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季雪梅抿嘴笑笑,点头道:“不管怎么說,记住你說過的话。”
李牧野决定给她一颗大大的定心丸,道:“我忽然很想去北边走走,只是办护照手续什么挺麻烦的。”
季雪梅笑容更盛,连目光中都透出满意来,额首道:“真是一個懂事的孩子,這点事儿包在阿姨身上。”
李牧野起身告辞,王红叶出现在隔壁包厢门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泪流满面。季雪梅走出包间,冷冷的:“哭什么?這就是你痴心不悔的男人,两百万就把你无比珍视的感情给卖了,這样的男人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王红叶伤心欲绝,愤怒的看着母亲,凄然中压抑着怒火,问道:“妈,现在這個结果您满意了嗎?”
季雪梅面无表情看着女儿,微微额首,道:“他拿到了钱,我們得到了我們想要的,這样难道不好嗎?”
王红叶咬着嘴唇,轻声說道:“确实挺好的,妈,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我跟他已经一刀两断,再无可能了,就为了這一件事,我永远也不会原谅您。”
季雪梅并不太把女儿的话当回事,在她看来,這不過是年轻冲动下的不理智行为,過了這阵子就好了。所以,她轻松一笑之余又带着一丝不屑的說道:“你才多大,张嘴就敢說永远?”
王红叶紧紧抿着嘴唇,倔强的看着母亲,她坚信李牧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在草原上,她亲眼见识過這個男人的威风,通過王红军之口,她亲耳听到過這個男人铁血凶残的另一面。在她心中,李牧野的形象就是個轻生死,重义气,视金钱如粪土的汉子。如果一個人肯为了感情放弃价值数千万的股权,又怎么可能为了几百万出卖這段感情?
逻辑上讲,她這么想完全沒有错。可惜她沒有看到李牧野转身离去时那欠打的笑脸。
李牧野回到家后,立即着手准备出国所需的材料,弄利索了以后直接交给王红军转达。接下来的事情就剩下等待了,估计季雪梅那更年期大姨为了她女儿的终身幸福也不会让小野哥等太久。
等待的日子裡,基本上每天都严格遵照阿辉哥在的时候要求的标准刻苦锻炼自己。
一個要做大事赚大钱的男人,必须先有一個好体魄。
当然,也不总是在锻炼身体。
比如,這一天忽然接到孟凡冰的电话。
孟凡冰在上海静安路上的服装店即将开业,打来电话邀請李牧野去参加开业典礼。李牧野知道她只是为了炫耀和客套。所以顺着她的心意一口拒绝了。然后俩人随便闲聊起来。李牧野之所以愿意听她闲扯那些虚荣无聊的屁话,原因只有一個,就是這娘们儿能经常跟张娜通电话。
从她的口中得知,张娜的那個小开未婚夫简直就是完美的化身,年少多金,并且還是個运动健将大帅哥。孟凡冰对此羡慕不已,曾经为了驗證這個消息的准确性,還亲自跑了一趟香港去亲眼见识了那個刘麒公子的风采。
绝大多数時間裡,她說的全都是沒营养的屁话。偶尔会說起张娜的近况,有關於学业的,有關於生活周边的,事无巨细,李牧野每次结束通话后都会把自认为有用的信息记录起来。
孟凡冰是一個喜歡小资情调,经常会說起风月的女人。离开煤城還不到一年,可每次打电话的时候,总会好像已经离开几十年,带着一种故园秋梦的口气說起煤城旧事和旧识。這一次,李牧野沒什么心思跟她扯淡,回怼說,我也马上要跟你一样把煤城丢到记忆中了,所以下次再打电话的时候,拜托你别再跟我扯這方面的淡了。
“为什么?”孟凡冰诧异的說:“你這样的文化底子,身份背景,离开了熟悉的家乡,出去能做什么?”
李牧野暗叹,原来刚猛霸道的小野哥在她心中就是一只井底的蛤蟆,并且還是一只沒什么底蕴的癞蛤蟆。道:“想去俄罗斯那边搞搞跨国贸易什么的,反正什么生意赚钱就做什么生意,我在呼纶贝尔的时候接触那边人挺多的,知道一些行市。”
聊起做生意,孟凡冰就自命权威起来,口若悬河的說起来,无非是一些鸡汤励志书籍中的老生常谈,被她结合实际经验說出来,对小野哥而言依然沒什么营养。李牧野有一搭沒一搭的听着,一直到孟凡冰沒什么好說的了,打算挂断电话的时候,孟凡冰忽然想起一人来,說道:“对了,我有一個朋友就是做中俄贸易的。”
“你朋友?男的女的?”
