怎么了?”
“沒什么……”顾沐苏嗓音有些发哑,他顿了顿,顺着刚才秦篆大呼小叫的猜测,随口說道,“關於這個婴儿的传闻,会不会是因为婴儿被恶魔所附身了。神父为了驱除恶魔,在婴儿周身做撒盐的驱魔仪式,却有少许洒到了婴儿的皮肤上?”
“這個猜想很有意思,我从沒有往這個方向思考過。”沈一行扬起唇角,仔细思考了一会儿,但最后還是摇了摇头,“但很遗憾,我认为不太可能是因为大人往婴儿周身撒盐巴的时候不小心撒到了他们身上,而应该正相反,那些盐粒来源于婴儿自己。”
此时,队伍最后面的罗茜也满头大汗地走了上来,她刚到就看到“白鹭夫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那目光……就像是一個变态科学家正看着他在温箱裡悉心饲养多日的小白鼠,那眼神,仿佛是在一边慈爱地抚摸着小白鼠的后背,一边說“你终于来了。”
于是当沈一行走過来,那只苍白修长的手抚上自己额头的时候,罗茜一时半会竟然沒反应過来。直到沒有任何一丝温度的指尖覆上自己的发际线时,罗茜才被那過分冰冷的触感刺激得倒吸了一口气。
“你……”
她還来不及更多地控诉這突如其来的“顺毛”动作,就见对方已经将手收了回去,還抽出一面帕子,慢條斯理地把手上沾到的淋淋汗水擦干净。
原本感觉有些唐突的罗茜,心情一下子从诧异转为失落,又马上从失落变成了窘迫尴尬。
罗茜看着沈一行手裡被自己额头汗水沾湿的帕子,嘴唇抖了抖,脸色爆红地急忙解释:“不、不是的,我平时并不会出那么多汗的!只是……只是我刚才走的急了些而已。”
听到這番和蚊子叫差不多声量的解释,沈一行倒是点了点头,但罗茜也不敢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清晰无误地听到了自己說的內容是什么,因为其实连她自己都脑袋裡一团浆糊,完全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沈一行沒說她什么,而是走到简少庭面前轻声說了些什么。
听到他提出的要求,简少庭的额角抽了抽,看向顾沐苏给他使眼色。
顾沐苏虽然一不发地看着沈一行的一举一动,但他对简少庭默许点头的小动作却說明,顾沐苏似乎并不奇怪沈一行所做的一切,反而有些……兴味十足。
兴味十足?
简少庭被自己脑海裡突然蹦出来的這個形容词给吓了一跳,老实說,他虽然和顾沐苏认识的時間不算长,但绝对比秦篆更深刻认识到這位被众多玩家称为“顾神”的人是個怎样高深莫测的男人。
他并不认为自己和顾沐苏是同一种人。
从不。
至少简少庭自认自己心裡有很多贪婪、很多**,而顾沐苏则不同,他几乎沒有贪恋的事物。
這個男人之所以能被称为一句“顾神”是因为他几乎抛弃了所有的自身**,除了赢得游戏沒有任何其他在意的事情,甚至……就连自己的性命也不怎么当一回事儿。
也许在秦篆看来,顾沐苏至少会维护同伴,在最困难的时候挺身而出。
但简少庭在听說顾沐苏一些過往的事迹之后,不确定那究竟是责任心……還是因为,同伴存活越多,最后的奖励和报酬就会越丰富。
……就像他也不知道顾沐苏为什么对于压倒性赢得游戏有着非一般的执着一样。
這样的一個人,简少庭原本认为他是不可能拥有任何真实的“欲.望”的,也不会真切对什么事物感到好奇。但现在,顾沐苏却默许了這個“白鹭夫人”提出来的种种要求,這让简少庭不禁感到荒诞至极。
——也许连顾沐苏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脸上现在那表情就差說“陪她玩吧,让她玩的开心一点”。
简少庭只得无奈道:“好吧……”所以他不過就是两個游戏副本沒和顾沐苏一起過,這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沈一行提出来的要求是要简少庭用他的魔术将這面帕子快速烘干。
虽然满脸问号,但简少庭還是按照他的意思将那张沾了罗茜汗水的帕子拈在了手裡。
只见他右手微扬起帕子,左手食指呈螺旋状不断地转着圈圈,随着左手的动作,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帕子下方的空气就像是被他手裡无形的“魔杖”给点燃了一样,热烘烘的气流在帕子下方将它托得飞舞了起来,而由于气流是不断涡旋流动的,极热的空气并沒有将薄薄的帕子真正点燃。
不過三四秒钟,帕子就完好无损地被烘干了。
“喏。”简少庭将左手的旋转动作一挑,那道热气便吹着帕子飞向了沈一行的方向。
沈一行将帕子抖了抖,又捻了捻,最后只捻出了几乎微不可见的一小点白色结晶。
罗茜一看到他手心的那一丢丢盐粒,顿时头脑“轰”地一下冒了烟,要不是旁边砖墙太脏、還掺杂着不明黏稠泥状碎末,她真的恨不得当场一头撞死得了!
