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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相面之术

作者:怪诞的表哥
尸体倒地,溅起积雪。 萧弈利落地丢了刀,往史德珫的书房走去。 他既已是亲随,不需旁人通传,径直进了有人守卫的院门,穿庭,拾阶而上。 正要敲门,萧弈停下了动作,站定,听着屋中的对话声。 “公子若问我,我猜他会杀,可谁知会磨叽多久。” 听這声音,萧弈知說话的人是解晖。 史德珫问道:“你沒认出来嗎?他是当年从李崧府抄的奴婢。” “這么一說,我想起来了,吓得尿裤子的娃,跪着哭求我饶命,那眼泪鼻涕的。到府上养了两三年,竟是大不一样了。” “他见了你有何反应?” “沒甚反应,像是不认得我。” “沒提旧主?” “沒提。”解晖嗤笑道:“他敢提嗎?” 史德珫道:“那便表示旧主已過去了,你也不必再为难他,去吧。” “可公子不觉得他奇怪嗎?像变了個人。” “我知道,短短数日,脱胎换骨啊。但我只要他忠心就够了……” 萧弈回過头,踩着地上沾了雪渍的脚印退回阶下,喊了声“公子”,重新走上前,敲门。 片刻,解晖开门出来,打量了他一眼,微微哂笑,扬长而去。 “公子,办妥了。” 萧弈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 史德珫闻言头也未抬,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只是听一件寻常小事。 但這表示,萧弈暂时通過了他的考验。 数日后,几個奴婢从廊下走過,看到萧弈迎面走来,忙站到一旁。 “乙郎。” “嗯。” 萧弈点点头,脚步不停,拐過长廊,畅通无阻地来到史德珫的书房。 掩上门,他走到最后一排書架前,扫视着一個個卷轴。 卷轴上贴着小纸签,诸如“太师冯道”、“左仆射苏禹珪”、“门下侍郎窦贞固”、“翰林承旨王仁裕”、“河东节度使刘崇”、“兖州节度使慕容彦超”等等,记录着当朝重臣们的情报。 目光迅速掠過那些已看過的,停在“开封尹刘铢”五個字上,萧弈伸手拿起。 此时,史弘肇正在大堂见刘铢,史德珫坐陪,想必谈的是机密,萧弈沒有随侍,却有些好奇。 展开卷轴,划在刘铢名字下面的红勾映入眼帘,表明刘铢是史德珫重点结交的对象。 “刘铢,陕人,出身河阳牙兵,性狡,好杀而寡恩,然颇识进退,先帝用为左都押衙,国初,授永兴军节度使,幼主即位,迁开封府尹,深合父亲乱世需用重典之心,每见必言刑杀、钱粮。杖人,双杖齐下,谓‘合欢杖’,或杖人如其岁数,谓‘随年杖’。善敛财,今岁,秋苗一亩率钱三千,夏苗二千……” 史德珫笔迹潦草,用繁體且从不断句,萧弈之前看得非常吃力,现在已能流畅看懂,他迅速把情报记下,以备往后有用。 再展开,一张纸條从卷轴中掉了出来。 纸是楮纸,质地极佳,一般是重要文书才用,纸上字迹粗粝,如同刀戟。 “刀俎已利,肥豚在列,但有所命,阖城皆齑。铢,顿首再拜。” 萧弈咀嚼着這两列字,一时未明其意,把纸夹回去,归置好卷轴。 他心想,刘铢“顿首再拜”,拜的肯定是史弘肇,那“肥豚”又是谁? 忽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史德珫走了进来,脸色稍显不悦。 萧弈并不慌乱,他本就有整理書架的差职。 “你在做什么?” “在熟悉公子往来之人。” “你当了亲随,想做好本分,這沒什么,但……” 說话间,史德珫走到書架前,拿起有关刘铢的卷轴,展开,从中拈出那张纸條看了眼,眼中闪過一丝懊恼。 “但既然沒让你随侍,便表明此人不需你熟悉。” “记下了。” “可我看你毫无反省。”史德珫提高了音量。 萧弈道:“我绝不会再犯……” “若有反省,你为何不见惶恐?” 史德珫突然问责,鲜见地发了怒,像是春光明媚的季节突然打雷。 他抬手一指,又道:“我赏识你、抬举你,你呢?何曾跪谢過我的恩德。终日装作公子王孙,冒充二郎,闹得满城风雨,旁人叫你一声‘乙郎’,你真就不把自己当奴婢了?!” 萧弈本觉疑惑,听得“冒充二郎”二字,猜测可能是刘铢說了某些流言,惹得史德珫不爽了。 