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咀嚼的动作变慢,她悄然听着這些不知道传了多少人之口的小道消息。
“所以程榆礼最近为什么不来了?”陆遥笛问的。
“听說恋爱了。”南钰說。
“啊?她女朋友谁啊?”
“跟他联姻的白家那個吧,不确定。不過除了白雪他還能跟谁谈?”
其实是因为出差了,人沒在燕城。秦见月有点想开口插一嘴,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沒让她搭上话。
作罢。
陆遥笛又說:“我那天总算打听到一個消息,跟他初恋有关的,想不想知道?”
秦见月放下手中的竹签,坐回她的梳妆台前,对面是在畅所欲言的陆遥笛。
她說:“我听說,他有個青梅,跟他一個大院裡长大的,叫夏什么——夏——”陆遥笛說着,在名字上面卡壳半晌。
南钰說:“不会是夏霁吧?”
“欸对对,就是這個。”
“我天,他居然跟夏霁谈過啊?”南钰惊得戴头饰的手都停下了。
“我是听——”
陆遥笛說到一半,后话被人截去。
很轻软,但很有底气的一句:“沒有。”
是秦见月,她說:“沒有谈過,是别人乱传。”
陆遥笛和南钰齐刷刷转头看向她。
陆遥笛问:“你确定?”
秦见月点点头:“嗯。”
是程榆礼亲口說的。
不過,并不是向她解释。只是阴差阳错被她听见。
秦见月刚刚入学沒多久,程榆礼和三中校花夏霁的绯闻就传得人尽皆知,而秦见月在看到那個长相美艳的女孩子总是跟他出双入对之际,她的脚步也开始渐渐往回收。
当然,她的一切行为都不重要,因为她压根不存在于他的世界。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对俊男靓女吸引去。
据說他们是青梅竹马,也有很多人說,他们天生一对。
秦见月一度以为這是真的,知道自己喜歡的人有心上人那种感觉,数不清的夜裡心碎欲裂。
她自私地觉得,即便得不到也好。一想到他也会像她一样满心想着一個人,像她一样夜不能寐地思念,他的方方面面被另一個人占据。
她承认她阴暗,无法接受。
可是這一天终会到来,总有一個人会成为“程榆礼的女朋友”。
不管是夏霁或是别人,总有一天他会热烈疯狂地爱上一個人。
她何来办法抹去他生而为人的七情六欲呢?
程榆礼又不是真的和尚。
秦见月自虐一般看着夏霁对他走到哪跟到哪。那是一個扎着高马尾的高挑的女孩。她每一天都化着精致妆容,青春活泼的外形,浓烈而鲜辣的個性。是淡如死水的校园生活裡一抹色彩,无论這颜色美丽与否,它都惹眼诱人。
某一次和她在楼梯口相遇,夏霁身上一股馥郁的香在楼道散开,笼住了贴着墙低头行走的秦见月。秦见月听着她张扬說话的声音,终于還是忍不住抬头看她一眼。
和這個高一的平平无奇的小女孩对视上,夏霁天生锋利的眼神削上她的脸,秦见月慌忙闪躲。
其实压根就是陌生人,她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走出去很远一段路,秦见月才偷偷回头看她。
无论如何,那是程榆礼眼中美好的象征,那是他喜歡的女孩。
她急于找到她们身上的共同点,从头发到脚,会不会有什么地方,也是她有机会能够被他留意到的呢?
沒有。
她们天壤之别。
有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她的日记沒有更新。
秦见月用這一個月的時間企图将程榆礼忘记。
不再心机满满去制造偶遇,不再喜歡他。遁入空门念经打坐,远离红尘,一心只读圣贤书。
只是费劲心力筑建起的這一堵断绝情爱的高墙,都在食堂偶遇的一瞬间崩溃坍塌。
那日,他在她的身后落座,和一個男孩子。那顿饭秦见月将心脏吊起,只沒精打采地吃了两颗花菜。
她努力地绷紧了脊背,想让自己看起来身段好一些。
不管他有沒有大发慈悲分给她一丝一毫的视线。
身后人的谈话声被她听去。
和他一起的同学问:“你跟夏美人好上了?”
程榆礼懒洋洋“嗯?”了一声:“哪個夏美人?”
