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一场交易
一百章
“怎么可能?!”
崇樱脸色一变。“你以为黄金珠是随便谁都能得到的嗎?只有——”她激动的神情忽然滞了滞。“另一颗在哪裡?除非……”
我静候下文。
“是我那侄儿崇锦西?”
她露出了然又无奈的神色。“沒想到竟然会是這样。除了你之外,也就唯有他能被黄金珠认可了,毕竟他是你命定的伴侣。”
命定的……伴侣……
我的脑中轰然一片,混乱之后,突然想起那日赵宣俯首于我耳边說的话。
他說陛下,当初神选时,他曾与神鱼心灵相通,得知被祖神选中的人是崇锦西,为什么最后变成了齐瑞临,這件事实在令人费解。
我又想到神选那日,我心神不宁间忽然得到一种启示。那启示告诉我,祖神已经做出了選擇,却不是我想要的。
原来一切早已注定,只是我迟迟未能发觉罢了。
這便是那日在山洞之中,崇锦西想对我說的话吧。是他与齐瑞临交换了神鱼,欺瞒所有人,亵渎了神明。
他明知道齐瑞临成为我的王君可能会为幽族带来灾难,明知道违背祖神的意思将会受到惩罚,他原本正是为了阻止我与齐瑞临在一起才参加幽神祭,最后却做了這么一個决定。神选前一天,陈雅去找崇锦西,崇锦西问她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我吧?
他违背了对祖神的忠诚,违背了自己的心意,只是不想让我失望,不想让我伤心罢了。
原来祖神为我選擇的人,从一开始就是崇锦西。
他任性,骄傲,有时无理取闹,心眼儿比针尖還小,让我一直将他当弟弟一般吵着闹着也宠着让着。他的容貌虽然皎洁美丽如同月光,却完全不是我喜歡的类型。這一切,他明明是知道的,却偏偏還是不管不顾地要跟在我身边,不管不顾地想撞破我的心防,想钻进我的心裡来。
他是想抓住我的心哪……
只是他怕我伤心失望,难道他自己就不会痛嗎?
我的心中,那些原本以为已经麻木死去的情感,像是又慢慢地动了动,但只是這么动了一动,便已让我疼痛不已。這疼痛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崇锦西。
“若当真如此……”崇樱却沉声一叹。“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我一愣。“什么意思?”
她抬眼,看我的眼神终于露出一丝柔和和怜悯。
“昭儿,你也是個可怜的孩子。”她伸出手,轻轻盖在我的手背上。“但我知道你跟我一样,能够为了幽族牺牲一切,对不对?”
我凝视着她的眼。
“黄金珠一旦入体,只有一個办法才能让它出来。”她深深地望着我。“那就是让宿主死去。只要宿主死去,黄金珠便会脱体,到那时它自然会来到你的体内,毕竟你体内有另一颗黄金珠。”
“你要让我……”我颤抖着嗓子。“杀了崇锦西?他可是你的侄儿,你怎么能若无其事地說出這样的话?”
“你以为我想這样嗎?”她提高了声音,厉声道:“你看看這一池金莲,看看我!”
她指着自己的脸,失控地大叫。
“你以为我想年纪轻轻背井离乡嗎?你以为我想跟一個陌生人生儿育女嗎?你以为我想与心爱之人背离嗎?你以为我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步步衰老嗎?”
她的眼眶终于落下泪来。多年的委屈,多年的忍耐,多年无奈的计算和付出,终于在這一刻令她崩溃。
“崇樱大人。”我深深地呼吸,试图令自己平静下来。“难道真的沒有别的方法了嗎?”
崇樱定定地看我。
“别无他法。”
我沉默着,她也沉默着,两人对峙了一会儿,她又开口。
“灵源若不能重生,幽族迟早還会面临困境。崇昭,我知道你不忍心,但一個人的性命和一族人的性命相比,哪個更加重要?如今你体内的黄金珠已吸收了黄金花,只待与另一颗结合,便能生出灵源。难道要在這一刻功亏一篑?”
