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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惩戒

作者:辛逍遥
夜深了,好德正在房间裡,帮助沈慧照看卷宗。

  她奇怪道:“咦!长房刘宗亡故,其子刘庭随母王氏改嫁到刘誉家,后来刘庭不幸夭折,二房叔父刘闻要将其幼子過继给长房承嗣。不過是桩争产案,为何强命王氏与刘誉和离呢?”

  沈慧照不假思索道:“王氏前后两位丈夫都姓刘,是出了五服的远亲,娶袒免亲之妻者违律,所以方判官命他二人和离。”

  好德连连点头,惊异道:“三哥!你都记起来了?”

  沈慧照這才察觉自己刚才的话根本未经大脑思考,一时也觉惊异。

  好德忙翻开大宋律法,期盼地问:“那你再想想,刚才說的律法在哪一章哪一條?”

  沈慧照凝神细看眼前的书,然而剧烈的头痛传来,卷宗上的字突然模糊,他猛然捂住了头。

  好德慌了:“不看了不看了,怨我太心急,大夫說痊愈尚需一段时日,慢慢来過。”

  沈慧照望向好德,好德满脸明媚的笑容,沈慧照心头莫名安心许多,轻轻点头。

  好德换過新卷宗,自言自语:“哦,這桩是继妻与婢争产案,這桩是继子谋夺亲子产业,先听哪一個,還是這個好了,我想看這個……”

  沈慧照注视着好德甜美的面容,渐渐听得入神,脸上也不自觉带着笑容。

  夜渐渐深了,女使守在门外打瞌睡。

  房内床上,沈睦睡得很沉很香。

  吱嘎一声,房间的后窗突然开了,乐善探出头来,狡黠的大眼左右乱转一阵,定在床上的沈睦身上,微微一笑,举起了手裡的剃刀。

  黑夜裡,一道银光微微一闪。

  第二天,沈慧照带着好德向沈太夫人請安。

  “今日我想带四娘出府,特先禀過祖母一声。”

  沈太夫人忙关切道:“又要去衙门……不成,你還是在家裡安心养伤!”

  “案头早就堆满了卷宗,不能都推给底下的官员。况我已休养了一段时日,往后遵照大夫的吩咐服药便是,有四娘随侍在侧,您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沈太夫人正要叮嘱好德,突然听见沈睦刺耳的尖叫声。

  “母亲!母亲!母亲!”

  一声声尖叫几乎要穿透屋顶,沈太夫人骇住,柳妈妈說:“老奴去瞧瞧。”

  柳妈妈還沒走到门口,下一刻,以面巾将头裹得严严实实的沈睦闯入了房裡,几乎是扑到沈太夫人脚下:“母亲,您可要为女儿做主呀!”

  好德诧异,沈太夫人伸手:“我瞧瞧,让我瞧瞧,到底怎么了?”

  沈太夫人将面巾一扯,露出一头炸毛的短发,竟是被人绞去长及腰臀的青丝。

  好德和沈慧照顿觉吃惊,好德第一反应看向乐善,乐善只低头站着,一副无辜的模样,可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她在拼命忍笑的事实。

  好德悄悄挪了一步,挡在乐善跟前。

  看到這一幕,连沈太夫人都差点笑出声来,還要强压住好笑和震惊,关切道:“哎呦呦,這是怎么闹的!”

  紧随其后的归娘柔声道:“外祖母,昨夜母亲入睡后,有人悄悄潜入她的房裡……审過守夜的婢女,都說不曾有外人进房,更不曾听见动静。来人只留下一张字條。”

  說完,她递過来一张纸條和一枚铜钱。

  沈慧照接過一看,念出来:“余天生癞头,苦不堪言,久闻娘子鬓发如云,不屑髢也。今夜子时,踏月来取,留铜一文,聊以为谢。汴京市贩细民黄三癞子。”

  沈睦哪裡肯信,愤怒地指着好德:“不消說了,都是你干的!”

