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 60 章
我心裡一惊,抬头看他,急切地问:“你這么說什么意思?”
李世钦欲言又止,却仔细地端详我一番,忽然一笑,揽住我的肩膀,半环着我,轻松地說:“不知道算了,沒事,我們這么久沒见了,你想不想我?对了,我去你原先住的地方找過你,怎么說你们退了公屋了?现在住哪?电话也换了号码嗎?我怎么都打不通。”
我用力挣开他,薄怒道:“李世钦,說话不要讲一半,要么你就别告诉我,要么你就全部讲出来,你选一样。”
李世钦为难地看着我,伸出手来试图拉我,被我侧身避开,他浓眉一拧,毕竟是养尊处优,横行霸道惯了的少爷,立即有些脾气上来,說:“阿逸,我都是为你好,知那么多干嘛?你沒听過知得越多,死得越早嗎?”
我心裡一阵纷乱,忽然联想到自出院以来一個多月风平浪静的日子,渐渐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来。我朝他点点头,說:“好,你不讲是嗎,我自有办法知道。”
我从口袋裡掏出行动电话,点开通讯录,正想拨给陈成涵,直觉告诉我,正在发生的事情与陈成涵有莫大关系,但奇怪的是,那個电话拨過去竟然是“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存在。”我心裡越发惊疑,又拨了几次,回答我的仍然是那個女声重复:“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存在。”我抓着电话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一個从未想過的念头突如其来,竟让我感到一些暗藏的莫名的恐惧和愤怒。我看着李世钦,喃喃地问:“你刚刚說,打不通我的电话?”
“是啊,我从在英国就一直打不通。”他說:“你换了号码嗎?”
我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說:“alen,你的电话多少,我打给你。”
李世钦表情奇怪地看着我,迟疑了一下,报出一串号码。
我按着按键打過去,他的电话响了,拿起来一看,笑着說:“好了,我有你的新号码了,现在不用担心找不到你。”
我不自觉地冷笑了一下,說:“介意我看一下我的新号码嗎?”
李世钦诧异地将手机递给我,我扫了一眼上面的数字,心裡一片冰凉。
“怎么啦?”李世钦关切地问,他凑過头来看,随口道:“啊,你這個新号码选得挺好的,還挺容易记……”
我咬牙說:“是啊,真是個靓number,若我一直都不知道,岂不可惜了。”
“不是吧,”李世钦笑了起来:“你個大头虾,怎会连自己的号码都记不住?”
我沉下脸不言不语,他终于察觉不对,笑容僵硬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阿逸,发生什么事?”
我深吸了一口气,說:“沒事,只是被人当白痴耍了一道而已。”
“谁敢耍你?告诉我,我替你出头!”他年轻的脸登时愤怒起来。
“alen,”我心裡纷乱,抬眼看他,口气中带了哀求說:“這次你一定要帮我,好不好?”
“我本来就是来帮你的。”李世钦立即点头,试探着问:“你,知道发生什么了?”
我苦笑了一下,一种悲哀涌上心头,說:“大概,能猜得到。但我需要你的帮助,你先告诉我,陈家酒店业,现在怎么样了?”
李世钦一下脸色变得不好看,呐呐地說:“什么啊,它怎么样也不关你的事……”
“alen,”我厉声问:“我当你是信得過的朋友,麻烦你老老实实,告诉我,陈氏到底现在怎么样了?!”
李世钦为难地扒扒头发,說:“還能怎么样?股票暴跌,金融版到处都是他们家经营不善,面临亏损倒闭的报道。”他偷偷看了我一眼,改口說:“哎呀,我都不是很清楚,你问来干嘛,他们家的事,你也帮不上忙……”
“如果真是那样,你又何必說要找到我,把我藏起来?”我看着他的眼睛,严厉地问:“你必然是觉得我很危险,所以才要从英国赶回来帮我。你担心我,我想知道理由。”
“你也知道我常常瞎操心啦,”他顾左右而言他說:“沒见你這么久,你好像面色变好了……”
“别岔开话题。”我冷笑起来,问:“你也不想我有天横尸街头,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沒命吧?”
“呸呸呸,边度(哪裡)有人把口对自己疃荆彼宋乙豢冢担骸芭铝四懔耍模疑铣怠!
