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三十 受降
沒有大炮,雨水天气对火器使用也有很不利的影响,如果清军残余部负隅顽抗,乾军今日一战非得付出一定的代价不可。不過刘铤沒有打算择日而战,东路军数万人马,赫图阿拉才多少点人,乾军几乎十倍于敌,士气高昂,根本就用不上瞧黄历选什么好日子。
赫图阿拉城上的士兵虽然手裡拿着武器,但战心全无,他们都知道今儿是投降的好日子,一個浑身湿透站在城头上簌簌发抖,等待着结局,甚至有些急不可耐,就像一個四处逃命的逃犯,最后心力憔悴甚至希望早一些被捕。
探报乾军已经到达几裡外的地方,应该马上就会出现在视线中,但在此之前赫图阿拉安静极了,甚至小雨沙沙的声音都听得清楚。過了一会,只见荒原的地平线上出现一根黑线,排成队列的乾军终于出现在了视线之中。天地间很快就热闹起来,远远的脚步声,马嘶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许久之后,远处的大军停了下来,一支轻骑兵离开了阵营,向城池這边奔跑而来,大概是要先探明虚实。那些骑士昂首挺胸十分威风,铁盔上高高的白色羽毛迎风飞舞,煞是好看,這副场面更是反衬出了清军這边的萧索。
岳托站在城墙上看着如此境况,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现在赫图阿拉城城门紧闭,墙上有兵布防,一副有所准备的样子,但是城墙低矮防御不强,兵力也只有几千人,衣甲不整。
那队乾军轻骑兵围绕着城池飞快地转了一圈,城上也沒有用远程武器攻击他们,他们看完便退了回去,這让岳托有点纳闷,按理說這种时候他们应该喊两句诸如“尽快投降”之类的话,可乾军连招降的举动都沒有,這让岳托感到受了极大的轻视,他有些愤怒,真想下令决一死战……不過真要這样,說不定他的下场就会和他的皇阿玛代善一样。
岳托见状只得說道:“开城门,派出使节前往乾军大营……议和。”
過得一会,城门便打开了,放出三個骑士出城,向对面的乾军大营而去。岳托以下的满城军民只得呆着等待消息。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三個人总算回来了,還骑着马,看样子乾军倒是沒有为难他们。他们走上城头,对岳托說道:“乾军要求咱们无條件投降,打开城门,所有将士出城放下兵器。”
岳托回顾左右,众亲王贵族都低着头不說话,他又叹了口气道:“如此只得這样了……传令下去,按刚才說的办。”
“喳!”
命令传下去之后,清军将士便从城头上走了下来,纷纷从城门走出城,将各种兵器都成堆地放在城门口。這时一队乾军骑兵靠了過来,有人在马背上大喊道:“放下兵器后,向前行进一裡,即可受降!”
如今清军和囚徒无异,哪裡還有讨价還价的余地,只得按照别人說的做,数千人放下兵器后赤手空拳向前走了一裡地,等于放弃了所有反抗的余地,就像一群羔羊一般。
等清军前进一裡地排成队列之后,刚才那队乾军骑兵便趁势抄到了他们的后翼,占领了放置兵器的地方和城门。现在清军被前后围在中间,手无寸铁,已经完全不具有任何威胁。
過得一会,乾军大队向前移动,当前一個彪形丑脸大汉骑在高头大马上,脸色黝黑,個儿比周围的人都高過一头,此人正是东路军大将刘铤,已是乾朝封侯的主力战将之一。但见刘铤虽然彪悍,两鬓已是斑白。
岳托這时心裡默默地想,如果大清能再坚持十年,等乾朝的一干开国大将都老了,說不定咱们還有机会,可是……
就在這时,只见岳托的姑父聪古伦格格的丈夫固尔布锡一头就伏拜在地,众满清亲王贝勒愣了片刻……既然其中有人跪了,他们要是不跟着跪,岂不是表示自己不甘心臣服?众人都在心裡暗骂固尔布锡這厮是狗奴才。
岳托见状,颇是无奈地单膝跪倒道:“罪臣爱新觉罗?岳托率大清将士臣民向大乾皇帝請降,吾等甘愿臣服,为大乾皇帝之奴,請皇上饶恕臣等的過错。”這时后面的随从将一個木盒递给岳托,岳托便双手捧起盒子道:“這是大清皇帝爱新觉罗?代善的头颅,臣等向大乾皇上献上,以示归顺。”
刘铤听罢在马上說道:“代善就這样死了?”
