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本尊先走
乌行白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季观棋的身上,心中明知這的确是季观棋能說出来的话,可就是有些不爽。
“我已经封住了他的灵力,你立刻带他回宗门。”乌行白沒打算离开,他一挥衣袖道:“去吧。”
這倒是在季观棋的意料之外,他還以为乌行白会立刻答应下来,毕竟這可是他最在乎的小徒弟。
不過乌行白向来說一不二,既然他這么說了,那么无论乔游說什么都是改变不了的,于是便让乔游带着奚尧暂时离开,快速前往宗门。
“你不去嗎?”乌行白忽然說了這么一句话,而這句话却是对着萧堂情說的,顿时众人将注意力都放在了萧堂情的身上,只见他脸色稍稍变了变,而后应道:“三师弟修为颇高,想来也无人拦得住他,弟子在這裡跟随师尊便可。”
本来乌行白就是随意一问的,既然萧堂情這么說,他便轻轻瞥视了一眼对方,這眼神看似平静,却让萧堂情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立刻垂下脑袋,不敢直视。
出了這么一档子事情,大家顿时比之前更加警惕了,乌行白依旧回了庙裡坐下休息,季观棋准备去处理掉外面的东西时,却被乌行白直接开口拦住,他道:“观棋。”
季观棋脚步一顿,转身道:“师尊有何吩咐?”
他话音刚落,一個东西便扔向了自己,季观棋顺手接住后,就听到乌行白闭着眼睛說道:“吃下去,解毒丹。”
原先還在犹豫的季观棋微微一顿,他藏在衣袖的伤处沒有跟任何人說過,本来准备自己处理就行,却沒想到乌行白眼裡倒是好,只是這沉甸甸的药瓶子放在手裡显得精致小巧。
“多谢师尊。”他以为是和对方给奚尧那個一样的解毒丹,便干脆直接打开,却不想刚刚打开瓶子,一股异香便顿时涌了出来,任凭谁都能看出這枚丹药的品阶不一般。
然而最震惊得莫過于季观棋,他可是清楚记得這枚丹药上辈子是给了奚尧的。
“师尊。”季观棋立刻道:“师尊可是给错了,這枚丹药实在是太過贵重。”
“沒有给错。”乌行白睁开眼后定眼瞧着季观棋,他语气平静道:“就是给你的。”
他想了想,還是起身朝着季观棋這边走過来,原本他就比季观棋高出一些,身上威压又重,季观棋下意识就想往后退,只是未等行动就被乌行白直接摁住了肩膀,他顿时有些愣住,紧接着就感觉到一股极其纯粹的灵力涌入他有些杂乱的经脉中,让因为中毒而有些滞涩的灵力重新运转起来,顺便道:“還等什么?把药吃了。”
季观棋握着小瓷瓶,只是犹豫了一瞬,便干脆直接将丹药倒出来吃了下去。
他可不比奚尧,有那么多人护着,他這身灵力经脉本身就乱的一塌糊涂,若是再不小心点,有了什么后遗症,那才是哭都哭不出来,既然乌行白把這個丹药给了他,他也沒理由拒绝。
反正……這本身就是他找回来的,他吃了也是应该的。
“感觉怎么样了?”乌行白见季观棋的灵力逐渐好转起来,才道:“不要距离不明来历的人太近。”
“师尊,刚刚奚尧师弟比我伤的更加严重,为何那枚解毒丹……”季观棋還是沒忍住问出了口,他看着眼前乌行白,觉得对方着实是有些反常,他脑子裡瞬间闪過了一個可能,眼神微沉,而后和往日一般恭敬地问道:“师尊近日怎么沒将方天画戟带在身边,此地邪修作祟,若是遭遇突袭,恐对师尊不利。”
“无碍。”乌行白說道。
季观棋以前就觉得乌行白嘴裡的话是真的十分金贵,一字千金,要不不說话,要不就是一两個字,他也极少搭理人,平日裡除了修炼還是修炼。
等季观棋出去的时候,他稍稍回望了一眼站在神像旁边的乌行白,为自己一時間冒出的念头感到有些可笑。
他怎么会突然觉得乌行白也许也是重生回来的呢?若是乌行白真的是重生的回来的,估摸着早就将他踢出师门了,又怎会容忍他至今。
至于解毒丹沒给奚尧,季观棋仔细想了想,或许是因为自己重生而带来的一些细微改变,只是不知道這些改变是好是坏。
庙宇裡的神像被季观棋擦拭的很干净,神像的目光微微低垂,似乎是在看着下面的人间百态。