  乐善還沒来得及护住姐姐,沈慧照已将好德护在身后,沉声道:“姑母,都怨侄儿不好!這黄三癞子……原是相国寺外卖义髻的,因与人斗殴生事,叫我罚了二十杖,在衙门外闹了两月,還以为太平无事,谁知竟前来报复,牵累姑母,侄儿告罪了!”

  好德沒想到沈慧照竟会编谎话来保护她,一时竟怔住了。

  沈睦暴跳如雷:“三郎,你還护着她!沈家是人說进就进的?你姑母我都成這副模样了,還怎么回丘家,怎么出去见人啊?”

  沈慧照一本正经地胡說八道:“姑母,送水送菜的每日来往,必是趁乱潜入府裡,伺夜而动……都怪侄儿失察,再三给您赔罪了!我即刻命人全府,不,全城搜查,务必拿住歹人。請姑母留下养好秀发,再回去不迟!”

  沈太夫人早看出端倪,只是微微笑着作壁上观。沈睦暴跳如雷:“三郎!”

  沈慧照向太夫人說:“祖母,孙儿衙门裡還有好些事,先带娘子告退了。”

  沈太夫人忙点头:“去吧去吧!”

  沈慧照拉着好德行個礼,飞快地从房裡退出去。乐善忍住笑,匆匆跟上。

  沈睦還在愤怒地嚷嚷:“三郎!母亲,您看他呀!我可是他亲姑母,就這么对待尊长?我的头发!我的头发啊!”

  沈太夫人一看她就想笑,忙别過脸去:“好啦!归娘,为你娘重新梳妆匀面,這副模样也太不成体统了!别忘了,选顶好的义髻,啊?”

  归娘称是,沈睦一跺脚:“母亲!”

  沈太夫人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

  马车上,沈慧照一直板着脸,好德眼睛眨呀眨呀偷看他。

  她一本正经地說:“三哥,五妹也是替我出气,情有可原的。”忽然扑哧一声笑起来,“对

  不住,我真的忍不住啦,哈哈哈哈!”

  沈慧照也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下回要顽皮,烦請告知一声,让我也有個准备。”

  乐善笑得肚子痛:“四姐姐,你沒看她那副模样……哈哈哈!”

  马车内传来阵阵笑声,随行的护卫们面面相觑。

  开封府二堂,方判官与夏推官都在听沈慧照的训示。沈慧照看看二人,内心其实非常紧张,袖中手指微微蜷起,脑海中却闪過好德的话。

  “三哥不必担心露怯,只管照咱商议好的,你应付得来的!”

  沈慧照将卷宗搁在桌上,沉声道:“方判官,继妻与女使阿安争产一案,判得有欠妥当。”

  方判官非常紧张:“敢问大人,下官的判词何处不妥?”

  沈慧照见他战战兢兢又年岁已高,示意衙役给二人搬来两把椅子:“二位還是坐下說吧!”

  二人更是受宠若惊,還满腹狐疑地对视了一眼。

  沈慧照察觉异样,轻咳一声:“阿安替罗柄产下一子,故罗柄将产业三分,一分给了她。继妻邹氏与罗柄素来不睦,和离多年,却趁其年老糊涂,回去霸产占业。阿安之子夭折后,罗柄六年中都不曾向她讨回田产,意志不言自明,又怎能只听信邹氏的一面之词?理应发還覆讯。”

  方判官如释重负:“是,大人明断。”

  沈慧照又拿起一本卷宗:“夏推官,這桩叔父逼侄子出家后霸占其产业的案子,也有待斟酌!”

  沈慧照娓娓道来,方判官和夏推官频频点头,心悦诚服。

  帘后,好德摸了摸凉掉的药碗,又掉头离开。

  当沈慧照终于阖上最后一本卷宗,二人匆忙起身:“下官告退。”

  夏推官又突然想起:“大人,开封府尚缺一员掌刑狱诉讼事的推官,近日案件堆积,下官派人催促再三,吏部說新推官马上就要到任了!”

