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 61 章
李世钦脸上现出薄怒,狠狠地盯着我,最终猛击了一下方向盘,骂道:“**!”
“怎样?你選擇帮我,還是不帮?”我紧逼着问。
“帮!”他咬住下唇,猛地一下踩了油门,车子飞驰而出,他咬牙切齿地說:“难道看着你去死嗎?讲啦,那個衰人在哪?”
我闭上眼,心裡隐约作痛之余,脑子裡却越来越清明,冷静地說:“去上次你生日吃饭的星级酒店,法国餐那家。”
李世钦恼怒地說:“行!但你要答应我一個條件,找人的事交给我,你乖乖坐在车裡不要出去,ok?”
“好。”
电话突然响起,和弦旋律,是许多年前的好莱坞电影主题曲《雪绒花》。這首歌现在记得的人很少,可夏兆柏坚持用它作为我的铃声,因为那是他童年时期,唯一全家看過的一部电影,至今印象深刻。我如临大敌地盯着那個手机,心中宛若被刀子仔细凌迟,夏兆柏,夏兆柏,那個男人对我毋庸置疑的好,那双凌厉深沉的眼眸看着我时,毫无疑问的温柔满溢,這段時間以来,每個仔细呵护,犹如对待挚爱珍宝的细节,那荒原一样的心境逐渐逐渐,开始孕育生机和希望的過程……這点点滴滴,对那個男人而言,到底意味什么?我难以自持地颤抖起来,正要碰那個电话,那铃声却嘎然而止,李世钦看了我一眼,說:“点解(为何)不接电话?”
我摇摇头,不知如何作答,却在此时,电话铃声再度锲而不舍响起,我的手在我脑子還沒做出反应之时,已经一把抓起来,按下接听键。夏兆柏醇厚低沉的声音响起:“小逸,在哪呢?刚刚怎么不接电话?”
“兆柏……”我低低喊了一声。
“怎么啦?”他立即察觉我声音中的异样,提高声调說:“发生什么事了?”
我深吸一口气,竭力犹如平时那般說:“只是遇到一個旧同学,谁?哦,你好像也遇到過,有次在xx酒店顶层吃法国餐,对,就是那一位。”
“他为难你了?”夏兆柏的声音骤然冷硬起来:“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现在在哪?我派人過去接你。”
“沒有,你想哪去了。”我迟疑了一下,說:“他其实也是個好孩子。放心,我知道怎么做,恩,沒事,我会照顾好自己。”
夏兆柏断然說:“不要累到了,不许喝酒,海鲜什么的也不能吃。两小时后我派人去接你。”他口气一缓,问:“今天有点冷,穿了什么出来?”
“七婆给我买的厚风衣。”我抬头望天,深吸了一口气,說:“不多說了,我挂了。”
“等等,”夏兆柏柔声问:“想我嗎?”
“兆柏……”我心裡一阵难過。
“听到了。”他呵呵低笑起来:“知道這是你的极限了。好了,我去开会。玩得开心点,如果不喜歡就早点回来。”
“好。”
李世钦阴沉着脸,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驶向路边,又一踩刹车,停了下来,冲我吼道:“兆柏?你跟姓夏的在一起了?”
我默然看他。
“說话啊,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爬上富豪的床嗎?”他失控地大声嚷嚷:“枉我一路从英国飞回来,担心你担心到要死,原来我不在這段時間,你已经被人金屋藏娇了?怪不得我找极都找不到你在哪,现在搬出公屋开心啦?他给你多少钱啊?你卖了多少钱?”
我揉揉隐隐作痛的额头,蹙眉說:“alen,别那么大声好不好,我头疼。”
“你!”他用力抓紧我的胳膊,使劲摇晃,咬牙切齿地骂:“算我看错你,你原来也是明码标价的。說,你价位多少?我出!那些阿叔阿伯满足得了你嗎?要不要换一個后生点的试下?”
我被他晃得眼前发黑,今早所受的刺激连同心底那些痛楚和失落猛然间都涌了上来,我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用国语吼道:“我去你妈的!你了解我多少啊?我們很熟嗎?你他妈第一天知道我是gay啊?我不跟男人,难道跟女人嗎?”
他一下哑然,看着我,目光痛苦,满是挣扎,颤抖着唇问:“我,我不行嗎?”
“什么?”
他忽然一把抱住我,用力将我勒在胸前,似乎在恼怒,又有豁出去的坚决:“不要作践自己,阿逸,如果你一定要跟男人,那,那就跟我!我会对你好,他们能买给你什么我也可以,迟些,迟些时候,我掌管爹地的公司就好了。等我,小逸,我绝不会欺负你,我們好好在一起,拍拖,好不好?”