好在沈一行及时开口道:“除了驱魔仪式裡撒上去的盐,传說中那些早夭的婴儿额头上的咸味——也就是皮肤上的盐粒最可能来源于他们自己体表产生的汗液。”沈一行又把那個寓给這些玩家解释了一遍,但這次說得更直白,“那些盐粒并不是什么恶魔的诅咒,而正是他们早夭的原因。”
罗茜听着這個故事也有些好奇:“早夭难道是因为流汗太多了,脱水而死么?”
沈一行摇了摇头,但并沒有完全否定她:“思考方向是对的,但是過程和结论错误。”他展开那张帕子,“這個是你的汗液的咸度,也就是正常汗液裡的盐分。而那個白裙子少女的……你们還记得那個彩绘琉璃窗么?”
他一說到彩绘琉璃窗,众人都忍不住浑身一抖。
那扇用人皮和人体毛发组装成的“彩绘”真是叫人過目难忘。
虽然說不能什么东西都随便瞎刻到自己基因裡,但那幅“彩绘”上面的每一道毛发、每一颗皱缩的毛孔,恐怕都会牢牢地刻在了所有人的记忆画卷裡,短時間之内是不太可能忘记了。
罗茜“啊!”了一声,马上想到了那幅“彩绘琉璃窗”上面的异样:“那個白裙子少女画上面,所有的人.皮表面都覆满了密密麻麻的盐粒,那绝对和這個帕子不是同一個数量级!”
沈一行点了点头:“沒错,就是這個。”
罗茜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所以,那個白裙少女是因为脸上身上都布满了盐粒,然后……呃,然后就那么着死了?”
沈一行說道:“沒有那么简单,能够成为传說的,绝不可能是個個例,而這则与早夭婴儿有关的传說是流传已久的。”
顾沐苏似乎明白了什么:“也就是說,這是一种本来就存在的……病?而白裙子少女,只是恰好也是得了這种病的人之一。”
沈一行:“嗯,如果我沒有猜错的话,這是一种遗传病。而且汗液盐分過高只是其中最明显的一种症状而已,真正的死因不是因为這個,应该是一些脏器的衰竭。”
就在众人心有戚戚焉地各自思考时,秦篆忽然开口:“呃……我還是有些不明白,可是,那個传說裡說的,不都是婴儿嗎?可是那個白裙子少女明显已经不是婴儿了呀?”
“這就是問題的关键。”沈一行眯了眯眼睛,看向高.耸的塔顶,“她之所以能够活下来,恐怕是有别人帮助她的。而那個人,不仅让她活了下来,還让她……一直活了下来。”
秦篆不由得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白鹭小姐姐,我有点听不懂了……你這是什么意思?难道那個白裙子少女,她也是吸血鬼新娘?”
“不,她不是,所有的吸血鬼新娘算什么,也不過是为她供应的养料罢了。”沈一行看着砖缝裡黏稠的黑色泥巴状碎末,勾了勾嘴角,“如果我沒有猜错的话,這個白裙子少女,就是那個天上永远不落的太阳。”
……也是我們要去猎杀的对象。
塔顶的结构一共分为三层,在进入最靠下一层之后,玩家们第一反应都是去查看四周墙壁裡镶嵌着的木头匣子。
但是令人沮丧的是,那些木头匣子就像是被牢牢黏在了砖墙的缝隙裡一般,根本无法将它们从墙上移动半分。
秦篆和另外一個男玩家更是使出了浑身力气,使出了各种法子,也愣是沒能将它们从墙上撼动分毫。
那個男玩家似乎有些急赤白脸,骂道:“他妈的,這些鬼东西难道是在耍我們不成!”