我迟疑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信我啦,好不好?”他嚷嚷起来。
我跟他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位。他从后座的杂志报纸中翻出一些,堆给我說:“自己看啦。”
那些都是本港有名的财经杂志和报纸,我略微翻翻,即被那些醒目的标题吓住,一页一页看下去,越看越胆战心惊,越看越愧疚难当,终于啪的一声合上所有,以手掩面,一股难言的悲伤笼罩過来。
那上面长篇累牍,讲的都是一個华人酒店王国濒临倒闭的事,陈家三代经营,扎根美国,拓展亚洲的连锁酒店业,在短短一個多月内,爆出陈成涵的两位兄长行贿漏税,被美国警方拘留立案,紧接着,他们家族业众多经营弊病被人一夜之间曝光天下,从本港辐射出去的几家连锁酒店被查出存在各种問題,导致陈氏股票狂泻,大厦将倾。
一摸一样的路数,从丑闻开始,恶性竞争中节节败退,董事局内讧,列强环伺一旁趁机瓜分一杯羹,幕后黑手等着接收全盘生意。骤然之间,我仿佛看到当年被逼入绝境的林世东,一個人孤零零从办公室往下看,一心想着若能就此一跃而下,那于己于人,都将是一件幸事。
我猛然间想到,上帝啊,陈成涵联络不到我,又身陷困境当中,万一他也這么想,那该怎么办?
我被這個想法吓得差点惊跳起来,抓住李世钦的手,颤抖着說:“快,带我去星级酒店,带我去见陈成涵……”
“你疯了,别人避都来不及,你反而自己上门?”李世钦怒道:“我不理你跟他什么关系,反正我不会让你见他,不会!”
“那算了,我自己找去。”我揉揉额角,伸手去开车门,却听见啪的一声,李世钦将车门上锁。我回头怒瞪他道:“开门!”
“不行!”李世钦吼道:“你知道不知道到处都在传陈三公子与夏总裁抢爱人,夏总裁冲冠一怒,进而耍手段搞垮陈氏啊?你都被人传成祸水了,陈家的人背地裡都要花钱买你的命了,你還敢上门去找陈成涵?”
“荒,荒谬,”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反驳他,心底却仿佛有块地方崩塌成一個漩涡,不断飞速旋转,将這段時間以来我以为确定无疑的东西都拖进去摧毁搅碎,为了抵抗這种恐惧,我摇着头,說给他听,也說给自己听:“兆柏是成熟的商人,他,他应该不会這么做……”
李世钦冲我翻了白眼,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不耐地說:“你個脑进水了?夏兆柏出了名的阴狠毒辣,什么事做不出来?而且這么大手笔地出击,這么快速啃下一块硬骨头,還打得对方沒有還手之力,整個港岛,除了夏兆柏,谁能做得到?谁能做得這么狠?說实话,我也很欣赏他,不愧是商界后生一辈的一哥,他肯定是早就看中陈氏這块肥猪肉,借你的名来過桥,不然师出无名啊。不過他這一仗赢得真是精彩,你也别那么介意啦,商场无父子,他们這些人都這样的。现在最紧要的,是不能让陈家人找到你,不然就麻烦……”
我脑子裡一片轰鸣,仿佛有听不见的锐利之声在划破耳膜一般。我摇着头,否认李世钦說的一切,但在我心底,却止不住地怀疑着。夏兆柏肯定早就部署好,肯定早就伺机蠢蠢欲动。那就怪不得他要神不知鬼不觉换掉我的电话号码,怪不得要私自改动我电话中储藏的陈成涵的号码,他大概還是有点良心,觉得要切断我与陈成涵的联系,但也不排除,他怕我一跟陈成涵联系,就会坏了他的事。這么多天来,他的体贴温柔,深情厚谊,应该不是作假,而且也沒必要作假,但是感情对這种人来說天生就只占据很小一部分,为了更大部分的利益驱动,他又一次,把感情的事压着以后再說。
我心裡宛如被狠狠遭遇重锤一样,痛得我眼前浮上一层雾气。是的,他又一次選擇了把我置之脑后。上一次也是這样,這一次也是這样,夏兆柏从来都沒有变,永远都是那個运筹帷幄,决胜千裡的商界奇才,也只有我,以为我不是林世东的同时,他也不是原先那個夏兆柏。
我忽然呵呵笑了起来,笑得泪流满面,笑得李世钦一脸惶恐,不知如何是好。然后,我默默擦掉眼泪,低头平复心情,随后,我抬起头,平静地对李世钦說:“带我去找陈成涵,我必须找到他。”
“阿逸,我刚刚說的,你难道沒听懂……”他着急地反对我。
“我听得很明白,”我打断他,淡淡地說:“我现在是以朋友的身份請求你帮忙,如果你不帮,那么我就自己去,你阻止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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