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討藥
“什麼東西?”梁兆語氣冷漠,正眼都不瞧他,態度與他身份暴露之前大相徑庭。
頓時氣氛略顯尷尬。
可一想到商陸,玄蔘心裏又堅定了幾分,正色道:“之前我師尊的藥,都是親自來您這裏取的,如今我想討要一份藥方。”
“呵,你還記得商陸需要每日服藥啊。”梁兆嗤笑,“給你也不是不行,只是,你拿什麼來換呢?”
玄蔘沒想到梁兆能同他分明到這種地步,不由怔住了。
心底自嘲地笑了笑,掌心發麻。
也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和商陸一樣,這世上,怕是再難找到同商陸一般無論他是何種身份,都待他赤誠的人物了。
“我……”
他什麼也沒有。
梁兆道:“這樣吧,你讓我丟了個師弟,我心中憤懣難平,商陸西閣頂層,有把孤鴻劍,我一直想要,奈何他一直不願意,不如你幫我取來。”
“可您一個術修,要劍做什麼?您又不會。”玄蔘疑惑問他。
梁兆嘴角抽搐了一下,咬牙,“你是不是在商陸身邊待久了。”
玄蔘想了想自己的話,或許是有問題,只得故作乖巧垂眸:“既是我師尊的東西,我便做不得主。”
“給你指條明路你還不要!”梁兆氣急,
“這樣吧,我這有本草藥冊子,你去萬雲谷按照上面的藥方採藥煉藥,若是能在太陽落山前練成,我便將藥方送你。”
採藥?
可是他一味藥都不認識啊,看圖選藥還要煉藥,梁兆這分明就是在爲難他。
萬雲谷谷內藥材衆多,靈寶數不勝數,佛手託蘇子,鉤藤纏杜衡,地錦挨崗鬆,辛夷伴忘憂。半夏時生旱蓮枝,東山溪邊開決明。燈芯草徬葉底紅,合歡花倚天門冬。金燦燦連翹叢,紫豔豔漢宮秋。靈芝陸英青皮果,鬱金茅莓千金藤。雲木香,仙鶴草,無盡夏裏百日紅。半邊蓮,天南星,六月雪中萬年青。
玄蔘在藥谷中穿梭,邊看着梁兆的圖冊邊採藥。飛檐走壁,越溪跨溝,偶爾落入荊棘裏,偶爾掉入石洞中。
好在藥材並不難認,除了有幾味稀有藥草生在偏僻處,其他的都能輕易採摘。
之後便是煉藥。
玄蔘滿手血痕還未消退,小心翼翼地將藥筐放在地上,艱難開口:“藥我採回來了,可是煉藥之事……”
煉藥他實在是不會,一部分藥材全部化爲灰燼了。
梁兆也不看他,收拾着架子上的藥盤,冷語道:“那你日後如何給商陸煉藥?”
玄蔘詫異擡眸,臉上閃過震驚的神色。
“去吧,戒律堂有人等着你呢。”梁兆拍拍手上的草屑,將地上的草藥筐撿起,往門外走,“回頭我把煉藥的方法寫與你。”
玄蔘欣喜轉身,跪地行禮道:“玄蔘謝過樑師伯!”
梁兆早已吩咐過戒律堂,玄蔘乖乖去領完了一百棍的責罰。之後便在外面歇了幾個時辰,待傷好些後,纔回南苑。卻沒想到還是露出了馬腳。
商陸一眼就看出他的不對勁,皺眉問道:“誰打的你?”
“啊?”玄蔘
商陸不明白,明明他都答應下山了,爲何還要責罰玄蔘。
“沒有,”玄蔘眼神閃躲“就是不小心摔得。”
“摔得?你摔成這樣?”商陸根本不信。
低頭看見他手掌泛紅,商陸拉起看了一下,聞見些草藥的味道,冷聲問道:“是梁兆?”
沒等玄蔘說話。商陸奪門而去,“你既不肯說,那我去問他便是!”
聽見熟悉的踹門聲,梁兆就知道來的是商陸。
暗自嘆口氣,卻還是故作無知問:“你怎麼來了?”
“梁兆,你打玄蔘了?”商陸一點兒也不和他拐彎抹角,直截了當發問,“他是我徒兒,你憑什麼打他?”
梁兆翻了個白眼,這人還真是護短得緊,冷漠開口:“他想從我這裏拿東西,總要有相換之物。”
商陸道:“他拿了你什麼,我讓他還給你,你讓我也打一頓怎麼樣?!”
“你是不是沒喫……”話到嘴邊,梁兆想起來了,剛把藥方給玄蔘,煉藥不可能有那麼快。
商陸今日就是沒吃藥。
“師弟,你這樣……不好吧!”梁兆訝然盯着眼前的青霜,抖着手想撥開,結果指尖被凍了一下,赫然變紅。
商陸橫眉冷對,眼底冰冷一片:“我已不是你師弟!”
我靠,這爲什麼記得清清楚楚啊?!
眼看着青霜劍直逼眉心,梁兆繞着架子狼狽逃竄,“欸,師弟你小心點,刀劍無眼,刀劍無眼啊!”
劍刃割下青絲數屢,衣袍半邊,梁兆往試圖往門口跑,怎料被商陸截住。只好同人嬉皮笑臉,“師弟,你讓我關個門行不行,這傳出去多不像話!”
門確實是關上了,卻被商陸關上的。屋外煉藥的弟子只聽得屋內噼裏啪啦作響,看不見是怎麼個情況。
最後梁兆送商陸出來的時候,也只瞧見了只青痕遍佈的胳膊。
商陸站在門口同人道:“玄蔘受傷了,我們得在涿山多留兩日再走。”
“行行行!”梁兆認慫。
商陸又吩咐:“你把傷藥熬好了送過來。”
梁兆急忙點頭,“可以可以,沒問題。”
可算是把商陸這個祖宗送走,梁兆還沒好好查看一下自己的傷勢,就又被屈舀叫了去。
舜華擔憂道:“師尊,玄蔘現在知道的內情還不多,靠譜嗎?”
“試一試才知道。”屈舀嘆氣,總得先把人送出去。
“聽說你打他了?”屈舀想起玄蔘那一身傷,轉頭問梁兆。
梁兆點點頭:“山下人心多猜忌,師弟被逐出山門這麼大的事兒,到時候追查過來,總要有個像樣的理由。”
總不能把局做死了,終有一天,還是要回來的。
一圈人盯着他不說話。
梁兆攤手道:“我沒用力,就是看着駭人!”
屈舀收回目光,不悅道:“行了,趕緊回去煎藥去吧。”
得,梁兆嘆氣起身:“弟子告退。”
屈舀看見桌上放着一袋銀錢,下面還壓着張信紙。再熟悉不過的字跡,商陸在上面寫着偷走了他塊玉雕芙蓉牌,這些錢是在雲山掙來賠給他的。
“這小子!”硬撐着笑了笑,終於還是紅了眼眶,人老了,總是經受不住離別,商陸也算得上他看着“長大”的,這麼多年,突然說把人就這麼放走,還真捨不得。
可不走一遭,將失去的記憶尋回,人又怎麼能醒呢?
屈舀長嘆一聲,心如枯樹,老矣朽矣,哀矣病矣,再難愈矣,提着銀子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