我大脑一片空白,被他勒在胸前過了几秒,才突然醒悟他在說什么。一時間只觉头大如斗,說道:“你放开我。”
“不要!”這孩子语气坚决地拒绝我,恨恨地說:“我在英国這几個月日想夜想,已经想得很透彻了。上一次是我傻,我沒有明白内心真正的想法,但我现在知道了,跟我在一起吧,阿逸,我会对你好的。”
“放开我先。”我挣脱他,注视到他诚挚的眼神,那些脱口而出的劝诫话语,就不能随便說出来。我微微叹了口气,說:“alen,你并不是gay。”
“是不是都好啦,我就想跟你在一起。”
“你不明白。”我扶着额头,困难地說:“同性恋的生活,沒有你想的那么美好,我們不是只靠有情就能饮水饱的。你要发展,要前途,要好的机遇和人际脉络,就必须符合這個社会的主流价值观。相信我,就算全世界都在高唱我們不歧视同性恋,但事实上,我們還是生活在一個异性恋的社会裡。”
“我不管那些……”
“现在可以不管,难道一世人都不管嗎?”我严厉地问:“你屋企人(家裡人)可以不管嗎?你老豆老母的心愿可以不管嗎?你们家供你去英国读书,不是要你回来說我搞基(做同性恋)我不理你们就完了的!你也知道要掌管你老豆的公司才有话事权,那我问你,你拿什么掌管那家公司?一個基佬的身份?只怕你沒坐稳那個位,就先被人轰下去!”
“我不会那么差……”
“這不是差的問題,是游戏规则。”我叹了口气,温言說:“你還小,性向這样大的事情,不要這么草草决定。我可以当今天什么都沒听到……”
“话已经說出来,怎么可以当沒听到!”他发狠吼道:“你拒绝我,是不是因为喜歡第二個?谁?那個陈公子?怪不得你心急火燎要去找他……”
“你說到重点了。”我淡淡地說:“我并不喜歡你,不,应该說,我也喜歡你,却只是朋友的那种喜歡。至于我为什么非找陈公子,那是因为,他在這整件事中最无辜。你要知道,等你到陈成涵的年龄,未必比他能力好,但即使是他,也因为基佬的身份弄成现在這样。你有信心一定强得過他嗎?”
李世钦抿紧嘴唇,我心下一软,拍拍他的肩膀說:“我真是为了你好。”
“不!”他狠狠地說:“你是因为钟意其他人,承认這点很难嗎?”他冷笑說:“你這么年轻,为什么尽学那些老s(老家伙)的說话方式?感情的事,你說不喜歡,难道我還能逼着你喜歡?为什么要扯上那么多听起来好为我着想,实际上根本就是好自私的话?”
我愕然看着他,李世钦一言不发发动车子,目光狠狠盯着前方,過了一会,抛出一句說:“我刚刚說错了,以你的做事方式,大概也是不喜歡那個陈公子对不对?你不喜歡人家,却觉得他无辜要跑過去见他,這算什么?他难道就想你過去跟他道歉?跟着呢?你想怎样?抛开一切跟着他捱苦,說明自己有多伟大?笑话!”
我仿佛被人冷冷打了一巴掌那样,心裡那纷乱的情绪,却渐渐开始清明起来,他說得对,我到底想怎样?就算见到陈成涵,难道我就想跟他道歉?但我凭什么去跟他道歉?夏兆柏做下的事,本来就是一個成熟商业大鳄做惯的,這如果也算错,那么我期待他能做什么?因为喜歡我,变成君子之师?
我只觉背上冷汗涔涔,忽然间就醒悟過来,自己活了三十几年,竟然沒有一個毛头小子看得通透。耳边又响起李世钦冷嘲热讽的话:“怎么?說中你了?拜托你做人诚实点好不好?钟意谁就干脆点,就算要卖,最少也卖得心安理得……”
“停车。”我說。
“呃?”李世钦诧异地问。
“停车。”我提高声调,說:“你說得对,我沒立场去见陈三少,我不去见他。送我去另一個地方吧。”
李世钦静静地看着我。
我沉吟了一会,說:“去夏氏。我确实,也该对自己诚实一点。”我微微一笑,对他說:“谢谢你,你点醒了我。”
李世钦翻了翻白眼,一言不发,发动了车子,淡淡地說:“事实上,你也点醒了我。”
“什么?”
“是不是gay有什么所谓,”他冷笑着說:“是不是话事那個才是最紧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