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下山
看着即將下山的人,屈舀突然道:“還會再見嗎,商陸?”
商陸詭異地回頭看他。
屈舀苦笑道:“幸好當年我們師徒沒結死契,不然我耽誤你一輩子。”
商陸不想管他又在玩兒什麼,擺擺手順着石階往下走。
屈舀提起袖口假裝抹淚衝着漸行漸遠的人影喊道:“商陸!沒有你我可怎麼活啊!”
韓瞿和蕭澈將人拉住,梁兆冷漠道:“別玩兒了,人都走遠了”
“咳咳。”屈舀收了玩鬧,斂了滑稽神色,正色道:“韓瞿,去一趟紫榷閣,把蘇木找來。”
“是。”
等屈舀走後,舜華才悄聲問道:“找蘇木幹嘛,他不會因愛生恨吧。”
“想什麼呢你!”蕭澈拍了拍她後背,“回去了。”
玄蔘和商陸第二次來在青霖城。
商陸站在城門口道:“你去買馬,我去閒逛,分工明確,就這麼定了!一個時辰後,城門口相見。”
玄蔘:“……”
罷了,自己選的,自己受着吧。
商陸想起當年他與玄蔘買劍的那家鋪子,打算過去給他買一把新的。
總不能讓他帶着稚離晃來晃去,那到時候被追殺的就不只是他一個人了。
趕至熟悉的地方,商陸遠遠望見老闆正往外撇着劍,好似當年一把五百兩的寶劍如今成了破銅爛鐵一般不值錢。
不過或許本來大部分就是破銅爛鐵。
商陸嘴角掛着笑,踱步過去,靠在牆邊看着,就他一人忙忙碌碌,當年的夥計也不見了蹤影。
“喲,陳老闆,你這是……”
陳瓷看着牆邊的人,認出來是當年打他的那個冤大頭,撇撇嘴不理他,抱着劍進進出出唉聲嘆氣。
“你這些劍都不要了嗎?”商陸反正也閒來無事,抱臂好奇地問他。
那堆破鐵裏,有些雖然夠不上五百兩,五十兩還是可以的。
“唉,不能要了。”陳瓷憤懣開口,“你沒聽說嗎,商陸犯了門規被逐出涿山了。”
商陸眉梢一挑,故作驚訝道:“這我還真沒聽說。”
那邊陳瓷還在罵罵咧咧:“你說他老老實實在涿山待着多好,也不知犯了什麼事兒,弄得我這批新貨都出不去了。”
而後又添了一句:“肯定是什麼見不得人的骯髒事兒,不然涿山也不會壓下緣由!”
“是嗎?”商陸也不惱火,嘴角依舊揚着,走到那一堆劍旁,蹲下身翻了翻。
忽然間,有把紅色的劍入了他的眼。
這把劍……怎麼會在這?
□□仔細看了看,劍身上附着一層淺褐色。
劍身有被打磨過的痕跡,應該是有人以爲生了鏽,想翻新。
這佩寧怎麼弄成這個樣子了?
商陸低頭嗅了一下味道,被什麼東西浸泡過,怪不得沒人看出來。
“老闆,這劍多少銀子,我買了!”商陸收劍入鞘,起身對陳瓷道。
陳瓷看他對那把劍愛不釋手,出聲道:“你要是不嫌晦氣,就拿走吧,反正我也是要融了賣鐵。”
商陸點點頭,不過臨走前還是在桌邊給他留了五十兩,不爲別的,最起碼這劍值得。
帶着佩寧,商陸又轉去了豬肉鋪子,買了一壺豬血,趁那屠夫不注意,順走了張粗布帕子。之後帶上所有東西在河邊尋了個無人處,沾血將劍擦乾淨。
褐色污漬褪去,原本的寒光顯露出來,商陸滿意的咂舌。
不知道那人還活着沒,若是日後有緣遇見了,便還給他,也算還了人情。
“師尊!”玄蔘牽着兩匹馬走來,“你怎麼過來了?”
說好在城門口碰面,這人怎麼跑過來了。
商陸將手裏的佩寧扔給他:“這劍你先用着,把雉離收起來。”
雉離是魔劍,玄蔘用着容易惹人注意。
“奧,好。”玄蔘一把接住佩寧,撥開仔細瞧了瞧。
商陸親暱地拍了拍馬脖子,翻身上馬,對身旁愛不釋手的人笑道:“走了,此行兇險萬分,你可要跟緊了我!”
隨後馬鞭一甩,駿馬朝着城門奔馳而去。
玄蔘笑笑,也翻身上馬,緊跟其後。
商陸還在外頭逍遙,殊不知自己被逐出涿山的消息已然不脛而走,五國各地的酒館裏對此都是議論紛紛,好似炸了鍋一般。
“聽說沒有,商陸下山了。”
“那又怎樣。”
“哎!不是普通的下山了,涿山傳來消息,商陸是被逐出師門了!”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
“那紫榷閣這下可有的熱鬧了。”
“可不是嘛,我昨日纔去看了,明晃晃的大金榜上,他的人頭一夜之間就漲了五萬金!”