  沈慧照颔首:“知道了!”又向青石与衙役說:“你们也退下吧。”

  众人退下,好德這才从帘后走出来,将药送到沈慧照的面前,嘟囔道:“药都热過两遍了。三哥,你刚才可把他二位给吓着了?”

  “哦,为何?”

  “属官答问一旬一回,推官们次次都被骂得面如土色、汗湿衣襟,出衙都得人搀扶,我听青石說,方判官都乞休六回了!”

  沈慧照一愣:“我原是三头六臂,還是青面獠牙?人人畏我至此。”

  好德一笑:“纵沒有三头六臂,獠牙青面,也是寒铁冷面,不近人情,凶得能止小儿夜啼!”

  沈慧照好笑道:“那你怎的不怕我?”

  好德眼睛亮闪闪地盯着他,用意不言自明。

  沈慧照很不自在,低头喝药:“记住衙门裡人多眼杂,无事不要闲走,管好你那個小五妹!”

  好德心虚一笑,心想:早就不见踪影了,還等着你来问嘛!

  四福斋裡,空气中爆发出一阵笑声。

  乐善绘声绘色地讲:“刚去沈家时我怕睡不着,特意捎了两根沉眠香嘛,可不就派上用场了?然后我就——”

  她双手挥舞一通,作出剃头的模样。琼奴笑個不住:“亏你想得出!”

  乐善撇嘴:“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姑奶奶叫她瞧瞧我的手段!”

  一條抹布抽在她脑袋上,乐善一下跳起来:“娘!”

  郦娘子沒好气道:“惹祸精,叫你护着你姐姐,净给人添麻烦,要你干什么吃的?你站住!站住!”

  她那條抹布沒头沒脑往乐善身上拍,乐善一蹦三尺高,拔腿往外走:“谁叫那尖嘴利齿的老虔婆欺负我四姐嘛,我這還手下留情了!下回我用缝衣针,给她臭嘴绞上!”

  “你還說,看你下回還敢!”

  “就敢就敢!”

  她奔到门边,突然停住了:“别动!”

  郦娘子扬起的手僵在半空,琼奴凑上来:“怎么了,瞧见谁了?”

  好德一把将二人拽到门后,向潘楼门口努努嘴:“喏!”

  街道对面,特意带着纱帽的归娘下轿后,女使忙扶着她进了潘楼。

  尽管上半身都被轻纱遮住,面目若隐若现,然而她腰间的那枚翠绿的蝴蝶玉佩,随着她的步伐轻晃着,全落在了有心人的眼裡。

  郦娘子与琼奴都很好奇,琼奴忍不住追问:“那是谁呀,遮遮掩掩的……”

  郦娘子也催促:“快說呀你!”

  乐善狡黠一笑:“自然是一個——同咱天差地别的大、家、闺、秀喽!”

  书房裡,好德正在认真翻阅卷宗,无意中一抬头,突然吓了一跳。

  “做什么吓人!终于舍得回来了?”

  乐善双手托腮:“四姐姐,你同从前可不一样了,终日沉迷于這些破卷宗,哼!姐夫呢?”

  好德微微一笑:“叫方判官請走了。你不知道,近日我帮着三哥参详案件,才知這些可有意思了,你看這桩三兄弟争田案,牵延二十五年,孙辈還在打官司呢!你要看多了堂辩,口齿都得利三分!”

  乐善忙止住:“打住打住,什么污滥官司,听了就脑壳疼!四姐姐,我有一桩大秘密要告诉你!”

  “秘密?”