或是史德珫借题发挥,想让他更谦卑些。 可他终究不想跪下去认错,思忖了一会,决定将脑中盘算了有几天的一個念头付诸实践。 “我确实沒把自己当成奴婢。” “什么?”史德珫一讶。 萧弈却话题一转,道:“公子的面相,贵不可言。” “岂用你說?” “我是說,公子眉间紫气萦绕,乃紫微映斗、帝星拱照之象。” 史德珫神色一凝,沉声问道:“什么?你会看相?” “我不会。” “那是?” 萧弈故意慢数了三息,之后才道:“前些时日,有人在府上远远见到了公子,說了一番让我醍醐灌顶之言。” “谁?”史德珫神色一动,道:“莫非是……文偃禅师?他說我是帝星拱照之象?具体如何?” “不能說。” 史德珫眼中闪過狐疑之色,叱道:“你在耍我?!” 萧弈隐隐察觉到他语气中的急切,断定他心中已起涟漪,扛住威压,沉默不语。 良久。 “好吧,我不问。” 史德珫终于让步,想来是更愿意相信萧弈所言。 他叹惜一声,道:“你可知禅师不久前已然圆寂了?” 萧弈顺势摇头,又讶道:“那对公子……就是他最后的谶语?” 史德珫踱了几步,步伐不自觉地比平时快了些许。 “你不能细說禅师的谶语,說說你的想法。” “是,自从见過禅师,我便不再将自己视为奴婢。”萧弈郑重一揖手,道:“敢问,他日谶语应验,公子是需要一個惶恐谦恭的家奴,還是一個忠心耿耿的心腹之臣?” 书房内寂静了好一会,只有风吹過窗缝的细微呜咽。 随着吞咽声,史德珫喉头滚动,克制着声音裡的喜怒,道:“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就凭這句话,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公子說過‘不交心,沒甚意思’,今日我只是与公子交心。” 史德珫一皱眉,死死盯着萧弈,似乎想从他眼中找出一丝虚张声势或恐惧。 但萧弈冷静得像大相国寺裡供奉的佛像。 他知史德珫不会杀他,那句威胁只暴露了对权力充满贪婪的渴望。 四目相对。 半晌,史德珫冰封的表情渐渐融化,难以掩饰地浮现出一种复杂难明的神色,惊骇,怀疑,不知所措,一丝被看穿后的恼怒,更多的却是野心被共鸣、被抚慰之后的满足。 最后,他忽自嘲一笑,摇了摇头。 “你之所以看刘铢的卷宗,是投石问路,你以此告诉我,你看得懂我的谋划,想参与其中?” “是。”萧弈愿意附和他的猜测。 “我会记得你今日的狂妄。” 萧弈道:“也许有朝一日,公子不觉得這是狂妄。” 史德珫不由展颜而笑,神色豁然,道:“也罢,与你說也无妨,我确有……大志向。” “愿为公子效劳。” 萧弈再次揖手,依旧不谦卑,且多了几分幕僚式的郑重。 史德珫道:“刘铢方才聊到,开封城传言,說苏逢吉在宴上刁难的史家下人其实是史二郎,我遂试一试你,果然,试出来了。” 萧弈道:“原来公子是逼我交心。只是,怎会有這样的误会?” “无妨。”史德珫既已消了气,淡淡道:“他们误会不了多久……去吧,今日所言,不得泄露半字。” “是。” 萧弈推开门,一阵风夹着雪花吹来,寒意让人不自觉抖了一下。 史德珫紧了紧身上的狐裘,转头一看,见架上挂着一件旧青貂斗篷,当即拿起,上前,亲手披在了萧弈的背上。 這青貂皮毛亦底绒丰厚、质地轻软,顷刻抵御了寒风。 “天冷,披着吧。” 萧弈回過头,见史德珫完全冷静下来之后眼神裡满是温润,遂沒有拒绝,道:“谢公子厚待。” 须臾,披着青貂斗篷的背影远去。 史德珫负手廊下,抬眼望天,回想着那句“紫微映斗、帝星拱照”,心潮久久不能平复。 他方才沒有明說他的志向,若要說,倒是可用成德军节度使安重荣的一句话来概括…… 出了院子,萧弈回看了一眼纷纷扰扰的风雪,若有所感。 他不会看相,也不能仅凭刘铢的纸條就完全断定史家的野心,但他知道五代十国的传统。 這传统,一句话可概括——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宁有种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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