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酒宴
木島主也一邊點點頭說道:“各位請坐。”他語音甚尖,微帶佶屈,似是閩廣一帶人氏。
等到羣雄就座後,龍木兩位島主纔在西側下首主位的一張桌旁坐下。而他們的衆弟子卻是沒有座位,只是各自垂手侍立在一旁。
衆人看兩位島主時,見龍島主鬚眉全白。臉色紅潤,有如孩童;那木島主的長鬚稀稀落落,兀自黑多白少,但一張臉卻滿是皺紋。二人到底多大年紀,委實看不出來。總是在七十歲到九十歲之間,如說兩人均已年過百歲,也不稀奇。
各人一就座,島執事人等便來斟酒,跟着端菜餚。每人桌四碟四碗,八色菜餚,雞、肉、魚、蝦,煮得香氣撲鼻。似也無甚異狀。
龍木二島主舉起酒杯,說道:“請!”請完二人一飲而盡。
而羣雄見杯中酒水碧油油的,雖然酒香甚冽。但卻怕其中下了厲害的毒藥,大多都只是舉杯在口脣輕輕碰了一碰,並不喝酒。只有秦塵等少數人舉杯喝乾,而旁侍候的僕從便又給各人斟滿。
龍木二島主敬了三杯酒後,龍島主左手一舉。羣僕從內堂魚貫而出,各以漆盤托出一大碗一大碗的熱粥。分別放在衆賓客面前。
只見熱粥蒸氣冒,兀自有一個個氣泡從粥底鑽將來。一碗粥盡作深綠之色,瞧去說不出的詭異。本來臘八粥內所和的是紅棗、蓮子、茨實、龍眼乾、赤豆之類。但眼前粥中所和之物卻菜不像菜,草不像草,有些似是切成細粒的樹根,有些似是壓成扁片的木薯,藥氣極濃。羣雄均知,毒物大都呈青綠之色,這一碗粥深綠如此,只映得人面俱碧,藥氣刺鼻,就知道其毒。
這時龍島主道:“各位遠道光臨,敝島無以爲敬。這碗臘八粥外邊倒還不易喝到,其中最主要的一味‘斷腸蝕骨腐心草’,是本島的特產,要開花之後效力方著。但這草隔十年纔開一次花。我們總要等其開花之後,這才邀請江湖同道來此同享,屈指算來,這是第四回邀請。請,請,不用客氣。”說着和木島主左手各端粥碗,右手舉箸相邀。
而衆人一聽到“斷腸蝕骨腐心草”之名,都是心中無不打了個突突。從這名字一聽,就知道是劇毒無比之物,不由得人人色爲之變。
只見龍木二島主各舉筷子向衆人劃了個圓圈,示意遍請,便舉碗吃了起來。
而衆人卻看着碗中的粥,一臉陰沉不定,忽然東首一條大漢霍地站起,戟指向龍木二人喝道:“姓龍的、姓木的聽着:我關西解文豹來到俠客島之前,早已料理了後事。解某是頂天立地、鐵錚錚的漢子,你們要殺要剮,姓解的豈能皺一皺眉頭?要我喫喝這等骯髒的毒物,卻萬萬不能!”
龍島主一愕,笑道:“解英雄不愛喝粥,我們豈敢相強?卻又何必動怒?請坐。”
解文豹喝道:“姓解的早豁出了性命不要。早死遲死,還不是個死?偏要得罪一下你們這些恃強橫行、爲禍人間的狗男女!”說着端起桌熱粥,向龍島主劈臉擲去。
隔着兩隻桌子的一名老者突然站起,喝道:“解賢弟不可動粗!”袍袖一拂,發出一股勁風,半空中將這碗粥擋了一擋。那碗粥不再朝前飛出,略一停頓,便向下摔落,眼見一隻青花大海碗要摔成碎片,一碗粥濺得滿地。一名在旁斟酒的侍僕斜身縱出,弓腰長臂,伸手將海碗抄起,其時碗底離地已不過數寸,真是險到了極處。
羣雄忍不住高聲喝彩:“好俊功夫!”彩聲甫畢,羣雄臉憂色更深,均想:“一個侍酒的廝僕已具如此身豐,我們怎能再活着回去?”
一個身材高瘦的中年書生站了起來,朗聲道:“俠客島主屬下廝養,到得中原,亦足以成名立萬。兩位島主若欲武林爲尊,原是易如反掌,卻又何必花下偌大心機,將我們召來?在下來到貴島,自早不存生還之想,只是心中留着老大一個疑團,死不瞑目。還請二位島主開導,以啓茅塞,在下這便引頸就戮。”這番話原是大家都想說的,人人聽了均覺深得我心,數百道目光又都射到龍木二島主臉。
龍島主笑道:“西門先生不必太謙。西門先生當年一掌斃七霸,一筆挑八寨,在下和木兄弟仰慕已久,今日得接尊範,豈敢對先生無禮?”
羣雄一聽,便知這書生是二十多年前名震江湖的西門秀才西門觀止。
西門觀止道:“不敢,在下昔年此等小事,在中原或可逞狂於一時,但在二島主眼中瞧來,直如童子操刀,不值一哂。”
龍島主道:“西門先生太謙廣。尊駕適才所問,我二人正欲向各位分說明白。只是這粥中的‘斷腸蝕骨腐心草’乘熱而喝,效力較高,各位清先喝粥,再由在下詳言如何?”轉頭吩咐弟子:“將‘臘八粥’分送給在各處石室中觀圖的各位貴賓,每人至少一碗。”幾名弟子應諾而去。
而別一邊的秦塵沒有理會場中諸事,他知道這臘八粥中的“斷腸蝕骨腐心草”雖是劇毒之物,但經過兩位島主用其它佐藥調配之後,不但去了毒性,而且對修煉內功大有好處。於是便端起粥碗,咕嚕咕嚕地喝了起來,只覺藥氣雖然刺鼻,入口卻甜甜的並不難喫,頃刻間便喝了個碗底朝天。
而羣雄見秦塵不在乎地大喝“毒粥”,一時都心思各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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