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9 章 第四個火葬場
正是證神之際
至高雲端之上,狼尾少年閉眼盤坐,膝上是劍橫星斗,芒光流轉。
炎炎豔陽如同一座巨碩厚實的血巢,墜落在少年的身後,那一襲金繡獺見黑底的傾天道服早就被烈焰焚燒殆盡,健碩蜜紅的大胸隨着周天輪轉,緩慢呼吸起伏,煎出一層薄薄的血汗,那本就顯眼的吻痕愈發鮮紅欲滴。
他周身沒有絲縷遮擋,唯有腰胯緊密平滑,如大馬硬實,尚且纏繞着一條雪青色的劍穗,小蛇玉墜搖搖晃晃。
“生靈寂寂,衆生矇昧,願作明光,照古萬程”
“請天道鳴我心魂,入我神臺”
少年倏忽起身,朝着那烈焰大日,縱身一躍
隨着他穿身而過,烈火也燒掉了他那一根鈴鐺小皮繩,捆束的狼尾似飛蓬般颯颯散開,從中還飄出了一根細細長長的小辮尾巴。
烈焰大日裏,築起了一座三萬丈的鳳凰臺,直衝青霄,神火威威
抵達天聽
只在剎那之間,那鳳凰臺的火海就連綿成一片,無窮無盡,無雲無雨,猖狂燒紅了半邊天廓
熱浪沸騰,赤火焚天
“吉神宜趨,凶神當避今日,我吉,衆生忌”
“烈火鍛我骨,天意隨我心”
少年散着一頭硬茬短髮,大掌抓起那一根情貞辮,往獅頸上狠狠一繞,圈掩住暴起的青筋。
“來吧,鄭陰蘿都日不死我,就不信你們能燒死小爺”
他不再猶豫,投身洶洶烈海。
狂海赤風涌起那一刻,鳳凰臺上多了一隻美俊修長的雛鳳,頂冠生華彩,雙翼披金翎,尾羽細長,如同鮮紅流淌的赤血,曳起一道道絢麗的流焰。
鳳凰第一遊,太漠蒼蒼,造化逍遙
鳳凰第二遊,奉問天闕,四宮清聲
鳳凰第三遊,拔除不祥,諸邪退避
鳳凰第九遊,金筋玉骨,方神俱生
雪白的桐花不斷生長,從下至上,纏繞住鳳凰的雙腳,膝蓋,腰胯,肩頸,清涼的花瓣緩和了劇烈灼燒的痛楚,漸漸地,那鳳凰又逐漸蛻變成少年神靈的模樣,高鼻厚脣,血氣盎然,雙耳繫上一朵清涼冰白的桐花,赤炎流羽也化作紅袖大襟,緊束着腰身。
“血巢少帝,第六無傷,已證神道,速歸天門”
“血巢少帝,第六無傷,已證神道,速歸天門”
“血巢少帝,第六無傷,已證神道,速歸天門”
古音滔滔,從天際降落。
“鄭陰蘿,小爺神臺成了,就跟你說區區神獄,不會有問題的鄭陰蘿”
那赤血神靈欣喜轉眸,還未來得及報喜,卻見到此生令他肝膽欲裂的一幕。
只見晴空的另一側,卻是陰雲凝聚,雷蛇烏暗,多是裂痕與漩渦,罡
風陣陣撕裂那一道急速下墜的身影。而從那一個個漩渦中,忽然涌出一條條天罰鎖鏈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冰冷又殘酷,絞纏住那少女半神的頭顱,四肢,身腰。
本該凝聚的神臺又一次遭遇摧枯拉朽的崩塌,城闕潰散,巨龍痛吟
“撕啦”
她蜷縮又崩開,徒手撕開臉鱗,頸鱗,手鱗,血肉飛濺之際,她慘烈嘶嚎,纖弱的身影淪在血肉苦海。
“哈哈騙我,都在騙我”
“該死,該死,噁心,噁心,都去死”
“什麼神,什麼蒼生,不過是傀儡”
可是底下卻是一片歡叫。
