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 59 章
“诶,這些怎会由得我想呢?”简妈叹了口气說:“哪,歌仔都有唱的嘛,命裡有时终需有,命裡无时莫强求。”她轻轻地哼唱起那旋律,我哑然失笑,這是许冠杰好多年前的粤语老歌,简妈的歌喉略微沙哑,唱起来妩媚动人,不逊旁人,我拍手笑道:“妈咪唱得好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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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啦是啦,”我笑着說:“阿妈是天后级人物。”
简妈微笑了起来,目光柔润,眉底眼裡,依稀有当年二八好女儿的影子。我愣愣看着,心中莫名有些酸涩。简妈倒回头好笑地瞪了我一眼,摸摸我的头,說:“哪,别乱想了。你若果像我這样,差点沒鲎校怨遣阄兜溃愣疾换峒平夏切┪尬降亩鳌!彼a送#抗馕氯幔枘绲厮担骸岸遥阋恢倍己霉裕柽渚退阋蛭饧履漳悖蓟嵯肫鹉愫玫牡胤剑钪眨际蔷醯媚愎远嗟悖蹈瞿训玫男7匙校柽渲憷病!
我伸手抱住了她,真挚地說:“对不住,谢谢你,妈咪。”
“乖啦,”她拍拍我的后背,笑着說:“同喜歡的人在一起,天公地道的嘛,不用說多谢。”
我点了点头,抱着我今生的母亲,心下一阵唏嘘感慨,這么好的妈妈,我何其有幸,竟能遇见,竟能在懂得感恩的年纪,来得及珍惜。我抱着她瘦骨嶙峋的背脊,含泪說:“妈咪,无论我跟谁在一起,都会好好孝顺你。”
“知道你乖啦。”她笑着說:“你都系先读好书,考個好学校,嗯?”
“我会的。”我郑重地說。
我們母子正真情流露,气氛温馨之际,她忽然一下推开我跳了起来,大叫說:“死啦,我煲的凉茶……”随即蹬蹬跑开去,大喊:“仔仔啊,都话心沩鹄玻腋伤闼惆。ㄔ趺窗欤
我满脸黑线,应道:“我早就熄了火啦,等你老人家想起,火烛(火灾)都有啊。”
“呸呸,细路仔唔识s乱讲,”简妈马上啐我,合掌朝天花板拜拜說:“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我們好不容易有的一個文艺又温情的氛围便這样破坏殆尽。我扶额摇头,又好气又好笑,正想着,移动电话却响起,我拿起一看,是夏兆柏。
我微微一笑,按下接听键,道:“喂?”
“還沒睡?”电话那端夏兆柏的声音传来,简洁下令道:“收拾了一天该累了吧,早点洗洗上床。”
“你這话逻辑不通啊。”我转入卧房,躺下了說:“如果想我睡,你就不该打电话,如果打了,那就证明你想跟我通话,就不该命令我上床睡觉。”
他被我抢白一通,却呵呵低笑了起来,声音变得低柔,說:“我想你。”
我一愣,随即心裡有股暖流慢慢涌了上来,拿着电话,应了一声:“嗯。”
他见好就收,转了话题问:“房子裡面還缺什么嗎?我明天让助理過去,你开個单子给他就好。”
“不缺,”我看着卧室满墙的书柜,微微一笑,低声說:“谢谢你,兆柏。”
“喜歡?”
“嗯。”我应了,說:“比我想象的好。”
“那就好。”夏兆柏的声音透着高兴,說:“我怕你嫌我多事。”
“是有点,”我坦白地說:“我妈咪都觉得奇怪,问起来了。”
“哦?”夏兆柏来了兴致:“问什么?”
“问我跟你,我們”我咬了咬下唇,踌躇着道:“问我們,是什么关系?”
“我不信她看不出来。”夏兆柏叹了口气說:“我对你的用心,只怕也就是你,才能一直视为无物了。”
“夏兆柏,你现在是秋后算账嗎?”我淡淡地问。
“哪裡敢,”他忙說:“是我做得不够明显,不关你的事。”
我差点沒忍住笑出来:“得了,受气媳妇似的,你就装吧。”
“你呀,”夏兆柏叹了口气,无奈而又宠溺地說:“你就一直沒心沒肺到底吧。”
我迟疑了一下,說:“兆柏,我跟简妈說了自己是同志的事。她一点都沒有不开心,倒反過来安慰我。”
“你有一個很明事理的妈。”夏兆柏语气中透露着欣慰。
“我,我想,”我犹豫着說:“我想請你,帮個忙。”
“要我为简太太做什么?”夏兆柏柔声說:“宝贝,你不用觉得有负担,她這么疼你,我只有感激的份。說吧,想让我怎么做?”
