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離開雲山

作者:良弓難張
胡谷吩咐疲憊不堪的衆人先回去休息,剩下商陸和他邊往回走邊閒聊。

  玄蔘跟在商陸身後,並不打算先回去,商陸看他願意跟着,隨手把狄犬遞給他,讓他抱着。

  狄犬擡頭看了玄蔘一眼,方纔豎瞳壓制,它還有些害怕這個人,小爪子扒拉着衣衫怕掉下去又怕給他抓壞了。

  “顧辭與我交情深厚,他當年把顧灼託付給我,是想保顧家一條血脈。”胡谷走得慢,商陸跟在一旁聽着。

  “他心火旺而不穩,悟劍頗有天賦但難以掌控,恐他日後引火燒身,我本欲將若水傳與他,兩者相剋,以防不測。”

  “不然歷炎更適合他。”商陸點明胡谷的遺憾。

  按理說,修至太行,便可以有自己的佩劍,這劍最好與其體內心氣相合,日後修煉才能事半功倍。

  世間事總這樣,無法盡善盡美。精美玉器上髮絲般細的裂痕也比土罐的缺口來得讓人惋惜。

  “我還是覺得不如你再考慮考慮。”商陸思忖一番,看着玄蔘懷裏的狄犬道,“以毒攻毒不也是個法子,這小東西雖然火爆,也是個謹慎的,不至於把人弄死,你把他們支得偏一些,省得燎了雲山不就行了。”

  “再者,有時候越是兇險便越安全,這‘火形嚴,故人鮮灼;水形懦,人多溺’的道理,你豈能不知?”

  胡谷面露難色,商陸見他有所動搖又勸他。

  “怎麼說若水也是佔了天下名劍第十二的位置,名劍劍性對心性的影響更大,顧灼若是認了若水,那日後修行慢一半還是好的,就此止步也不是不可能。”

  胡谷最一開始選若水,就是因爲它是名劍,這劍柔而內斂,不焦躁,對持劍者講求心緒穩而靜,壓得住顧灼,可胡谷確實沒有去想,若水對顧灼修爲的影響。

  商陸將狄犬從玄蔘懷裏提出來,扔進胡谷懷裏:“你想想,不急,若是覺得可行,你便給他送去,我看他挺喜歡這小東西的,若是真的不合適,你便自己再把它栓回去吧。”

  胡谷:“……”

  這不是你放出來的嗎?憑什麼要我弄回去?!

  狄犬:“……”

  它不是很想回去。

  衆弟子滿身狼狽往回走,衣衫或多或少都被火燎破數處。可面上卻是興高采烈的,你一言我一語討論着方纔的戰況,全然忘了隊裏丟了人。

  只有許子丘猛地想起,又急忙奔回去找。待他趕到萬渡身旁時,才發現小姑娘累得睡着了。

  無奈勾脣,輕輕將人抱起,往山外走去。

  “許師弟。”

  許子丘聽見有人輕聲叫他,抱着人側過身望去。

  “二師姐。”許子丘以爲辛夷是來接萬渡的,低頭看了一眼懷裏的人,才戀戀不捨地送出去。

  “不用,我還有事,還是你抱她回去吧。”辛夷擺手小聲道,“我過來是有幾句話想同你說。”

  許子丘道:“你說。”

  辛夷將視線轉到他懷裏的人,斟酌着開口,“其實……這話算是我多嘴了,你若是並非我所想的那樣,就當我沒說哈。”

  雖然許子丘還不清楚她到底想要說什麼,但師姐就是長姐的道理他還是懂的,坦然道:“師姐不必同我客氣。”

  “你以後別總欺負萬渡了。”

  話一出口,許子丘就愣住了,正張口想解釋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我……”

  他那不是……欺負……他是想讓她多和自己說幾句話……

  怎料辛夷又道:“她有四個師兄,可自打前年起,她獨獨不再叫你,因爲她說……她說她不想你當他師兄……”

  辛夷眼看着眼前的男子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心裏一跳,慌張試探道:“不是,你懂我意思吧?!”

  “我明白。”許子丘心底酸澀不已,苦笑道,“我不配做她師兄。”

  “不是。”

  真是越說越亂了,可萬渡又不讓她告訴這人,她還想着旁敲側擊委婉點兒,這樣也算不上告訴,結果……

  算了,都是爲了師妹的幸福,不然兩人這樣拉拉扯扯,得到什麼時候去。

  辛夷謹慎地看了一眼許子丘懷裏的人,確定萬渡還在睡着,欺身靠近他耳旁道:“萬渡她喜歡你。”

  “真的?!”

  許子丘一聲驚呼,把懷裏的人吵醒了。

  萬渡迷迷糊糊醒過來,揉揉眼,半夢半醒間問:“什麼真的?”

  辛夷人都傻了!

  許子丘見狀將人放在地上,看着她的雙眼一字一句認真道:“二師姐說你喜歡我!”

  辛夷此刻才瞧見許子丘眼眸中的亮光,後知後覺驚訝道:“你故意的?!”