  乐善凑過去,在姐姐的耳边叽叽咕咕起来。

  好德震惊:“真的?归娘她……”

  乐善郑重点头。

  门外,银红慌张禀报:“娘子,快去您房裡瞧瞧,姑太太她……”

  好德一下子惊起。

  好德带着乐善回到房间,只见几個婆子正在翻检屋子,好德的妆台箱笼都被翻了個遍。

  门外两個女使万分畏惧,却又不敢阻止,一见好德来了,忙道:“娘子,婢子不叫他们翻,偏偏拦不住!”

  好德看向屋中的沈睦:“姑母,何故到侄媳房内翻检?”

  沈睦此刻已戴了假髻,眉毛也用炭笔勾過,脸上冷意满满:“我自小身上便挂着一串沉香木数珠,相国寺福济法师加持過的,专用来保平安。今日却不见了,我禀過了太夫人,府裡上下都要搜检清楚。”

  一婆子假意背身抖搂枕头,其实是从袖裡脱落出一串珠子,惊呼道:“可不在這儿!”

  沈睦嗤笑一声:“到底是出身市井,眼皮子也太浅了。”

  乐善心想:如此明目张胆地栽赃,一毫都不遮掩了,這老虔婆!

  她迅速行了個礼:“請姑太太不要为难娘子,是小婢无知,偶从园子裡捡来,還以为是郎君手上那串,实不知是您的爱物,請姑太太恕罪。”

  沈睦說:“哦,房裡东西都分辨不了,不是盗窃,也是办了糊涂差,引得上上下下兴师动众,還惊动了太夫人。侄媳妇,你說這婢子该不该罚?”

  好德忙道:“姑母,其实她——”

  好德想揭破乐善身份,谁料乐善抢先道:“婢子一时走了眼,办错了差事,甘愿领罚的。”

  “认罚就好!”

  一婆子捧着藤條過来,乐善立刻伸出手来。

  乐善夺過藤條:“我的人,還是我来罚吧。”

  好德敲了乐善的手心一下,乐善闷笑一声,沈睦惊异地望着她。

  乐善低眉顺眼,假意温顺:“姑太太恕罪,婢子自幼得了這個怪病,一打就痒痒,一痒就乐,实不是成心的!”

  好德又是一鞭,乐善哈哈两声。

  沈睦气急了,给身边婆子使了個眼色。婆子劈手夺過好德手中藤條,啪啪打了乐善的手心好几下。

  乐善忍着疼,咯咯笑個不停:“婢子受教。”

  沈睦气急败坏,亲手夺過藤條高高扬起:“你這疯婢!”

  好德心疼妹妹,一把握住藤條:“姑母,无心之失该打,那有心偷的就更该打了。教训别家女使尚如此严苛,轮到身边人的时候,還望不要厚此薄彼才是!”

  這话讽刺意味十足,沈睦心内越发狐疑:“你這叫什么话!”

  “侄媳是說,仔细打疼了您尊贵的手,不值当的。”

  沈睦甩开她的手:“到底门第寒微,不懂规矩,换了我家奴婢,早拖下去挨板子了!今日不過略施薄惩,往后再犯在我手上,绝不轻饶!”

  說罢,她丢下藤條,带着人扬长而去。

  银红低头道:“娘子,都是婢子无能,拦不住姑太太。”

  好德說:“官人一会儿就回来了,把房裡收拾一下。”

  银红称是,带了两個丫鬟收拾房间。

  到了无人处,好德忙查看乐善伤口:“疼不疼!還不如认了是我五妹,看她還敢打你!”

  乐善愤然道:“我认了,往后府裡行事就太不便了。”

  “那你笑什么?”

  “我待不笑时,便忍不住要动手薅下她那头假毛了。四姐姐,這般明晃晃的嫁祸,你也能忍得?”

  “她不說偷金不說偷玉,偏咬住一串木数珠不放,就是寻衅闹一闹罢了。须得设個法儿,打掉她的傲气,叫她再不敢欺压别人。不過她辈分在那儿摆着,咱们不能力敌,只可智取。你来。”

  乐善凑上去,好德在她耳边低语几句。乐善笑了:“好,妙极了,就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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