“嚯!那肯定又有一羣要錢不要命地開始了。”
“熱鬧的何止是紫榷閣啊,當年硯山才子傅辰一篇《商陸賦》爲他書盡風流,江湖中想護着他的人也不少。”
“那可有意思了,正主都沒瞧見,殺手武修們就各自先打起來了。”
“司空見慣的事兒,他哪次下山不是腥風血雨的。”
【景物描寫】
“師尊,有人跟着我們。”玄蔘感知到身後的靈力翻涌,應該是個劍修,跟了有段路程了。
“嗯。”商陸見怪不怪的飲茶,冷靜道,“他想殺我。”
“殺你?”玄蔘拿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擡眼看商陸,“那怎麼不見他動手。”
商陸眼底閃過微光,笑道:“因爲他現在還殺不了我,沒準是在等人,他只是負責盯住我。”
“那就讓他一直這麼跟着?”玄蔘問道。
“他喜歡跟就讓他跟着唄。”商陸將銅錢按在桌子上,利落起身,“我們走。”
兩人繼續騎馬趕路,直到出了西晉南界,商陸釋去五識探了一下身後的耗子,扭頭對玄蔘道:“前面不屬五國地界,小心點兒,他們要動手了。”
【打鬥描寫】
“他們爲何要殺你?”玄蔘不是很明白。
“因爲很多事情。”
商陸不在意笑笑,又沉聲道:“有人妒我得了青霜,有人嫉我修無境,有人恨我拆紫榷,有人厭我救中黎,有人惡我破仙令。”
“但是你知道嗎,他們並非厭惡我這個人,而是這些事情,他們做不到也不敢做。”
“規則就像律法,一旦被打破,就容易招致災禍。可規則終究不是律法,沒人說它不能被打破。”
玄蔘覺得商陸說這些話時有些歷經滄桑的縹緲感,悽愴像一滴靛藍染劑滴入盛清水的碗裏,在商陸眼眸中暈開。那是他從未在商陸身上見過的感覺。商陸說的這些,他也不懂。他不瞭解商陸的過去,這人於他而言就像是幻彩的謎團,在等着他親手解開。
他有預感,此生此行便是爲此而來。他想知道商陸的過去,完整的瞭解這個人。
那抹若有若無的悲涼很快就從商陸的眉宇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依舊是商陸淡然的笑意。
兩人在林間跳躍,蹬着樹枝,如狂風過境,飛鳳穿花一般穿梭於林間,快到模糊了身影。
身後遠處跟着五六個人。
過了一會兒,商陸踩上一段略粗的樹枝,停了下來。
見他止住,玄蔘也落到他身旁。
樹葉微微晃動,黑影婆娑。
站在高處,商陸回頭望着被甩開一段距離的人,扶着樹幹高聲喊道:“喂!能不能快點,你們這樣還怎麼殺我?”
玄蔘從未見過商陸這般肆意快活的模樣,其實無論是在涿山還是在硯山,雲山,他都能感覺出這人還是有些端着,此刻突然見到商陸在他面前完全放開性情,不由得愣在一旁,忽而嘴角勾起。
等察覺到追殺的人提速後,商陸對身旁人道:“玄蔘,走了!”
轉身又往另一棵樹的高處飛去。
風吹起商陸的髮絲,衣袂翻飛,這人突然歪頭對他道:“你聽!”
什麼?
沒等玄蔘問出口,只聽到身後兩聲慘叫。
“哈哈哈,我就知道他們喜歡聽聲辨位。”商陸得意道,“臨走那段樹枝我動了些手腳。”
兩人很快出了樹林,藉着最後一棵樹縱身向上,在半空中招出青霜佩寧,一個空翻,穩穩當當落在劍身上,又御劍朝臨安城飛去。
“還是這樣的日子快活,有人追殺,才能跑得更快。”夜風微涼,月光皎潔照玉人,恍若身處廣寒臨仙境。
“師尊以前也這樣被人追殺嗎?”玄蔘側過頭,不敢再看他。
商陸點頭:“如今的紫榷不同以往,現在紫榷閣不隸屬於任何一國,他們殺人不用顧及你是什麼身份,然而這樣也有個壞處,凡是不在五國治下的,都要簽訂不可犯境的條令。在五國境內,他們不敢明目張膽地下手,若是事情敗露,會遭到五國聚殲。”
像北境莽蒼,南地楓林,西水碧泉,東羅山,西南魔域,南境威海,再者便是一些修仙衆山,還有許多叫不上名字的地方險象環生,多有妖魔,不易生存,五國不會去侵佔,也無人管轄。這中間的交通要塞便成了紫榷下手的好地方。
“不過……”商陸不好意思撓頭道,“我以前被紫榷閣追殺是有緣由的,那件事情確實也有我的錯。欸,年少輕狂嘛,誰沒犯過錯。”
玄蔘知道商陸羞於提及,只淡然一笑,不再追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