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如何迎接前瑞典女王克裡斯蒂娜 (下) 作者:九鱼 小說名称 小說作者 关键字 从外表上来看,提奥德裡克甚至還要比阿蒙年轻一些,他有着一双沉静的红色眼睛,只是在深夜中的烛光中更像是褐色的,深茶色的卷发披散在肩上,他看上去总是有些忧心忡忡,郁郁寡欢,仿佛身上担负着无法摆脱的千钧重担,要路易說,像是阿蒙這样的存在才更像是吸血鬼——在黑暗中游荡,百无顾忌的荒诞种族,但站在国王的立场上,他当然更倾向于提奥德裡克。 這位可能已经年過百旬的吸血鬼走进房间的时候,烛光轻微地跳动了一下,他的影子在墙面上投出令人眼花缭乱的灰色痕迹,当国王看向他的时候,他向国王鞠了一躬:“一個简单的法术,陛下。”他說:“這样可以保证我們的谈话不受打搅。” “坐吧,提奥德裡克先生。”路易不动声色地說:“我想我必须先对您曾经的援手表示感谢。” “完全不必。”提奥德裡克說:“這只是我的职责。” “如果您顾念的是您的后裔,”路易好奇地问道:“那么您就应该知道,现在的法国王室与梅罗文加王朝几乎已经沒有太大的关系了,我們之间整整间隔着加洛林、卡佩与瓦卢瓦,是什么让您這样固执地坚守着原先的想法呢?” “很简单,陛下。”提奥德裡克說:“這就像是您亲手建造了一座坚固壮丽的堡垒,虽然后来您不得不离开,但难道您就愿意看着它慢慢地荒废下去,甚至倾塌么,至于裡面的主人是否是我的后裔,那就更可笑了,陛下,我已经投身于黑暗,在获得永生的时候,也就注定了不再属于人世间,我在窗外驻足观望,仅此而已。” “我可以冒昧地问一句么。”路易问:“您是第几個提奥德裡克呢?”梅罗文加王朝一共有三個提奥德裡克,三個提奥德裡克的性格与行事方式各有不同,虽然现在的提奥德裡克已经是吸血鬼,但他的一举一动显然都在說明,他依然对自己的王朝与国家怀抱眷恋,既然如此,路易就必须知道他究竟在想写什么,至少要知道他可能在想些什么。 提奥德裡克笑了笑,他显然也猜到了国王的用意,不過他原本就更乐意与聪明人說话:“我是第二個提奥德裡克。” 路易也猜他就是那個提奥德裡克,在那個时期,法兰克内部的纷争此起彼伏,關於继承权的問題因为几分几合更是变得混乱无比,提奥德裡克二世是当时被视作最有可能统治全法兰克的人,他出生的时候继承了勃艮第,但在后来的战争中,他不但战胜了自己的兄长提奥德贝尔特二世,布伦更是在祖母的建议下将他和他的子嗣全都杀掉,以保证自己是奥斯特拉西亚的惟一继承人。而就在他整合两個国家,意图消灭克罗泰尔,统一法兰克的时候,却神秘死亡,死亡的时候仅有二十六岁。 關於他的死因众說纷纭,不過现在看起来,裡世界直接插手的迹象昭然若示,也难怪后期无论教会還是迁徙到裡世界的大家族都不约而同地制订了相关的严苛律法来禁止裡世界与表世界的交通,路易简直不能想象,一個国家的国王突然被变作了狼人或是吸血鬼,這個国家的秩序将会被粉碎到什么地步——而当他想到這点的时候,另一個名字呼之欲出,“阿蒙……”路易說:“您来亲自见我,是为了那位先生的缘故嗎?” “是的。”提奥德裡克說,他看上去甚至像個性情温和孤僻的学者,一点也看不出曾经弑兄杀侄,又曾经距离最辉煌的桂冠仅有一步。 “他依然沒有放弃原先的打算嗎?” “阿蒙是茨密希家族的亲王,与勒森魃家族一样属于魔党,而他从還只是子嗣的时候开始,就极其疯狂,虽然每個茨密希都是如此,但他一直有個奇怪的想法。” “奇怪的想法?” “是的,魔党的首领是勒森魃,茨密希家族的血族们对于权力却不是那么热衷,但阿蒙却想要一個善于领导他人的后裔,他曾经選擇了很多人……陛下,其中不乏卓著的君王或是公爵,但這些人最后都让他失望了,现在他選擇了您。” “我应该說我很荣幸?” “不,完全不。”提奥德裡克露出一個奇妙的笑容,又像是遗憾,又像是嫉妒:“你知道我曾经差点成为了法兰克之王,”他說:“我知道做一個世俗的君王是怎样的感觉——不,陛下,您虽然還很幼小,但已经有了明君的雏形,我很愿意将我的国家交给你,我希望您能够让它变得更加强大——而从另外一方面来說,阿蒙也是如此希望的。” “他如此希望?” “正是,对于他来說,您是未曾打开的宝盒,未曾结果的花朵,未曾长成的雏鸟,他会等待,然后摘取或是掠夺。” “那么說我暂时不必担心他喽。” “這正是我为什么会来到這裡。