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章
浅川因此取得野野山结贵的电话号码,立刻打电话過去。
结果,野野山說8月的最后一個星期日,他在涩谷和岩田碰面,同时将那张会员证借给岩田。当时岩田好像說要和邂逅的高中女生到俱乐部去投宿,暑假快结束了,再不趁最后几天玩一玩,怎么可能全神贯注去应付考试呢?
野野山听到岩田這番话之后,笑着斥责他:
“笨蛋!重考生哪有什么暑假可言?”
8月的最后一個星期天是26日,如果想到某地投宿的话,很有可能是27、28、29、30日当中的一天。否则一到9月,不要說重考生,就连一般高中生也要迎接新学期的开始。
晚上9点,浅川把耳朵贴在寝室的门上,听到妻女发出稳定的鼻息声。
对浅川而言,這是他心情最为安适的时刻,除非妻子和女儿都睡着了,否则他确实很难在两居室的狭窄空间中找到一個工作的地方。
他从冰箱裡拿出啤酒,倒进杯子裡。
由于发现了那张会员证,他的调查工作总算往前迈进一大步。
8月27日、28日、29日、30日這4天中的某一天,岩田秀一他们很可能到太平洋休闲俱乐部的旅游点投宿,而且应该以位于南箱根太平洋乐园的别墅小木屋最有可能。
就距离而言,他们不太可能到箱根以外的地方去,而且沒什么钱的高中生应该会利用会员证去投宿廉价的出租别墅,加上用会员证去投宿,4個人平均分摊一栋5000元的小木屋,每個人只要负担1000多元,应该是最划算的選擇。
浅川手边就有别墅小木屋的电话号码,可以直接打电话到柜台查询他们4人是否曾以野野山结贵的名义去投宿,只不過俱乐部的柜台不会给任何答案。
休闲俱乐部内的管理员都经過特别训练,他们将保护客人的隐私视为一种基本义务,就算出示大报社的记者身份,明确告知对方调查目的,只怕管理员也不会在电话中透露什么。
浅川暗自盘算要不要先和当地的分社取得联系,請关系良好的律师要求对方出示账册。在這种情况下,管理员应该会乖乖地出示账册给警察和律师看。
不過這么一来,浅川之前所伪装的身份马上会被识破,而且也会给报社带来困扰。
想要找出一個合情合理的方式进行调查,最快也得花上三四天,浅川沒有耐心等那么久,他对解开事件谜底有一股炽烈的热情。
(到底会查出什么样的结果呢?
假如他们4人真的在8月底到南箱根太平洋乐园别墅小木屋住了一晚,结果导致他们死亡的话,那他们到底在那边碰上什么事情?
就在這时,浅川突然想起阳子的哭声。
(今天下午阳子看到般若面具的时候,为什么会吓成那样?
在回家的电车上,浅川问阿静:
“老婆,你跟阳子讲過鬼故事嗎?”
“啊?”
“你有沒有用画册或什么东西告诉阳子鬼是可怕的东西?”
“我怎么可能……”
夫妻俩的交谈到此为止。
阿静并沒有产生任何疑问,但是浅川却一直将這件事放在心上。
恐惧的情绪是人类本能的一部分,它与后天被教导去害怕某种可怕事物是不一样的。在远古时代,人猿就对雷电、台风、野兽、火山爆发,還有黑暗等事物,感到惧怕不已。
因此,小孩子第一次听到打雷声和看见闪电时,便出于本能地知道要害怕。
只不過雷电是真实存在的事物,而“鬼”……
字典上对“鬼”的注解是“想像中的怪物”或“死者的灵魂”,如果阳子因为鬼的可怕长相而感到害怕的话,那么她应该也会惧怕同样有可怕脸孔的酷斯拉模型。
但是,阳子曾经在百货公司的橱窗裡看到制作精巧的酷斯拉模型,当时她不但不害怕,反而很好奇地看了许久。
(這一切又该怎么解释?
简而言之,酷斯拉只是一种想像中的怪物,而鬼……只有日本才有鬼嗎?
不对,西方也有类似的东西,只不過他们叫它为“恶魔”。
阳子還怕什么东西呢?