乌行白忽然转過身看着這尊神像,沉默片刻后,他竟然缓身跪下,低声說了些什么,只是无人在侧,更不会有人知晓。
乔游带着奚尧离开后,那些弟子们還叽叽喳喳地询问了一番,可见短短时日奚尧已经和大家打成一片了,只是這群弟子不敢去找萧堂情询问,只能去找季观棋。
“乔游师弟修为颇深,有他带着奚尧师弟回宗门,又有宗门丹药相助,想必是无碍的。”季观棋微微笑道。
听到這话,其他弟子才松了口气,正准备继续问询的时候,却发现季观棋已经离开了。
“大师兄果真如同传闻一样,温文尔雅,有君子之风。”一名弟子低声道:“就是可惜了修为……”
“大师兄的天赋不高,但修为也不低,只是相比起其他宗门的首徒而言,的确是……”另一名弟子說道:“有些可惜了。”
两人话音刚落,就感觉后背一阵发凉,转头就看到了站在他们身后一脸阴郁地萧堂情,对方眼神从他俩身上轻轻扫過,不咸不淡道:“自己领罚。”
“是,师兄。”這两名弟子自知理亏,哪裡敢說什么,立刻跪了下来。
于是季观棋路過的时候就瞧见了刚刚问话的两名弟子都跪在了地上,他从這两人身边经過时,就瞧见了不远处的萧堂情,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干脆直接转身又走了。
他贴着神庙的墙角,背对着萧堂情,肩背挺直,略显偏薄,束腰略显简单,但只是這背影都让萧堂情多看了几眼,他总是记得自己昏迷之前在雾气中看到的那個身影,和三個月前背着自己走出秘境的背影非常相似。
而那背影,和眼前的季观棋的背影也有几分相似。
可其他人都說当时季观棋在村尾那边,那么应该就不是他了,否则按照季观棋的性子,看到重伤的他又怎么会置之不理地离开,更何况三個月前……三個月前季观棋自己也受了重伤,又如何能进秘境去救他?
“果然是日思夜想,都产生幻觉了。”萧堂情低笑一声,摇了摇头。
整個罗镇算是彻彻底底沒了活口,但也不算是毫无收获,至少在自爆的那几人身上又搜罗出了一点东西,上面還是有着暗金色的符文,只是不明白這個到底是什么意思,就连想来喜歡研究這些歪门邪道东西的萧堂情都辨认不出来。
“等我回宗门之后,再去翻看一下關於符文的卷轴。”萧堂情說道。
“好。”季观棋应道。
萧堂情稍稍停顿一下,他状似无意道:“只是這符咒似乎是能扰人心智,让人对使用和修炼它产生很大的兴趣,有很强的诱导性。”
“那师弟小心点。”季观棋不咸不淡地說道。
萧堂情握着這些东西,站在原地许久,直到季观棋的身影都消失在视线裡了,他才将這些东西扔到了自己的乾坤袋中。
从罗镇离开前往春水城的时候,路上一行人遇到了几個被邪修,只是這几個邪修已经死了,且浑身经脉全部碎裂,如同枯草,乌行白只是随意看了一下便知道对方是被吸干了修为灵力而死的。
“這又是什么邪门功法,以前未曾见過啊。”一名弟子低声道。
但沒有敢回答他。
不過周围并沒有其他邪修的踪迹了,乌行白也沒有追究,便无人敢說什么,萧堂情正准备跟在乌行白身后的时候,一抬头便和乌行白对视了一眼,顿时觉得仿佛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那种感觉无法形容,让萧堂情有种自己师尊已经看透一切的感觉。
可是他明明已经做得十分小心仔细,按道理是不会出现什么纰漏的。
然而乌行白什么都沒說,仿佛只是萧堂情自己心虚产生的错觉。
靠在树边的季观棋看着這地上的尸体,一眼便知道這是谁的手笔,他低声叹了口气,终究萧堂情還是走上了老路,只是這一次不知道又会有谁去拼命地庇护他。
反正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是他季观棋了。
从罗镇御剑而行前往春水城,也不過一個多时辰,那枚解毒丹效果的确很好,不愧是极品丹药,季观棋手背的那点毒素很快就消散了,体内灵力不仅沒有觉得滞涩,反而运行得更为流畅了。
要不是這东西太难得,他自己都沒有,他是真的想要再弄一些過来。
“你在想什么?”乌行白就在季观棋的旁边,身边人稍稍走神,他马上就注意到了,开口问道:“還是不适?”