“提奥德裡克說:“陛下,我曾经经過的事情,我不想让您再经历一次,所以我是来警告您的。” “我听着呢。” “我知道有两個人为您带来了阿蒙的口信,我恳求您,不要相信,也不要被他打动,不要妄自使用您還无法掌控的力量,它们会反噬任何一個胆敢利用它们的人。” “但您也应该知道。”路易注视着他:“我曾经被我的子民两次驱逐出巴黎,如果我继续懦弱和放任下去,也许会有第三次,第四次,更有可能,他们会如同对查理一世那样的对我,我需要愿意忠诚我的人,或是愿意为我所用的人,无论他是人,巫师、狼人、吸血鬼——您若只是站在那裡,空口白话地請求我放弃唾手可得的力量,這是不可能的。” “您难道不吝惜您的灵魂么?” “比起现在就上天堂与五十年之后下地狱,您知道我总是会選擇后者的。” “阿蒙许诺了您什么?” “就如同您想的那样。”路易說。 “那么請给我一点時間,”提奥德裡克說:“我需要好好想想。” “沒关系,”路易說:“但不要太久。” 对于提奥德裡克如何想,路易并不在意,他也不会真的去相信阿蒙,一個疯癫的吸血鬼,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觉得路易這颗果实已经足够成熟了呢? 只是就和每個需要谋生计的人那样,对于一個国王来說,无论前一個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第二天一早起来,堆积如山的公务也不会消失,他一边工作,一边让邦唐去召富凯来,虽然他对菲利普這么說,但要說对富凯就這么轻轻放過了也不可能,不然谁知道這個有才能但毫无品德而言的家伙能够做到什么程度——也许会把卢浮宫的窗口也卖了說不定。 富凯飞快地赶到了杜勒裡宫,他来到国王面前的时候,身上還带着一股迅速奔跑后带来的热气,头发凌乱,帽子上的羽毛也有点歪斜,外套上還有一些泥点,靴子更是灰噗噗的,只是国王一看,就知道這种作态根本就是为了讨好与表功特意做出来的,他不会被蒙骗,但也懒得指出来,他甚至沒让富凯坐下,只是给了他另外的工作。 這份工作顿时让尼古拉斯.富凯愁眉苦脸起来,因为這份工作虽然也能够得到不少好处,但也真是繁琐至极,又要在前瑞典女王来到巴黎之前完成,不可谓不艰难,事实上這件事情国王原本也是要放在之后完成的,但既然富凯還记得为自己牟利,想来先前的工作他堪称游刃有余,那么另外承接一份工作也应该不会无法承担。 要說這份工作与富凯之前领受的任务也有一些关系,甚至可以說是延伸与拓展——国王可一直沒忘记孔代亲王在红孩子集市旁边的街道遇到刺客时,他们在赛巴蒂斯安.沃邦的带领下穿過平民街区所看到的景象,也难怪此时的城市,只要有一個身染疫病的人进入,就立刻会爆发出势不可挡的灾难来。 還有那些暴民与刺客,他们就像是污垢与粪便那样深藏在拥挤黑暗的街区裡,总是无法清除干净,這次国王不会再等到暴动或是战争了,他会直接先一步把他们剔除出去。 所以富凯要做的事情有两件,第一件事情是从卢浮宫开始,到巴士底广场,再到曾经的红孩子集市,塞纳河北岸的三角地带,要重新划分区域,命名街道,登记人口……每個人要么要有地产或是房产证书,要么就要有租赁合同,若是他们正为某位贵人服务,那么他们就要有该位贵人的担保…… 就這么一想,富凯的头就快要疼的爆炸了。 而正在进入巴黎的一些外省人,并不知道他们将要面临有史以来最为严苛的盘查,他们兴奋异常,一路欢呼雀跃——为首的一位男士尤其引人注目,因为他装扮成了凯撒大帝的模样,在头上戴着黄铜鎏金的桂冠,披着白色的托加,裹着朱红的斗篷。 “這就是巴黎嗎!”同样装扮成罗马贵妇的女伴将头伸出篷车,深深地呼吸着:“巴蒂斯特!多么甜美的空气啊,這就是巴黎!上帝啊,我感觉到了,這就是自由的味道!” “粪便的味道嗎?”被叫做巴蒂斯特的人說道:“确实如此,比圣法尔戈浓郁多了,另外,别叫我巴蒂斯特,我說過,我现在叫莫裡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