孟凡冰语气有些扭捏,道:“是男的,一個俄罗斯留学生,家裡是做小生意的,他毕业以后就做起了中俄贸易,我通過他搞了一些皮草,最近刚回国,人生地不熟的,语言又不通,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可以安排你去那边找他。”
从她的口气裡不难听出来,這個所谓朋友也不是‘外人’。李牧野丝毫不感到意外,這娘们儿能闲住才是怪事。
“成,你把他电话号码告诉我吧,等我這边出国手续办妥了就动身,到了那边刚好可以帮我熟悉熟悉情况。”
下第一场雨的时候,李牧野的护照和公务签证办完了。
细雨蒙蒙中,煤城难得流露出澄澈清新的一面。
王红军和乌兰珠一起来火车站送别,前者悄声提醒說,红叶也来了,在那边车裡躲着呢,主要是觉得对不起你,沒脸跟你见面才沒下来。李牧野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說,她是個好女孩儿,何苦這么为难自己,其实我从来都沒有怪過谁。
气氛略显低沉,李牧野心中却是踌躇满志。他把這次兵发俄罗斯看做是一次预演。未来有一天要给张娜赎身,還得去跟老美子打交道,這一趟先跟大鼻子接触接触,算是练手了。
转身登上火车的一刻,王红叶从吉普车裡探出头来,泪流满面。李牧野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這一幕。足下稍微一顿,忙在心裡对自己說,這是一個残忍的世界,李牧野,你的心胸装不下那么多温情,能给的都已经给了娜娜,就别坑其他人了。
王红军站在窗口下說道:“兄弟,你放心去吧,家裡头的事情不必你惦记,有你姐的消息我会立即给你打电话,你之前跟我說那些道理,哥们儿全都记在心裡头了,還是那句话,来日方长……”竟已哽咽。
李牧野挥手告别,列车发出长鸣,渐渐驶离车站。
坐在高包卧铺上,看着逐渐熟悉的景观被不断抛在身后,窗外的景致越来越陌生,想到遥远的目的地,会忍不住忽然想要问自己,李牧野,你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怎样的生活其实都不重要,关键是跟谁一起生活。
高包车厢裡有茶几和沙发,两個车厢公用一個洗手间,总地来說條件還是很不错的,票价四千九,考虑到七千公裡的路程,還算是物有所值的。
忽然想起鲁源曾经說過的话,人這一辈子务必要去一次最想去的地方,爱一個最想爱的女人,吃一顿最想吃的饭,有一個后代继承你的血脉,如果這几点都做到了,人生就沒什么遗憾了。剩下的就是尽责任和义务了。
李牧野最想去的地方是贝加尔湖,严格来說,那裡是李牧原最想去的地方。很多年前那裡還叫北海的时候,有個叫苏武的老头曾在那裡放了很多年的羊。姐姐喜歡摄影,对那裡无限神往,为之着魔,收集了很多關於那個地方的传說和典故。這一次的路径中,就包括了贝加尔湖。听說要沿湖行驶三個小时。
年轻人精力本来就旺盛,李牧野自从跟陈炳辉学了点皮毛养生体术后,精气神更足了。一路颠沛,从中午到午夜十一点半,仍是毫无倦意。列车终于来到满洲裡,停车時間长达两小时,主要是因为需要時間更换轮子。
這個时候车厢裡的人普遍都已睡觉,李牧野睡不着,就想下车去免税超市买点东西。刚起身就听见過道裡传来脚步声,最后停在了自己住的车厢门口。开门声入耳,首先看到的是满头大汗的列车长提着行李,然后是一個金发女军官抱着個几個月大的孩子跟在后面,先后进入到车厢内。
列车长回身对女军官說道:“卡列琳娜女士,您就在這個车厢吧,請放心,抵达莫斯科以前,不会有人来打扰您的。”
李牧野立刻站起身来,横身挡在另一张铺位前面。为了不被打扰,他故意买了两個人的车票。列车长连個招呼都不打就把人塞进来,显然已经冒犯了李牧野的利益。
列车长愣了一瞬,问道:“你要做什么?”
李牧野道:“這铺位的票已经卖给我了,你把人安排进来,经過谁同意了?”
列车长皱了皱眉,道:“其他高包都沒有空闲的床铺,就你這個铺位一直空着。”
李牧野寸步不让:“空着并不代表沒人,票我已经买了,你带着這位女士再去找别的地方吧。”
列车长沒动地方,僵持着:“小伙子,你一個人买两张票是什么情况?”
李牧野道:“我這個人身上毛病多,不想在旅途中打扰到别人,這沒什么問題吧。”列车长面无表情道:“把你的车票出示一下。”這是他的权利。
李牧野把两张票都拿出来给他验看,列车长看過之后還给李牧野其中一张,道:“多花五千块钱就为了买個清净,你還真不是一般有钱。”說着,仍然把行李往那边的铺位拖過去,又道:“這样吧,這张票我给你退了,铺位是公共资源,你用不到,而又有人十分必须,作为列车长我有权利和义务来平衡這种供需上的不平衡现象。”
李牧野道:“這退不退票是不是得我自己說了算呢?”
列车长摇摇头,道:“车是国家的,资源是国家的,你也是這個国家的老百姓,当然得服从国家的安排,在這趟列车上,我代表的就是国家,你必须服从安排。”說着,将那张手裡扣下来的票交给金发女军官,又对李牧野說道:“過五分钟我把钱给你送来。”
李牧野被他强势抢白了一番,连插话的机会都沒有,眼看他這么不讲道理,正准备发作,忽然那金发女军官怀中的孩子大哭了起来,女军官立即向二人比划了一個嘘的手势。李牧野一时语塞,到嘴边的质问也换成了:“她是個女的,這多不方便啊?”列车长不屑的看過来,道:“嘴巴子沒毛,你能算是大人嗎?出门在外,得学会将就,懂嗎?”
金发女军官开始解扣子,外衣的,然后是内衣……列车长知趣的迅速离开了,李牧野眼睁睁看着她毫无顾忌的把那丰满雪白的口粮释放出来,满腔斗志竟瞬间瓦解冰消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