“夏霁啊,谁都看出你俩有一腿。”
他冷笑說:“别无中生有。”
朋友道:“真沒有?那我去追她了啊,你可别吃醋。”
“祝你成功,求之不得。”
程榆礼的声音让她听出一些不堪烦扰的不耐。
那是她沒有从他身上遇到過的一种消极情绪。
而后清淡的烟气溢出来。秦见月惊讶地回头去看,程榆礼衔了一根烟,在她转头之际,他也顺势看過来。他们隔着缥缈的烟尘对视。
第一次见到他吸烟。
明明是他觉得困扰烦闷的时刻,她反倒不厚道地在心裡乐开了花。
饭吃了還沒几分钟,余光瞄到正款步往食堂门口走的少年。
秦见月速速起身,对面的齐羽恬:“诶诶你干嘛呢?”
她說:“我回去做午练。”
“着什么急啊?”齐羽恬一头雾水,也草草扒了几口饭,快速跟上。
在江湖传說裡,除了夏霁。程榆礼女朋友的席位始终是空缺的。
他身边不乏莺莺燕燕,但程榆礼似乎不会给任何人眼神。
秦见月宁愿见到他像和尚般清心寡欲的一面。既然是她摘不到的月亮,那就永远在天上。
那天秦见月回到家中,重启了封存了一個月有余的日记,在上面写下八個字:【我好开心。我好卑劣。】
……
哐哐敲两下门让几人交流的声音变小。
孟贞走了进来,中气十足讲:“准备上台了啊姑娘们,别聊天了。”
陆遥笛应了一声:“好了好了,来了!”
……
秦见月是第三個上台的,捻着飘逸的水袖,款步挪到台前光下,她瞧着底下观众,讲着台词。
直到看到最后排的男人。
他闲散地贴墙站着,方才进来不久的样子。也沒找位置,随时要走却又忍不住多看一眼的姿态。程榆礼遥遥望着台上的见月。
她稍稍一顿,一时紧张忘了词,口中絮絮念了两三遍,才磕绊地接下去。
秦见月看见暗处的男人若有似无地轻轻笑了下。卸妆准备下班之时。
程榆礼发来消息:在等你。
秦见月旋即珍重捧起手机,双手打字:什么时候回来的?
程榆礼:刚刚。
她不免笑,秦见月:那我快一点。
程榆礼:不着急,我就是支会一声。
秦见月:好。
于是她便悠悠闲闲磨蹭了半小时有余。
沉寂的手机再次有消息传来——
程榆礼:還是快一点吧,很想见你。
秦见月莞尔,她加快步子往外面走。
程榆礼刚从外地赶回来,家也沒回,就赶来戏馆了。送她回家,他连开车都是悠闲缓慢的。
秦漪今天沒回来,秦见月按照礼数该請他去家裡坐一坐。
程榆礼也沒客气。
第一次来她的家裡,他像男主人一样走在前面。
秦见月将院门反锁上,心脏莫名跳动得很厉害。
程榆礼走到一半,回头看她:“你住哪间?”