“崇樱大人。”我朝她一拜,正色道:“此事我心中自有计较。請放心,既然我知道了真相,必定会找到方法令灵源重生。”
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孩子,我知道你迟早会想明白。”
与崇樱会面之后,我回到将军府,意外地看见我院子裡多了两名使女,看见我回来,两人恭恭敬敬地朝我行了個礼。
這两名使女名为鹤兰和燕音,是齐瑞临送来的。陈雅被“掳走”,陈意成了越皇的妃子,如今我身边的确也沒什么合用的人。齐瑞临知道我不会用将军府的侍女们,便暗地裡给我送来了她们两個。
虽然她们摆明了是齐瑞临的人,但也总比将军府的人可信了许多,起码我知道她们效忠于齐瑞临,必定会按照他的吩咐为我勤勤恳恳地做事。
鹤兰身段高挑些,容貌也秀丽许多。燕音稍矮,身材也有些圆润,看上去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笑起来很有些讨喜。
鹤兰手中捧着一個锦囊,笑着对我道:“小姐,刚刚有人送来了這個,說明一定要交到你手裡。”
我接下锦囊,让她们二人退了下去。
锦囊之中,装着一枚玉环。玉环旁還有一小卷帛书,上写“自离别后,甚是想念,千裡迢迢,唯盼再见。”
是金翅龙王。他送来這帛书和玉环,难道是他人已来了昌原?
我将這纸條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却怎么也沒发现见面的時間和地点。想来他也知道我四周都有齐瑞临的耳目,所以不将信息直接透露在帛书裡。但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来送這帛书?
我沉吟片刻,看见院子裡穿行而過的溪流。
有异能的气息……我忽然心有所感,缓缓地走近溪流。水流打着旋儿,在水面中央停了一只珠贝,看上去毫不起眼。
我伸手捞起珠贝,打开之后果然看见了一行字。
夜裡,我沒有熄灯,合衣而躺。
子时的打更声刚刚响起,我便听见门扉一响,蹿进来两道黑衣人影。
“陛下。”两人朝我点点头。“我二人奉龙王殿下之命前来接应。”
“外面守着的人如何了?”我问道:“尤其是那两名使女,应该都是高手。”
“陛下請放心,已让他们睡過去了,天明之前不会醒来。”
黑衣人将我引至城南,正是银杏树林中的那座水肆。
水肆边的清流之上点着一串莲花形状的河灯,黑衣人将我送到此地便停了脚步,看样子是要我自己步行前去。
這水肆白天看来很是风雅,夜裡配上這河灯,风雅便转成了风流。好一番风流情致,若再配上些丝竹,更是妙不可言。
正在此刻,河灯深处,传来渺渺乐声。
我愣了愣,嗤笑了一声。举步朝前,循着乐声而去。
顺着莲花河灯,一直走到一处水榭。水榭台上,金翅龙王萧泽正垂首抚着一把箜篌。這男子平素总是放浪不羁的模样,此刻抚琴时却显得姿态优雅。柔美的竖琴和张扬的男人味配合,有一种危险的吸引力。
萧泽墨蓝的眼睛朝我瞥了瞥,忽然勾唇而唱。
他唱的是东夏国的民谣,我虽听不真切,但也能感觉到這是一首情歌。
难不成這萧泽還沒有放弃引诱我嗎?
我哭笑不得地听他唱完,又见他起身,微笑着朝我走来。
“小毓儿,别来无恙?”