“哈哈,蒼天助我仙門,這蛇靈自我崩毀,半神血肉可是大補”
“這血鱗如此堅固,能抵得上一等天地奇物”
“快,快用捕天兜,等她一死,這半龍之身還能煉成至寶,我仙門興起有望”
“餘生老頭,你這就不厚道了,見證有份,憑什麼就你們獨吞”
蒼天之下,龍神爲不能庇佑,爲逝去的子民而痛哭哀嚎。
而蒼天之下,衆生卻在狂喜分贓
如同禿鷲窺伺着瀕死的屍體,生靈也在垂涎着神的墮落,多麼荒誕、古怪又觸目驚心的一幕
“滾開都滾開鄭陰蘿”
少年天神喉嚨都泛着火星,他撕心裂肺大吼,卻沒能喚醒她一分一毫,那鎖鏈越纏越多,越纏越緊,幾乎淹沒了她整個脖子,重得她腰身沉沉墜落。
她甚至,沒有向天,向神臺,向任何萬物,伸出她那一雙手。
她不要被救。
她放棄抵抗
神臺若是淪墮,她會死
赤無傷雙目赤紅,喉嚨腥甜,涌出一口鮮血,他沒有任何遲疑,振開金翅就要飛去,可祂被萬丈的鳳凰臺困在原地。
“血巢少帝,第六無傷,已證神道,速歸天門”
那接引之音還在迴盪。
他身在輝煌神國,但鄭陰蘿這一刻已經墜下了第十七重大神獄
這大神獄總共也才二十二重,每一重又有一千重小神獄,歷經六界的三災六難十劫,因爲鳳凰聖族本就以浩劫爲食,在赤無傷的心中,衆生並非枷鎖,只是同源,輪不上庇不庇佑,所以鄭陰蘿比他還多了一難衆生劫
偏偏,就是這衆生劫,讓鄭陰蘿功虧一簣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揹負衆生劫,只會自討苦喫
這條小蛇看似驕蠻霸道,卻將衆生看得比什麼都重,不像那些歷劫的神君們,情途稍有不慎,或是有人殺死了他那凡妻,動輒就要蒼生陪葬鄭陰蘿嘴上說得厲害,卻從未牽連無辜生靈
所以
在血脈復甦的那一瞬,她究竟是“見”到了什麼“源”竟讓她神心當場破裂
“別叫了別叫了你他鳳凰老天爺聽不懂
鳥話”
赤無傷在鳳凰臺上瘋狂旋飛,衝着那高杳青霄怒吼,aaadquo她要碎了,她快碎了你沒看到嗎,鄭陰蘿要碎掉了,有沒有神,有沒有神救救她啊
aaadquo神主大兄大劍主誰來都好快救救鄭陰蘿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滾開滾開讓我出去”
鳳凰天神旋動流光雙翼,一次又一次撞擊着鳳凰臺,它高大巍峨,從不動搖,如同至高神,注視着它那不懂事的幼神。
只有祂一次又一次的頭破血流。
祂召出情天禁,反被鮮血淋漓震飛。
“嘭嘭嘭”
“碎你個破臺子給老子快碎”
祂臉龐青筋暴起,濺出細股血流,在鼻樑上交錯縱橫,宛如鮮紅不詳的詛咒,而那一身華美閃爍的翎羽,同樣被聖血粘連,凌亂不堪,紛紛揚揚灑落一場血雨,這又引起底下的生靈哄搶。
第十八重
第十九重
第二十重
祂眼睜睜看着鄭陰蘿墜入無盡黑暗,再被那些無形的利齒吞噬,而祂卻無能爲力。
祂連鄭陰蘿都救不了。
這算什麼神祂算什麼神哈哈可笑
“老子求你了行不行,讓我出去,放我出去”
鳳凰天神哭腔軟弱,膝骨嘭的一聲砸在鳳凰太上,聲響暴烈,碎骨甚至從皮肉裏濺了出來,“給你磕頭了行不行嘭嘭嘭這行不行不行我再給你磕你放老子出去啊”