清朝贵胄不知如何作答,都低着头伏拜在地上。军士接過木盒,捧到刘铤的马前,打开木盒,刘铤看了一眼,只见一個须发花白的脑袋放在盒子裡,眼睛還睁着,直愣愣地看着人似的,仿佛有极大的不甘。
這时刘铤說道:“打赫图阿拉,恐怕是我最后一次上战场了,原本是想好好干一场,沒想到老子千裡迢迢地走到這裡,你们一個個都放下兵器束手待擒了,真是无趣得紧。也罢,戎马半辈子,打了這么多仗,也该卸甲归田鸟……来人,把這些领头的当官儿的都押到大营,其他人看管起来,等待朱部堂处置。”
一個将领应道:“得令!”
岳托又道:“乾军是仁义之师,刘大将军是仁义之将,赫图阿拉城中還有许多百姓,罪臣叩請乾军慈悲而怀,勿要伤无辜百姓。”
刘铤笑道:“老子又不是章照,放心,沒事不会滥杀无辜。”說罢身边发出了一阵笑声,将士们笑得不是刘铤,而是章照這個人,坏事干尽,早都已经出名了。
岳托以下的满清贵胄都松了一口气,起码大伙儿的性命暂时保住了不是。不料就在這個时候,一個军士来报:“禀大帅,朝廷裡派了上使到辽东,部堂将上使請到赫图阿拉传旨来了。”
刘铤忙道:“快請。”
過得一会,只见一個身作玄衣头戴帷帽的女人在一小队骑兵的护送下向這边走了過来。這副打扮大家都知道了,那是玄衣卫使者,直接传皇命的。
刘铤从马上跳将下来,上前寒暄,那玄衣卫女子的脸看不清楚,但声音听起来挺年轻的,态度也是不错,還对刘铤說:“刘老将军辛苦了,皇上时不时還惦记着您呢。”
“臣尽本分而已。”刘铤心下一暖,听這口话,有皇帝照顾着,以后卸甲归田之后日子還是应该不错的。
玄衣卫女子道:“咱们不說闲话了,上谕,請刘将军等听着吧。”
刘铤和周围的将士听罢都跪倒在地,虽然地上泥泞不堪,但是圣旨所到之处,不管什么地方都犹如面君,须得跪着听。
那女子便掏出一张纸来,看样子并不是正经的圣旨,她仿佛能猜到刘铤等人的心思一般,念之前又先說道:“上边的字是皇上亲笔,是写给朱部堂的信,朱部堂已经過目了。”
說罢她便念道:“昨日朕收到朱燮元奏章,言官军已合围满人老寨,完全平定辽东指日可待,朕将折子传视朝中诸大臣,商量处置善后事的方法。经群臣进言,言叛族军力虽被我消灭,余者再无谋反之力,但未尝无谋反之心;国家有强弱之时,今我强敌便臣服之,他日国家困难之时,无信反贼岂不趁火打劫?故曰应予彻底铲平赫图阿拉,不留后患。朕以为善,說与朱部堂及辽东诸将听……”
一边听到上谕的還有刚刚投降的岳托等满清降者,他们听到這裡,已是脸色苍白,手脚发凉,一股绝望顿时笼罩在所有在场的满人心头。
岳托悄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一裡地外的兵器,可是那裡已经被乾军占领了,如今大伙手无寸铁,就是想做困兽之斗也毫无办法啊。
一股怒火涌上岳托的脑海,反正都是死,他腾地一下便站了起来,周围的眼前齐刷刷聚在了他的身上,刘铤身边的亲兵反应也快,很多都立刻端起了火铳对准岳托,只要他稍有异动,立刻就会变成马蜂窝。
岳托倒是沒有向前冲做出什么危险的动作,他只是站在原地,满脸愤怒地指着刘铤道:“你派人說叫咱们大清将士无條件投降,咱们按照你說得做了,兵器放下,献上城池,连大清皇帝的头颅都献上了,你们還要怎地!”
刘铤愣了一愣,說道:“刚才你叫老夫勿要伤城中百姓,可现在咱们的皇上要彻底铲平赫图阿拉,难道老夫不听皇上的反而要听你的?你冲老子大呼小叫作甚!来人,将一干当官的拿下!”
众军手裡拿着格式兵器对准中间的满清贵胄,吆喝着冲了上来捉拿。而后边围着降军的将士也端起了兵器,严阵以待。
岳托顿时仰天长叹,欲哭无泪,早知如此,何苦白白受辱?老子堂堂大清皇帝的长子還他|妈|的给别人下跪了,接過還是這样,還不如当时就死守赫图阿拉血战一场的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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