“泽君将我引到這裡,想必有要事要說。”我一本正经。“先說正事吧。”
萧泽神情一僵,随即苦笑道:“真是煞风景。也罢,是本王听闻你被凤鸣太子带到大越,便特意趁太子大婚的机会前来昌原,看看你是否需要帮助。如今看来,倒是本王多虑了。”
“多谢泽君关怀。”我向他拱了拱手,顺便看了一眼他额间的纹路。数月不见,当初被我唤醒的驭水之能如今已皎然生光,显然进阶不少。“其实泽君来得正好,我的确有事想請泽君帮忙。”
萧泽墨蓝的双眼光芒闪动,与他发间的明珠相映生辉。
“不妨說来听听。”
“东夏国金翅龙王萧泽,素有多情之名。”我踱了两步,朝他莞尔一笑。“然而萧泽殿下這一次却浪子回头情有独钟,偏偏爱上了一位幽族女子,与之许下白首之盟。然而不巧,這名幽族女子被凤鸣太子抢走,龙王冲冠一怒为红颜,举兵压境,逼迫太子交出自己的心上人。太子无奈之下,只能交出這名幽族女子,使得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看向他的眼。“如何,這個故事够不够动人?”
萧泽眉心微皱。“故事的确动人,但這动作也太大了些。其实小毓儿想要脱身,何必非得用這样的办法?”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
“若凤鸣太子不肯妥协,倒利用這理由反過来与东夏交战又该怎么办?”
“放心。我能保证大越国绝不会与东夏交战。”我顿了顿,又道:“当然,我会用泽君想要的东西交换泽君的這次相助。比如——”我指了指他的额头。
“一只拥有驭水之能的军队。”我放低了音调,慢慢靠近他。“大越和东夏之间,隔着天堑玉带江,有了這只军队,大越能奈你何?”
萧泽的眼睛闪了闪。
“本王必须好生衡量,看看這一番动作是否值得。”他沉思片刻,忽然又勾唇问道:“白秦前些日子刚刚立了储君,听說這储君能够上位,大半原因是出于一個新崛起的江湖门派幽极宫的支持。不知小毓儿可否听說過這件事?”
“泽君的耳目還真够灵敏,就连白秦王室争储的□□也了解得一清二楚。”
萧泽干笑了两声,摸了摸鼻子。“哪裡哪裡。”
“泽君想知道這幽极宫与我到底有沒有关系?”我挑眉,缓缓地摇了摇头。“我困在大越,如何能组建這江湖门派?自然是无关。”
“是嗎?”萧泽显然不信。“但本王听說這幽极宫之人個個身怀奇能,還在诸国大肆招揽弟子,被选中的弟子们也会被赋予奇能。這样的事情除了你還有谁能做到?”
我微微一笑。“泽君想必已经出手探過這幽极宫了。”
“当然,但本王却一无所获,就连這幽极宫的老巢也找不到。”他叹了一口气。“藏得還真深。”
“既然藏得深,又何必费力寻找。该出来得时候,它总会出现。”
萧泽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小毓儿似乎想做一件很了不得的事啊……如果我帮了你,不知能有什么益处?”
难道一支水军還不够?
“你也知道,本王风流多情,既然担了這名,何不假戏真做?”他忽然欺身而上,手指勾住我的一缕头发。“要本王答应也不是不行,只要小毓儿再加上一個條件。事成之后,我要你真正地嫁给我。”
這件事,萧泽已经有意无意提過好几次。他为何如此执着?我可不认为他是真对我动了心思,原本以为他是在试探我的心思,现在看来,他显然還别有所图。
“泽君,做人可不能太過贪心。”我从他手裡抽出头发,淡淡地說。“其实可以帮我的人,也并不一定是泽君你。”
萧泽怔怔片刻,忽然又露出招牌式的不羁笑容。
“小毓儿不高兴了。其实你身边那個比女人還漂亮的家伙有什么好?为什么就不能考虑考虑我?”
“若泽君能放下一切,死心塌地地跟随我左右,从此对美人们目不斜视,也许我能考虑看看。”
萧泽摸着下巴,为难地說:“這——放下一切容易,不看美人那实在是……”
我轻笑了一声。“其实泽君早已做出了决定不是嗎?你将那玉环和锦囊送到将军府,难道不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正面与齐瑞临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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