对了,是“黑暗”……這孩子非常怕黑,绝对不进入沒有点灯的房间。
黑暗和亮光呈明显的对比,而且确实存在于四周。
现在,阳子正在漆黑的房裡被妈妈紧紧抱在怀裡,沉沉地睡着……
10月11日星期四
雨势渐渐转强,浅川不禁加快雨刷的速度。
箱根的天气真是說变就变,原本小田原一带還是晴天,随着高度的增加,湿气也愈来愈重,浅川来到山崖附近就遇上了大风雨。
白天时,可以从覆盖在箱根山的云层预测山上的气候,可是夜裡开车必须专心注视前方的路况,因此无暇顾及其他。
等到浅川停下车、抬头看向天空时,才发现天空的星星不知在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在东京车站搭乘下行列车时,街上只不過罩上一层薄暮,到了热海车站租车时,月亮已在云层间隐约浮现。而现在,原本飘落在车前灯光圈中的细小雨丝已经变成大雨滴,雨水不停地敲打在车窗上。
仪表板上的液晶时钟显示19点32分,浅川迅速在心中计算一下来到這边所花费的時間。
他在17点16分搭下行列车,到达热海是18点7分。18点30分走出车站,办好租车手续,尔后又在超市买了两杯杯面和一小瓶威士忌,19点整离开市区。
前面是一條闪着橘色灯光的漫长隧道,一穿過這條隧道,进入热函道路之后,应该就可以看到南箱根太平洋乐园的入口指示牌。
浅川开车进入贯穿丹那断层的隧道中,耳边的风声突然变得不一样了。浅川和车内的所有东西顿时笼罩在橘色的灯光下,诡异的气氛使他失去沉着与冷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对面沒有来车,四周静得除了雨刷发出的吱吱声外,听不到其他声响。
浅川关掉雨刷,心想在8点以前应该可以到达目的地。
此刻马路上空荡荡的,可是浅川沒有猛踩油门的冲动,因为他对即将前往的地点很沒好感。
今天下午4点20分时,浅川一直守在报社的传真机旁边,热海的通讯部有了回复,传真文件上附有8月27日到30日之间,别墅小木屋房客住宿账册的影印本。
浅川一看到打印出来的影本,顿时雀跃不已,因为上面果然有野野山结贵、大石智子、遥子和能美武彦這4個人的名字,他们在29日投宿于别墅小木屋的B4号房。
很明显的,岩田秀一冒用野野山结贵的名字,這么一来,就能明确掌握這4個人在一起的時間和场所。
8月29日星期三,刚好是他们4人死亡的前一星期,他们肯定投宿在南箱根太平洋乐园别墅小木屋的B4号房。
于是浅川当场拿起话筒拨了别墅小木屋的电话号码,预约今天晚上的B4号房间。
浅川有足够時間在那裡過一夜,只要能赶上明天上午11点的編輯会议就行了。
车子穿過隧道之后,前方出现一個收费亭,浅川递上300元硬币,随口问道:
“南箱根太平洋乐园在前面嗎?”
浅川早就知道要怎么走,甚至已经在地圖上確認過数次,他现在只是觉得好久沒见到人,因此一看到人便想和对方說說话。
“前面有指示牌,請在指示牌处左转。”
浅川接過收据,却迟迟沒有开车。
收费亭内的男人一脸讶异地看着浅川,浅川只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慢慢地发动车子。
数小时前,当浅川证实那4個人前往南箱根太平洋乐园投宿时,曾经感到十分喜悦,但此刻那股喜悦已经荡然无存,而且那4人的脸孔在浅川眼前忽隐忽现,仿佛在笑着告诉他:想打退堂鼓就趁现在!
浅川一再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在這时候放弃,何况新闻记者追寻真相的特殊本能正在他体内蠢蠢欲动呢!
他承认這次单枪匹马前来调查,的确给自己带来一股强大的不安和恐惧。
(如果跟吉野說這件事情,他大概二话不說就会跟来了。
但是這时候不适合有同业的人随行……
浅川已经把這一连串過程记录下来,存进磁盘中。
他希望找到一個不碍事又愿意为這件事特地跑一趟的人,而事实上,他心中早已有個适当人选。
那個人是某大学的客座讲师,对于超自然现象有相当独到的见解,他平常有很多空闲時間,很适合参与浅川的“探险”。
但是,浅川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和那個“特异人士”处得来。
南箱根太平洋乐园的指示牌立在山坡的斜面上,上面沒有任何霓虹灯装饰,只用黑色油漆在白底油画板上写字。如果在车灯照到指示牌的一瞬间沒有仔细看的话,很可能就会错過了。浅川驱车左转,开进山路。
途中,茂密的玉米和丈把高的草茎从两侧垂到路面上,使得原本就狭窄的道路变得愈加窄小,让人对每一個急转弯之后可能会出现的景物感到不安。
就休闲俱乐部這类游乐区而言,這條通道似乎太狭窄了。浅川一直担心前方是否无路可走,而且路面弯度很大,又沒有路灯,他只好放慢速度往上爬,万一对面突然出现来车,就不会连闪避的時間都沒有了。
雨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了。路面持续往上攀升,两旁开始出现许多正在出售的新别墅,接着马路被划分成双线道,路况也变得比较好,路旁還立着漂亮、美观的路灯。
一进入太平洋乐园的建地,到处都可以看到华丽、炫目的装饰,浅川不由得为這急剧的变化感到十分惊讶。
广大停车场的对面有一栋三层楼建筑,裡面有服务中心和餐厅。
浅川把车子停在广场上,走进服务中心。他抬头看了大厅裡的时钟一眼,刚好是8点整,跟他先前估计的時間一样。
這时候,他隐约听到某处传来砰砰的打球声。
他循声望去,看见服务中心的下方有4個網球场,在黄色灯光的照耀下,有几对男女正兴高采烈地打球。
更令人惊讶的是,4個球场居然都挤满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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