“我想让她有份适合的工作。”我說道:“不用什么高职位,关键是,能照顾到她的自尊心和让她能得到成就感。”
“只是這样?”他笑着說:“好,交给我来安排。”
“谢谢。”我小心地问:“会不会为难你?”
“不准跟我說這种见外的话。”夏兆柏口气加重道:“我有我的原则,不会因为她是你的母亲就格外看顾,但安排個下属公司的职位,這不過举手之劳,沒必要跟我客气。”他缓和了口气,說:“這件事你向我开口,我很高兴。真的。”
我翻了白眼,說:“反正就交给你,办不好你别来见我了。”
“是是是,”他笑着說:“保证让你和她都开心,好嗎?”
夏兆柏的办事效率一流,不過三日,便将简妈安排做這附近某著名牌子的住宅区小型超级商店店长。底下管着七八個年轻的店员,铺头面积不大,却五脏俱全,精致异常,工作环境不错,员工素质也颇高。简妈心裡高兴,却很忐忑不安,觉得靠上了我的裙带关系,生怕人家說我們一家现有的都是她“卖仔”所得,她犹豫来犹豫去,竟然想拒绝這样好的机会。我不能理解,跟她怎么說也說不通,俩母子差点为這個争吵起来。夏兆柏那天正巧過来看我,一进门见简师奶面色不善,对他懒得应酬,砰的一声摔门进房间生闷气;又看到我又急又气,以为我被简妈责骂,忙過来安抚我。我将事情原委一說,夏兆柏微微一笑,拍拍我的肩膀,低声說:“我来,五分钟搞定。”
我诧异地看着他转身敲了房门,进去与简妈密谈了一会,果然不到一会,他就脸上带笑出来,跟我做了ok的手势。我惊奇地发现简妈随后出来,白了我們一眼,转身进厨房做饭,一会厨房裡菜刀声碗碟声乒乒乓乓,似乎很气不顺的模样,我低声问夏兆柏:“這就是你說的搞定?”
他神秘一笑,冲我說:“看着吧,我什么时候骗過你。”
我們正嘀嘀咕咕,突然厨房裡传来简妈高分贝的声音:“简逸,過来同我择菜,别一副少爷款,你妈不惯着你!”
我乖乖进去帮厨,只觉简妈的火气沒有低下,反倒有越烧越旺的趋势,也不知夏兆柏到底跟她說了什么。那天吃饭,凡是简妈做的,都多了一勺盐,我尝了一筷子,只好吃我做的那几样。夏兆柏却面不改色,大快朵颐,看得我胆颤心惊,只觉他与简妈之间暗流涌动,却不知为何如此。终于吃到尾声,简妈啪的一声放下筷子,喝道:“简逸,洗碗!”
我不敢怠慢,立即站起来收拾碗筷,夏兆柏好整以暇地說:“小逸身体刚好,我也去帮忙吧。”
“你坐下,我有话說。”简妈气势十足地道。
我冲他做了眼色,夏兆柏微笑着坐了下来,我将东西收拾好了拿进厨房,打开水喉,耳朵却贴着墙听外面动静。却听夏兆柏从容的声音道:“怎么,简太太,考虑好了嗎?”
简妈沉默了好一会,才恨恨地說:“算你狠,做就做,怕你么。”
“這就对了。”夏兆柏說:“那我通知他们,你明天上班?”
“好。”简妈咬牙說:“你以后如果够敢对仔仔不好,我会同你死過(拼命)!”
“我不会的。”夏兆柏好笑地說:“你一個,欧阳女士一個,都盯着我,我很大压力,不敢对他不好。”
“知道就好!”简妈募地站起来,蹭蹭走回房间,砰的一下将房门关上。
我忙走出来,沒好气地问:“兆柏,你到底跟她說了什么?”
“沒什么,只是很简单给她算了一笔帐。”夏兆柏笑着說:“你上大学的费用,我问她是要自己出,還是我出。如果她自己出,那么以她能打到的工,最多只能完成三成,而我给她的工作,却能筹到這笔钱。”
他一摊手,无辜地說:“怎么选,是個人都知道啦。”
我摇摇头,好笑又好气地說:“谁告诉你们我上大学的钱要你们出了?我自己不能赚嗎?你這么說,知不知道很hurt一個母亲的心?”
他笑了,站起来环抱住我,低头看着我的眼睛,柔声說:“我当然知道我的宝贝很厉害,学费算什么。但对一個妈咪来說,這却是一件不能推卸的责任。她一定会选为你好的路子,這也合了你的心意不是嗎?”
