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上位者
李大总管的语气听起来十分笃定。
广盛镖局死去的十七個人中,除了一品初期的宋镖头,還有三個二品境的资深镖师,剩下十余個人中实力最差的也在五品境界。
要知道,广盛的五品镖师可不是寻常门派裡的五品,和战场上的五品也不一样。
這些人都是老*江湖。
一旦打斗起来,吐唾沫、洒石灰粉、撩阴腿、踩脚趾头、飞镖暗器类的阴狠手段防不胜防,同境界的修行者寻常不是他们的对手。
此外,案发现场是在广盛的老巢,布置了好几重阵法,镖师们占据地利人和。
然而他们還是死了,而且死得极惨。
据活下来的仆从口述,当晚进入镖局的黑衣人是用刀的,而且刀法极其凶狠,三两刀便斩了广盛的阵法,镖师们的阴狠手段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就连宋总镖头都沒扛過一刀,简直就像是砍瓜切菜一般,把人杀了個干净。
李大总管本身也是個用刀的绝顶高手,知道要做到這些有多么困难。
一刀砍死一品初期的宋镖头,即使是他都沒有這個把握,除非宋镖头不做反抗。
李大总管难免心生怀疑,第二天一早,便亲自去了广盛镖局。
观察過现场的刀痕和废墟后,他確認了那仆从所言不假。
如此来看,杀手至少是一品后期的强者,甚至是一品巅峰。
這种级别的强者少之又少,足以担任一個大门派的掌门。
朱贤当然指挥不动這种级别的强者。
但李大总管知道,如果朱贤愿意的话,這家伙有太多方法毁了广盛镖局。
“既然你也知道這事不是我做的,为何還要抓我過来?”
朱贤看着李大总管问道。
李大总管沒想過瞒他,因为就算不說,等朱贤出去后一样能查到真相。
“這是黑衣楼做的。”
李大总管解释了几句。
朱贤明白了,但沒有完全明白。
他好生不乐意說道:“既然是黑衣楼,你动我的贤运做甚?”
李大总管淡淡地說道:“因为那黑衣楼的首领,被一部分人称为侯爷。”
侯爷?
朱贤微微一惊。
听到侯爷两個字,不需要李大总管多做解释,朱贤便理清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你怀疑孟君集。”
“不過也对。”
“虽然折威军被打散了五年,但孟君集的影响力還在,只要他振臂一呼,那些人還是会過来给他卖命。”
“所以呢,大总管担心孟君集反叛?”
“要我說你這就是瞎担心啊,孟君集反不了的,他手下的人太少,而且沉浮五年,早就沒有当初的锐气了。再說了,齐郡地处鲁中丘陵与鲁北平原交接地,如果他真的反了,直接让青洲军守住关口,凉州军截其后路,有多少人都不够死的。”
朱贤眼中有光,兴趣盎然地分析着,說起各路军马时头头是道。
李大总管并不否认,說道:“当年他被打入大牢,心裡必然会有很多不服。”
朱贤撇了撇嘴,笑道:“說到底,這事還是朝廷做的不对,哪能這么对开疆功臣!”
屠城?
屠城怎么了?
折威军屠的是外族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懂不懂?
再說了,当初将士们在千裡荒漠和深山中憋屈了几個月,死伤无数。
人人肚子裡都窝着一把火,這把火就必须得用仇人的鲜血浇灭,下令屠城的同时也是报仇,是灭火的最好方法。
虽然這事做的极其不人道。
但請不要在战争面前提人道。
滥杀俘虏?
俘虏也是折威军的敌人好不好!
不杀敌人难道把他们原地放了?
敢放嗎?
還是說把俘虏带回去?
怎么带?
那么多人不用吃饭的啊!
歷史上武安君坑杀了四十万降卒,不也沒人說啥,最后還捞了個“杀神”的名号。
私吞宝物?
這就更不叫事了。
哪個将军破城后不分发点宝物给将士们,再自己藏上一些?
真当這些武将都是圣贤城出来的,一個比一個正人君子啊。
上战场殊死拼杀,搏的不就是一個功名利禄嗎?
当初罗列在孟君集头上的罪名,在朱贤看来都是白扯。
朱贤认为孟君集只有一個错误——
那就是他一时失察,沒有斩草除根,让那位谷昌国的王子及其部下逃了出来。
“那谷昌王子和齐郡侯之间孰轻孰重,你我心裡都有数。”
朱贤耸了耸肩,說道:“拿孟君集下狱,說的是平息亡国遗民之怒,但說到底,陛下就是担心再這样下去,折威军的名声太响,孟君集功高震主,借此打压一番罢了。”
李大总管听完他对這桩旧事的看法,笑了笑沒做评价,只是說道:“都過去了。”
朱贤說道:“那就說点沒過去的,我不觉得孟君集会反。”
李大总管說道:“理由。”
朱贤說道:“失望不会让人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绝望才会。”
李大总管說道:“然后?”
朱贤說道:“孟君集此人最重义气,陛下当初和他同窗数年,两人情同手足。只要陛下還在位一天,他就不会绝望。”
“這些也都過去了。”李大总管說道。
朱贤摊了摊手,說道:“那就沒办法了,毕竟人心难测。”
“大总管如果不信的话……”
“试探孟君集的方法也简单,拟一纸召他回京的诏书,让人送到齐郡,看他回不回来就完事了。”朱贤随意說道。
李大总管摇头說道:“他不会回的。”
朱贤恍然,說道:“看来你已经试過了。”
李大总管微微颔首,說道:“在孟君泽出狱前,我已经派人送去過旨意,想召他回京,被他找理由拒绝了。”
朱贤微微眯眼,下一刻便猜出了大总管的意图,說道:“所以你想控制住孟君泽,让齐郡侯不得不回。”
李大总管点头。
朱贤眼珠子打了個转,话锋突转道:“那你派人去拦孟君泽,封我的贤运做甚?我招你惹你了?知不知道你這一封,贤运直接沒了大半,我最少要花半年的功夫才能缓過来。”
李大总管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起身說道:“你父亲来信,說你该回去了。”
李大总管离开了房间。
先前的两個太监重新走了进来,一左一右守住了房门。
他们并沒有放朱贤离开的意思。
因为李大总管对朱贤說的回去不是放他回贤运,而是另一個地方。
顺手封了贤运,也是在逼朱贤回去。
只是朱贤還不想回去。
……
……
刚一走出房间,李大总管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恢复成了铁面大总管的模样。
他不否认对朱贤的欣赏,今天過来也是想听一听朱贤的分析。
他也不否认朱贤的分析确实有道理。
但他不信。
他依然怀疑孟君集。
皇帝陛下不在宫中,李大总管便是這朝堂裡绝对的上位者。
而上位者必须要具备一点要求。
——不要相信任何人。
這样活着很累。
李大总管却是早已经习惯了。
這时,一個面容白净的中年人迎面走来。
中年人名叫蔡让,也是跟随陛下已久的太监,如今是李大总管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之一。
“消息送出去了嗎?”
李大总管看着他问道。
蔡让回答道:“送出去了。”
李大总管“嗯”了一声,說道:“以防万一,你亲自带人再去一趟。”
“好。”蔡让說道:“如果他们不从,需要留活口嗎?”
李大总管想了想,說道:“除了燕白发,谁的面子都不用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