說着,他手上忽然多出来了一样东西。
原来那是一個像小型鞭.炮一样的小道具,秦篆一看到他掏出了那些小道具,一下子变了脸色:“喂喂,你冷静一点啊,這裡可不能用這個!搞不好,大伙全都要给你這点小东西陪葬!”
男玩家抖了抖嘴皮:“你怕什么,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你走开!跟個娘们似的,我就看那边那女的,连那個娘们都比你有胆量。”
說着,他指向了沈一行。
沈一行:“……”你们俩吵架,关我什么事……
這下子秦篆也被惹毛了,怒骂道:“你他妈的也好意思和白鹭小姐姐比?人家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女,你呢?你以为你是什么玩意儿!你要是敢拉老子给你陪葬你可以试试看,看我敢不敢现在就让你也像個娘们一样哭哭唧唧?”
那男玩家阴恻恻地瞪了秦篆一眼,但瞥了眼顾沐苏之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虽然依然满脸的不甘,但他還是收回了那些危险的鞭.炮.炸.药。
但他终归气不顺得很,重重跺了一脚地板。
沒想到,在他跺完地板之后,不知道他触动了什么机关,一侧墙上的所有木头匣子竟然全部掉了下来,墙上显现出了两扇对开的窗子。
那是一对看上去很是古典,但却不那么欧式的雕花窗子。
铺满了雕花纹路的窗户漂亮极了,但是乌黑色的勾边却让人沒来由地感到有些不和谐,仿佛有道声音,不断地在众人耳边說着:這么漂亮的东西,应该用更加好看、更加鲜艳的颜色来染就。
所有人的脑海都听到了這道不断重复念叨的声音。
那個男玩家和苗冉冉都有些站不住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双腿不自觉地打着弯,连眼神都有些晕晕乎乎的。沒過一会儿,那名男玩家连站都站不稳当了,东摇西晃地就像是喝醉了酒一样。
顾沐苏见状脸色一沉,這几個一起来到高塔一探究竟的人,除了罗茜以外他都還算比较了解,不仅都是对大型副本很有经验的老玩家,更是心智十分坚定的人。
但沒想到,刚到高塔最顶层,就面临了最严峻的考验。
看秦篆和简少庭脸上的表情,虽然比這两人好一些,但恐怕也是五十步笑百步,并沒有好到哪去。
但令他有些惊讶的是,罗茜虽然也紧咬着牙关,但她却比那两人表现出了更强的坚韧,哪怕浑身充斥了微不可见的颤抖,還攥着拳头坚持靠着清醒的神智让站得笔直。
這倒是让顾沐苏第一次对這個像“小白兔”一样的女玩家有了新的认识。
“不要看那扇窗子,不太对劲。”沈一行勉强走到顾沐苏身边,拉了他一把。
拉了顾沐苏之后,他似乎還想走過去和罗茜說些什么。
顾沐苏這才注意到沈一行的模样,顿时心裡猛地一跳。
沈一行此时正皱着眉头,脸上是从未有過的一片煞白,耳下到脖子一道道青紫色的血管走向不知为何全部浮出,一览无遗。他额角淡金色的额发被汗水糊成了一片,整個人像是刚从冰冷的河水裡打捞出来的一样,脖子上的领口因为濡湿而吸饱了水,紧密贴合在了他雕刻似的脖颈处。
“比起关心别人,你现在的情况好像更糟糕一些。别過去……”說着,顾沐苏忍不住一把拽着他的手把人捞到自己怀裡,几乎像是冰块一样的温度更是让他的心脏都悬到了嗓子眼裡。
沈一行费力地眨了眨眼睛,眼皮上涔涔流下汗水,顺着淡金色的睫毛滚落。
這道不断重复的声音对沈一行自己的影响力也不容小觑,就算不会真的被這道声音所影响,但是一道诡异缥缈、甚至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来的声音不断地在脑海裡喃喃自语,总归是会让人感到厌烦的。
但很不巧的是,這道声音确实能够影响到他。
准确来讲,是他现在這具躯体。
沈一行很快便感到了一股令人牙酸的战栗,那是一种久违的,从骨骼深处漫上来的阴寒。在刚来到這個游戏副本世界的时候……准确来讲,是当他還是一副枯骨架子的时候,他曾经有幸感受過一回。
這种感觉就像是把他整個人强行塞到了不符合身体大小的狭窄小盒子裡,四周的墙壁不断挤压时,骨骼在要折不折的临界点所发出的极度酸痛感。
总之,沈一行发誓,他绝对不想要再体验一遍了。