我靠在他胸前,叹了口气說:“我就怕她生气。”
“沒事的,”夏兆柏柔声說:“她是生自己的气,觉得自己沒用,但简太太那么坚强,一下就会看开的,相信我,她很快就能在新工作中找到自信和乐趣。”
夏兆柏所言非虚,简妈上班沒几日,就开始生机盎然,整個人容光焕发,俱是神采。她回来后也多与我谈及工作,說到小超市每日的流水账,经营范围,橱柜摆设,员工轮班安排,都說得头头是道。我毕竟做過多年管理,也会为她提一些中肯意见,简妈回去实验,一成功便越发高兴,晚上那一餐,就要加料庆祝。
這大概是這位出生寒苦,劳碌半世的女人做得最开心的一份工作。因为她不是为了养家糊口,沒有沉甸甸的,關於儿子的医药,生活的压迫横在心头,她是为了自己的乐趣去做,也第一次在工作中尝到了成就感的甜头,并以她的泼辣和魅力赢得应有的尊重。在捱苦捱了二十几年,为家人奉献了二十几年后,我的妈妈,真正有了属于自己的人生。
为了让她更好工作,我本欲包揽家务,不让她操心。但因为我身体并未完全康复,而且平日裡也要温书,此举夏兆柏绝不赞同。也不知他回去跟七婆說了什么,七婆隔日便气势汹汹上门,与简妈展开单方面对话,把简妈数落得面红耳赤,紧接着不由分說地每日带着那边宅子的两個工人過来,或收拾屋子或买菜做饭。我整個人清闲无事,骨子裡的少爷习性就上来了,每日裡看看书散散步,也沒感觉什么不自在。晚餐时分分外热闹,夏兆柏這段時間推掉所有应酬,每日裡如上班打卡一样准时出现在我家裡,有时候连美人黎笙也会造访,加上七婆简妈,一屋子人围坐吃家常菜,虽然大家观点南辕北辙,有时难免发生口角,但屋裡却因此显得热闹非凡。唯一令我难受的,是七婆热衷又炖又熬,实验了许多补品,吃得我心裡发毛。
時間转入深秋,我的身体一天天好转,夹杂在這么多人的关爱中,想不好都很难。其间我也有想到過陈成涵,虽有歉疚,却沒有后悔那天晚上拒绝他。人的一生能付出的情感其实很有限,反正我感觉自己是将大部分的感情都在那十余年的单恋当中挥霍一空,到现在只剩下一点半点的心动和感激,根本无法回应谁殷切的期盼。我就像一個已经烧空了的壁炉,只余下灰烬上的火星,早已发不了光和热。跟我這样的人在一起,只能不断地往那壁炉裡塞火炭燃料,可問題在于,谁能受得住只往外掏心掏肺却不一定捂得热的感情?
想来想去,這世界之大,能這么对我的,却大抵只剩下一個夏兆柏。
天气渐渐变冷,港岛却下起淅淅沥沥的秋雨,我的关节隐隐作痛,能出去的日子并不太多。好容易有一天放晴,天气好转。我立即穿上厚风衣,围上围巾,打扮得像個爱斯基摩人出门散步。這几日七婆也身体不好,卧床休息。我心裡挂念她,便一個人出了门,坐了两站公车后,便顺着通往林宅的林荫山路慢慢走去探望七婆。這段路我当林公子的时候走過多少遍,熟悉得不得了,但看林木依旧,我却不再是我。這世上多有物是人非之事,单单感慨万分,已是不必。這一带是著名旧式富人区,走着走着,时不时身边有限量版豪华车呼啸而過。我走得有些热了,略喘了口气,身边一辆银色奔驰开了過去,却又一個紧急刹车,在我身前不過十米的地方停下。我正觉得奇怪,却见车门打开,一個身材高大的英俊男孩从车上跳了下来,顷刻间奔到我眼前,迟疑地问:“简逸?你是简逸嗎?”
我从围巾裡抬起脸,吃了一惊,說:“alen!你怎么又出现在港岛,英国学校现在又是假期嗎?”
“阿逸,”他一把将我狠狠抱入怀中,颤抖着声音說:“我终于找到你了,担心死我了,你沒有被陈家的人抓去太好了,别怕,我会保护你,他们谁也伤害不了你。”
我听得一头雾水,這男孩牛高马大,硕壮结实,抱得我险些透不過气来。我锤他的肩膀,困难地說:“alen,你在說什么?你能不能先放开我,你這样,我快呼吸不上……”
他立即不好意思地放开我,却恋恋不舍地握着我的双肩,眼圈有些发红,却更多的是坚决和毅力:“好了,找到你就好了,你立即跟我走,我把你藏起来,保管谁也找不到你。放心,有我在,你谁也不用怕。”
“你,到底在說什么?”我困惑地问:“我有置身什么危险嗎?我,我怎么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