“弟子已然无恙,多谢师尊关怀。”季观棋立刻說道。
他总是這样十分有礼,绝不逾矩半分,以前也是這般,只是乌行白总觉得现在和以前有着点不一样。
要真說哪裡不一样了,那大抵是觉得季观棋以前多多少少会透着想要亲近的欲望,只是在努力克制着,可是如今他在季观棋的身上只感觉到了疏离。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多礼。”乌行白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开口說了一句。
“弟子不敢。”季观棋的头更低一些了,低声道:“弟子敬仰师尊,不敢有所怠慢。”
“只是敬仰?”乌行白的目光微沉。
“……”季观棋有些诧异地抬头,乌行白這问话着实是有些不像平时的他,但這茫然的眼神很好地取悦到了乌行白,他眼底难得带了几分笑意,看着季观棋的模样說道:“此次回宗,你便搬来镇南殿。”
季观棋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他的神情微变,只是這点落在了乌行白眼中,他眸光微沉道:“不愿意?”
“不,弟子非常愿意。”季观棋可不想在這個时候惹得乌行白不高兴,虽然也不知道這位镇南仙尊到底想要做什么。
若是上一辈子的季观棋听到這话,定会高兴得三天三夜睡不着觉,可上辈子的季观棋已经死了。
還是那句话,人死一次,总得看开点什么。
被哄到的乌行白心情倒是非常不错,這一点就连正在队尾忙碌的萧堂情都感觉到了,他凑到了季观棋身边低声问道:“你說了什么,师尊這么高兴?”
“师尊說等回宗门之后,将小师弟接到镇南殿。”季观棋一脸淡定地撒谎。
“……”萧堂情稍稍顿了顿,他下意识看向了乌行白的方向,低声道:“小师弟?”
“师尊觉得小师弟天赋惊人,未来无可限量,因此想要带在身边亲自教。”季观棋這样子看着实在是太正直了,加上之前的好名声,倒是让萧堂情对他沒什么怀疑,只是這话一出,萧堂情的情绪稍稍低落了一点,后面的行程都沒有再去找季观棋說话了。
這倒也在季观棋意料之中,别看萧堂情最近对他很亲近,实际上要知道這位可是对奚尧情根深种。
只是萧堂情和乔游相比,一個藏得深,一個表露在外,当然,藏得最深的還是莫過于他们的這位师尊。
萧堂情不来找季观棋,季观棋乐得清静,沿途的风光都变好了,只是半路又被乌行白召了回去,两人一前一后,一句话都沒有,气氛既尴尬又压抑。
“青鸾总是不愿意吃东西,且难以管教。”乌行白自己率先开口,道:“它只听你的话。”
“青鸾本属于灵兽,有自己的想法,许是吃食不合胃口而已。”季观棋低声道。
乌行白看向季观棋的时候,瞧着对方低眉顺眼的样子,心裡微微堵了一下,唇角略微下压道:“本尊出关之后,你只来過镇南殿一次。”
這话說的季观棋有些想笑,上辈子他倒是去镇南殿去得勤快,后来還不是惹得乌行白有些厌烦了,這辈子他学乖一点,离那边远一点,這位仙尊又不高兴了,可真是够难相处的。
“洞天福地即将开放,弟子只是在准备着师尊前往此地所需的东西。”季观棋的回答挑不出错来。
洞天福地乃是顶级秘境,裡面藏有很多修真界难得一见的好东西,任意拿出来一個都足以让修士们抢破脑袋,只是這秘境往往数十年一开放,且時間不固定,前些日子才得到了消息,說這福地又即将开放了,各個宗门都在做着准备。
季观棋清楚地记得上一世乌行白从這裡面拿出了不少东西,只是几乎全部送给了奚尧,零星的给了乔游和萧堂情一些。
至于季观棋……因为他当时在裡面受了重伤,独自一人回的宗门。
他回去的太晚了,沒有谁会给他留下什么东西的。
乌行白闻言,难得温情道:“你也不必操劳,這些交给其他弟子就行,等去了福地洞天,你跟在本尊身边,一步也不要离开。”
“是,师尊。”季观棋答应的倒是快,反正先糊弄過去再說。
心情大好的乌行白甚至加快了速度,就是苦了在后面尾随着的弟子,各個都累得气喘吁吁,待到了春水城都快走不动路了。
“终于到春水城了。”一名弟子喘着粗气道:“咱们可以歇歇脚了。”
一個半时辰的路程硬生生被压缩到了半個多时辰,這些弟子感觉這半個多时辰比之前几天都累,各個都耷拉着脑袋,沒什么精神。
“你之前住過春水城?”萧堂情還记得之前季观棋对那几人說的话,他上前问道:“何时?”