  萬渡這下子算是清醒了個徹底,臉色霎時變得通紅,緊張到眼珠亂轉,直到將目光鎖定在辛夷身上,怒吼道:“二師姐!”

  “欸師妹你聽我解釋!”

  許子丘看着兩人跑遠,臉上憋了許久的笑意才終於露出來。

  會試也看完了,比試也比完了,商陸想拿到的東西也拿到了。

  此時不溜何時溜?

  當日商陸來,是錢爍親自去接的,今日商陸走,也是錢爍親自去送的。

  “幾日觀會多有叨擾,承蒙款待,不勝感激!”商陸站在結界前同人告辭,玄蔘跟在他身後行過仙門辭禮。

  錢爍道:“商仙師說得哪裏話,仙師能應邀前來,實乃我雲山幸事。”

  “那我們有緣再會!”

  “再會!”

  兩人離開雲山,卻沒有原路返回。御劍出了雲山山界,落地往五國地界走去。

  玄蔘不由問他:“師尊,我們不回涿山?”

  “回什麼涿山!”商陸道,“好不容易出來,過幾日再回去。”

  梁兆不讓他早來,他還不會早走嗎。

  商陸突然想起什麼,停步回頭看他,“你可不能給涿山通風報信。”

  玄蔘笑道:“我若通風報信,你怕是都出不了雲山。”

  商陸想想也是,滿意點頭,領着人往北走去。

  雲山往北穿過楓林谷便是南梁西南境,定安城。

  鬆篁妝點黃翠色,一徑往深漸濃紅。清秋疏雨落丹楓,斷鴻掠碧空。寒霜幾經桂華冷,猩血間梅英。紅霞點染,迎面西風,空山人靜。赤錦鋪地,草露沾衣,過步聲輕。怕驚去了,秋神相思萬重。

  兩人漫步出了楓林谷,步入定安城,尋了家客棧。

  商陸本想要兩間上房,結果就剩一間了。

  “最近來定安城的人很多嗎?”商陸疑惑問。

  “是啊,”那小二收了銀子,領着人往上走,“公子有所不知,最近城裏不少武修在南嶺遇害,死相甚奇,五國不少能人異士前來一探究竟。”

  武修遇害?

  商陸又問:“什麼時候的事情?”

  小二道:“就最近一個月,聽說面色黑腫,口鼻生瘡,雙耳各有一個窟窿,像是被什麼東西穿傷了似的,着實嚇人。”

  玄蔘看商陸很感興趣的樣子,等那小二走後問道:“師尊想去看看?”

  商陸點頭笑笑,“去也無妨,正好無事。”

  兩人用過晚飯,便到了夜晚。

  紅燭昏昏,玄蔘坐在牀上看着商陸伏案在那邊練習畫符,擔憂問道:“你真沒留下什麼痕跡?”

  “沒有沒有!”商陸頭也不擡肯定道,“我模仿胡谷的筆記寫了封啓書,又偷了他的印章蓋了戳,他們看見那紅戳就放我進去了,這一頁是我抄錄下來的。”

  玄蔘沒有說話,商陸以爲玄蔘是怕自己又牽連到他,信誓旦旦道:“欸,若是出了事兒,我擔着好吧!”

  “我是……”玄蔘眉頭一皺,他是怕再出什麼岔子,商陸再挨罰,又不是怕他牽連到自己。

  回想起商陸那血淋淋的膝蓋,玄蔘心尖一痛,懶得和這人說。躺下斂眸閉口,靠着牆自行先睡了。

  第二日兩人用過早飯便去了府衙後院兒的停屍房,那裏果然聚集了一堆人。商陸路過門口兩個衙役的時候,正好聽見他們唸叨着。

  “又死人了。”

  “這次還是個武修。”

  “真不知道造什麼孽了。”

  “……”

  商陸從人堆裏擠進去,靠近最新的一具無頭屍首查看情況。旁邊恰好有三人正在分析致命傷,只聽見皁衣男子道:“陳兄,要我說啊,這致命傷該是在心臟處,你看這處的傷口。”

  青衣男子道:“非也非也,這人手指指尖青紫,腳筋繃起,定然是劇毒毒發身亡所致。”

  白衣男子道:“欸,陳兄此言差矣,若是毒發身亡,又何必破開心臟處的肌膚,依我看這致命傷定是在背部。”

  這傷口……

  商陸蹲下身仔細查探頸部的傷口,切割面整整齊齊,即便是劍也劃不出這麼整齊的傷口。繞到右側又發現在血口處好似沾着柳絮似的東西。

  定睛去瞧,纔看清那東西竟然是千絲結!

  涿山北樹生千絲,無數千絲經過千錘百煉方煉得一根,爲何這武修身上會有千絲結弄出來的傷口。

  玄蔘看商陸眉頭緊鎖,忍不住問他,“怎麼了?”

  商陸小聲道:“是千絲結造成的傷口。”

  千絲結?

  玄蔘驚訝看他,“是……不能吧。”

  涿山離此地甚遠,會有人千里迢迢來此犯事?