他恶狠狠地抹了一把脸:“真不想让你看到我這种倒霉透顶的样子。”說着沈一行恶意地把自己脸上的汗蹭到顾沐苏干净的白衬衣上,低声道,“顾队长小心,可别被我這么‘蹭一蹭’就沾染上霉运啊。”
顾沐苏勾了勾嘴角,他可不倒霉,他是天底下天字第一幸运的人。
不過就算蹭到身上的是霉运,也不是什么大問題,蹭了就蹭吧。
随便蹭。
顾沐苏俯下.身来,凑到他耳边:“真难得啊,看到沈教授這么狼狈的一面。”
但即使狼狈至极,也是该死的好看到惊心动魄的狼狈。
沈一行察觉到耳畔的呼气,眯起了眼睛看向顾沐苏。
沒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身体是一個转化失败的吸血鬼新娘。說白了就是一半属于吸血鬼,一半又因为不知什么原因,還保存着一些人类的部分。
而眼下,随着那道重复的声音冲刷着脑海,他敏锐地感觉到,自己全身似乎都在不可逆地发生着什么转变。
而一看到那扇被乌黑轮廓精细勾勒的雕花窗子,沈一行身体裡的那两部分就在拼命地互相蚕食,消耗着他自己的生命力。
现在,不巧正是吸血鬼的欲.望大幅度凌驾于人类的理智之上的时刻。
原本他還能够靠自己冷静镇定的理智压制住深藏于体内的吸血鬼本能,反正都已经忍了這么久了,再忍下去也沒什么的。
可顾沐苏靠近他的一刹那,温热的呼吸打在耳畔,却差点令他的忍耐功亏一篑!
沈一行舔着自己的犬齿,轻轻用鼻尖顶着顾沐苏颈侧那根怦怦直跳的颈动脉,嗅着将他层层箍紧、包裹得紧实无比的浓郁血液香气,哑声道:“喂,我可能要忍不住打破自己的承诺了……”
闻顾沐苏立刻意识到了什么,那双深棕色的眸子闪动,裡面像是有繁星坠落。只见顾沐苏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就当沈一行眼看着那诱人的喉结在自己眼前滑动,思考要从哪個角度下口之时,两人旁边忽然传来了一道巨大的惨叫声!
不,用惨叫来形容已经不合适了。
那声音像是人身体裡每一個组织器官都长出了一张张尖牙利嘴,在人体表面像是破壳小鸟一样冲出表皮,放肆地大吼出声。
无数道凄厉的叫声都从那個摇摇晃晃的男玩家身上发出来。
——其他人根本无法判断那究竟是从他嘴裡发出来的无数道声音,還是无数张“嘴”在他身上各自发出了不同的声音。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些声音都像是受尽了折磨一般,极为痛苦。
沈一行听到那道恐怖的惨叫声,磨了磨后槽牙。
又被打断了!
顾沐苏似乎隐约听到沈一行好像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然后沈一行把脸埋在他颈窝裡,极为不舍地深吸了一口气,下一秒,就一脸肉疼的表情把顾沐苏给推了开来。
只听沈一行寒着张脸說:“你离我远点,不然我根本沒法思考。”
闻顾沐苏挑了挑眉:“這算是句称赞么?”
沈一行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脸色更加难看:“是陈述事实,這個情况比我设想的還要糟糕,我需要冷静思考。如果顾队长不想在被這個塔裡的怪物弄团灭和被我失去理智当场吸干两种死法裡面二选一的话,那就,离我远点。”
最后几個字,几乎是沈一行咬牙切齿才从牙缝裡面给挤出来的。
光看他极为肉疼不舍的表情,不知道的恐怕会以为刚才无情把人推开的是顾沐苏。
顾沐苏:“啊,那可真是比称赞還美好的事实了……”說完,他勾起嘴角退后,直到距离沈一行的距离变成所有人裡最遥远的那個,沈一行眼裡不断冲击理智的红光才慢慢淡了下来。
现在他终于有余力去看一眼這個该死的打扰自己美餐一顿的罪魁祸首。
但沒想到,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虽然沈教授很难被這些稀奇古怪的样本所吓倒,但這個男玩家此时的模样也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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