秦见月顿了下:“楼、楼上。”
见她紧张到說话都结巴,他忍不住轻轻笑着,迈步往楼梯走。
程榆礼进了屋,当自己家似的很熟练地扯過一张凳子坐下。
毕竟是住了二十多年的老房子,秦见月的房间不大,因而东西堆多了就显得很拥挤紧凑。她很难为情地去收整床上的几件随手摆放的衣物,连歪斜的枕头都要很刻意置放平整。
她的虚荣频频在他的面前被放大。担心任何不够光鲜的一面变成扣分项。
具体细致到地板上两根缠绕的发。
秦见月迅速捡起来,丢进垃圾桶。
程榆礼却沒瞧她,他一只脚踩在地面,另一只腿叠着悬空,整個人倚在她的那张老旧的旋转座椅上,在三四十度左右的夹角裡,悠闲地来回晃动。
手指在滑动手机屏幕,处理信息。
能进秦见月房间的男人,除了爸爸也就只有秦沣了。
程榆礼坐在這裡,属实让她觉得不适应。這样的画面,好像一只老旧的木椟裡装进一块无暇美玉。
很养眼,但很难說画风是匹配的。
他的面前是她用了十几年的长书桌,桌面上的书立中嵌着几本近期在读的书。
桌角几支简易的插花,枝茎细长,虚影在墙上,为枯白角落平添几分曼妙。
除了和京剧有关的专业书籍,其中夹着一本《洛阳伽蓝记》。她特意买了和他不同的版本,有点避嫌的意思。
尽管压根沒有人会把她和程榆礼联想到一起。她迂回别扭的小心思只会将自己束缚住。
他的那本书是沒有注解的,秦见月硬着头皮看得时候觉得十分难啃,频频感叹。可是一想到這些文字也从他眼底走過,竟也就磕磕绊绊這么读了下去。
秦见月掠過這本书,视线再往旁边扫。
她猛然一惊,她那本压箱底的日记,上回看完就這么被她搁在桌上,沒再去动它。
距离他未免太近。
好死不死的,程榆礼忽然开口說了句:“有沒有纸和笔,我计算個数据。”
他一边說一边伸手去拿离得最近的這本日记本。
秦见月眼疾手快飞扑過去,手掌啪一下按在本子上。
同时,哐一声,膝盖狠狠撞击在桌子腿上。
一瞬间的撞击让她疼得差点又要飚眼泪。
“什么东西?用得着這么激动?”程榆礼见她這么惊慌,忍不住问。
秦见月腿疼不已,扶着桌子,抬起那條瘸着的腿:“日记。”
他失笑:“說一声得了,又不偷看你的。”
心裡委屈,秦见月看他說:“程榆礼,我撞疼了。”她声音很小,很难得地数落起他,有点撒娇的意味,“你都不起来让我坐。好沒风度。”
程榆礼噙着笑:“坐我身上不行?”
她鼓了鼓嘴巴,怯怯地往旁边走,找可以落座的床沿,嘟囔一句:“我很重的。”
两步都沒迈出去,腰被某人横截一道,听见他语调裡似笑非笑的坏意——“来,我看看多重。”
一下失了重心,跌坐在他的腿上。
秦见月被程榆礼搂着腰,她无处安放的手顺势搭在他的肩上。
距离近得鼻尖将要相擦。秦见月涩涩咬唇,收了视线。
程榆礼很顺利地将她箍住,戏弄良民的姿态。他问:“哪條腿?”
“……左边。”
下一秒,温暖的手掌隔着裤子覆在她左腿膝盖,轻轻地按揉起来。
用力稍過一些,她便打颤。
程榆礼松下一点力度:“還疼嗎?”
“好一点了。”她微微摇头。
秦见月垂下视线,仍感受到他炽热的注视。羞怯难当,身子往前倾,想隔他一些距离:“我给你找找纸。”
取出架上的一本书,是一本少女漫,裡面夹着几张沒用的a4文件,翻开到背面是干净的,她指一指:“你在這算吧。”
程榆礼淡淡的:“嗯。”
随后,他却将這几张白纸放一旁,煞有其事地翻看起她的书来。
漫画是日语原版的,前前后后一個中文字也沒有。他好奇问她:“日语看得懂?”
“会一点点。”也是以前因为很喜歡看漫画而学的,并不深入。
“挺能。”程榆礼笑了下,紧了紧搂腰的力度,把秦见月的身子往他胸前压了压,声音低下来一些,“帮我翻译一句话。”
她摇头說:“很专业的词汇我不会。”
程榆礼道:“不专业,很简单。”
“……好吧,我试试。”
尔后,他想了想,组织一番。抬眼凝视着她,徐徐开口道:“月にキスしたいです。”
(我想亲吻月亮)
秦见月的日语沒有那么好,她在心底重复一遍這句话。堪堪理解的一瞬,脸红到脖子,满面发烫。
“什么意思?”他催促她回答。明明眼神总這么清淡,却让人揪出几分不怀好意。
“……”
程榆礼感受到手掌心下腰腹的紧缩,纤细的腰脊一点一点绷直。
他乐了,轻轻拍她一下:“沒听懂就沒听懂,紧张什么。”
秦见月微微启唇,声音小得像小雀嘤咛,不敢抬眼看他:“听懂了。”
程榆礼笑意淡了一些,问道
“では、いいですか。”
(所以,可以嗎?)
作者有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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