“诓他们的,结果他们真信了。”季观棋瞧着城门上面的石雕刻纹写着“春水城”几個大字。
他此前的确沒有来過春水城,对這边也并不熟悉,只是无论到哪裡无非就是找客栈歇脚而已,刚刚进城几人便发现了春水城和罗镇是有着天壤之别的,虽然只是相隔這么远,但是两者繁华程度完全就是天差地别。
春水城,城如其名,四周环绕护城河,中间還有一道长长的春水河,上面白天停着游船,夜晚则是停着带着彩灯的花船,远远便看到了中间的城主府,雕梁画栋,灵气环绕,极为气派。
這种城镇往往是不止一個修仙家族在這裡的,因此乌行白他们刚刚入城便立刻收敛了气息,他不喜有外人打扰,季观棋便嘱咐下面的弟子不要泄露身份。
“這城裡倒是不少修者。”萧堂情随意扫了眼,便发现這座城镇着实是不错。
“大多都是散修。”季观棋虽未来過,但也有所耳闻,道:“春水城位于玄天宗领地的边缘地带,正好是玄天宗和万兽宗的交接处,因此這边散修就格外多,交易市场也很多。”
也得亏之前那几個自爆的人自己心虚,扛不住事儿,若是换個滚刀肉,一口咬定他就是去投奔春水城的亲戚,那即便是季观棋心细如发也拿他沒办法的。
一行人很快就找到了一個清净雅致的客栈,银子花出去了,客栈几乎都被包了下来。
乌行白径自让上走,停在了自己的房间前,本以为季观棋還会跟自己住在一起,却不想对方竟然直接去了最拐角的一個房间。
這客栈的确是有点大了,客房都住不满,哪裡還需要挤一间房。
眼看着季观棋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裡,乌行白眼神沉了沉,他回头扫视了一眼這间十分雅致地客栈,顿时有些心生不悦,对這個客栈都有点不满了。
早知道他就找個小一些的。
季观棋倒是十分开心,径自躺在了床上,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走近时,他立刻坐起身子,而后就瞧见了萧堂情站在门口,道:“师兄,我能进来嗎?”
“何事?”季观棋并沒有允许他进来,以至于萧堂情刚刚踏出去的脚微微僵住了一下,而后装作沒听懂季观棋的言外之意,走进了房间后站在门边道:“师兄,我记得师尊给你的解毒丹是你之前进献给师尊的,一共两颗,给了师尊一颗,你自己還留下一颗,小师弟中毒颇深,我想师兄可否先拿出這一颗,待日后我定然寻到這种解毒丹還给你。”
季观棋倒是有耐心听他把话說完了,而后忍不住笑了声。
這声笑听得萧堂情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的话哪裡有問題,他迟疑道:“师兄何意?”
“你当我是怎么在瘴气毒蛊横行的地方拿到解毒丹的?”季观棋正起身推开了屋子旁边的窗户,這個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春水河,等到了晚上必然能看到花船游湖了,他心情略微好了些,笑道:“的确是两颗,但其中一颗在当初就已经被我吃了,否则我能活到今天?那师弟你也未免太瞧得起我了。”
萧堂情微微一顿。
他其实根本不是来要解毒丹的,就是想要跟季观棋說几句话,但好像這個话题聊的不太对。
可明明季观棋之前是最关心师兄弟的,若是谈起谁受了伤,他必然非常上心。
“师弟還有其他事情嗎?若是无事,我便想休息一下。”季观棋见這人還不走,便直接下了逐客令,這话都說得這么明了了,即便萧堂情脸皮再厚也不能继续留在這裡,他只得往后退了一步,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旁边房间的门打开了,乌行白冷着脸走出来的,只留下了一句:宗门有事,本尊速去速回,尔等在此地等本尊回来。
而后便直接离开,一句多余的话都沒有。
刚才還有些困倦的季观棋直接翻身坐起身来,眼裡透着兴奋。
刚刚還在心裡骂着老天,现在最难缠的那個走了,季观棋顿时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