  三人看商陸嘀嘀咕咕,青衣男子忍不住道:“唉,這位仁兄有何高見便說出來嘛,何必小聲言語呢,難不成還怕我們聽了去冒領賞銀?”

  商陸擡頭看他,笑笑道:“非我隱晦,只是我說了你也不信。”

  皁衣男子道:“唉,這有什麼,你儘管說便是。”

  “這致命傷……”商陸頓了一下,謹慎地望向三人,“在太陽穴。”

  三人:“……”

  他媽的這武修頭都沒了,你怎麼敢說的?!

  果然,商陸此言一出,別說是方纔說話的男子,滿屋人都沉默着看他。

  商陸出了府衙,才同玄蔘解釋:“方纔那人渾身青筋繃起未消退,我猜他死前必然是受着極大的痛苦,這千絲結只有穿過他太陽穴時,纔可能造成這種等級的痛。至於心臟處的傷口,並非鋒利器物所致,而是血全部流入心臟,崩開的。”

  不過……方纔那武修手指青紫,他不明白爲何殺人之人要給武修用藥。

  毒藥也好,其他的藥也罷,確實是給人服用過外物。

  玄蔘瞭然點頭,不安道:“真的是涿山的弟子做的?”

  商陸回想了一下,涿山是否能有這麼號兇狠人物,怎料念頭一深,就頭痛不已。

  握拳敲了敲腦袋,商陸雙目緊閉,含糊不清道:“不知道……我……不記得了……”

  他忘了很多事情,很多。

  “別想了。”玄蔘看他難受,心也跟着一緊,將他敲頭的手拉下來,“不記得就算了,或許遇上了就想起來了。”

  商陸左手揉了揉額角,點點頭。

  正說話間,玄蔘突然被人撞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還是商陸拉住了他。

  那人神色匆匆,只迅速說了聲“抱歉”便拖着微瘸的右腿離開了。

  被扶起來,玄蔘擡眼望去,是一位瘸腿的老者,約莫五六十歲左右,身穿一身褐色破衣裳,頭髮黑白參半,身子佝僂。

  玄蔘總覺得他有些眼熟,暗自思量是不是剛纔見過。

  “怎麼了?”商陸看他走神,問道。

  “師尊覺得那個老者眼熟嗎?”玄蔘看着老者離開的方向問。

  商陸朝那邊望去,皺眉半晌,道:“好像是在哪裏見過,他頭上插的那根樹枝……”

  那根樹枝確實顯眼,枯枝上一抹嫩綠,任誰看了都印象深刻。

  商陸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來,好像在方纔放屍體的屋裏見過這個老者。

  “欸!老伯你等一下!”商陸張口喊人,誰料老者一聽見有人喊他,反而跑得更快了些。

  商陸一個縱步竄出去將人攔下。老者見有人擋住去路,急忙轉身往回跑,又被玄蔘擋住。老者進退兩難,只好跪地求饒道:“別……別殺我,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

  商陸皺眉問道:“你知道什麼?”

  老者頭搖得撥浪鼓一般,發黑的雙手胡亂擺動着,“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

  商陸像是明白了什麼,急忙問道:“你見過?”

  老者被嚇得快要哭出來,“沒見過,沒見過……”

  商陸輕聲道:“你別怕,我們不是壞人。”

  老者卻是一副很難開口的樣子,嘴脣哆嗦個不停,對商陸欲言又止,眼神不住地亂飄。

  商陸見狀,知曉他有所顧慮,勸道:“您別擔心,我們不會說出去的。”

  老者將兩人反覆打量,將人領到家中。關門時頗爲謹慎,在門外觀望了兩眼,又將門小心翼翼關上。

  “坐。”老者回屋給兩人搬出兩張破木椅,自己也坐在了石桌邊。

  先是嘆了口氣,而後沙啞開口:“我今日,是去看我兒子的。兩個月前,他與我發生一些口角,我一氣之下便將他趕出了家門,誰知……”

  說着說着,老者又想到了傷心處,不由哭泣起來,“誰知他竟然在昱山遇害了!”

  商陸眼底劃過疑惑,看了玄蔘一眼,玄蔘立馬輕聲問道:“那老伯怎知他一定是去過昱山呢?”

  “唉!”老者落寞開口,“孩兒他孃的墳在昱山,我曾經在旁邊建了間竹屋,每次他被我趕出去,都會去那裏。”

  商陸身子稍稍後傾,原來如此。等老者止住哭泣,商陸才問道:“那……老伯您可願意帶我們去一趟昱山?”

  老者一聽駭然失色,連忙擺手道:“哎呀,不能去啊,你們不知道這妖物在何處,怎能冒險?”

  “不礙事。”商陸笑笑道,“您只管領路,帶我們到山腳下即可,不必上山。”

  “這……”老者有些猶豫。

  商陸急忙掏了些銀錢,送到老者手中,“這些錢就當是給你兒子入殮的葬禮吧。”

  “行吧,說好的,只送到山腳下。”老者將銀子收下,領着人出門往昱山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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