第二十重的一百八十重
第二十重的六百七十五重
第二十重的九百一十六重
“該死該死來不及了要來不及了”
祂眼珠劇烈又恐懼顫動,浮現出極度的不安。
鄭陰蘿,怎麼辦,小爺怎麼辦,怎麼才能救你神臺
最終。
祂視死如歸,後脊鼓勁,瘋狂揚起雙翼,又一次衝着鳳凰臺的白桐花海撞去,只是這一次,祂伸出手臂,抓住了身後一扇流光溢彩的赤金羽翼。
闊大,華麗,充溢着蓬勃神力,新長出來的,比大兄的白翎還要漂亮有勁。
是祂也夢寐以求的情翼。
可是,對不起。
“刺啦”
赤金鳳凰翼被祂用蠻力生生撕裂開來,鳴聲泛戾。
“啊,啊,啊啊啊,好痛,嘶嘶”
後背幾乎是被劈開了半邊,疼痛淹沒了整個頭顱,祂疼得都麻木一瞬,淚珠不住滾落,又被熱浪燒乾。蒼青色的天穹墜落一扇血淋淋的鳳凰翼,如同血日沉落,轉瞬即逝。
“鄭陰蘿”
第二十一重的七百八十重小神獄
第二十二重的三百七十五重小神獄
第二十二重的九百八十九重小神獄
炙熱又沸騰的手掌捧起了她的
臉,斑斕天光瘋狂涌入。祂那白桐花的耳墜似一滴雪淚,輕輕開在她臉頰。
這從天而墜的鳳皇小天神,帶着祂僅剩的殘破羽翼,抱住祂那小愛蛇沉浮在血海里的頭顱。
本作者公子永安提醒您最全的我修合歡後他們都瘋了盡在,域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對不起,對不起”
祂語無倫次地道歉,泛着晶瑩淚花,“是不是,是不是很疼啊,鄭陰蘿”
她沒有伸手抱他,頭顱靠在祂那染血的胸膛裏,近乎窒息,斷斷續續地說,“小鳳皇,你來得,好遲,好遲,我渡不過劫,不行了,要死了,是不是”
“不會的你不會死的”
祂恐懼得雙胸都在顫抖,震得她臉部劇烈彈動。
祂想要緊緊抱住她,卻發現除了一顆頭顱,她的每一處都被鎖鏈捆綁,衆生劫纏住了她,也吞噬了她
她快喘不過氣了
祂瘋狂拍碎着鎖鏈,似乎掰碎它,嚼碎它,可是鎖鏈太多,太多,祂嘴裏全是血漿,根本解不開
“好好漂亮的鳳凰羽翼像煙火尾巴一樣鄭夙,鄭夙從來,都不肯帶我,去看煙花”
她費勁睜開眼,卻是一片血色洶涌,根本看不清它。
陰蘿低聲,“我想摸一摸它”
赤無傷扇動那半扇的鳳凰羽翼,包裹住她的臉龐,像是睡在一片斑斕天光裏。
祂強忍悲痛,“鄭陰蘿,鄭陰蘿,小爺求你,別睡,別睡咱們這就回天門咱們不要神臺也能活下去”
她沒有回他,忽然雙瞳泛白,嬌笑起來。
“嘻嘻,騙我真好玩,被玩,被玩啦,嘻嘻”
將近十七日十七夜,赤無傷才咬斷了她身上的兩萬兩千根天罰鎖鏈,整張嘴都露出了森白牙骨。
而祭生谷卻成了狂歡之地。
“發了發了又撿到一枚半神鱗”
“還有這鳳凰血,造化血脈,我長生有望啊”
“哈哈,天佑我,天佑我菩提宗啊”
“咦,這陰影是不是開始移動了”
衆人被異象驚動,只見那重重鎖鏈的神山裏,忽然走出一道少年的身影,他跌跌撞撞,步履蹣跚,赤紅血的短髮,殘金色的雙瞳,臀部挺翹,垂着一根長長如絲絛的小辮子。
而在他身後,則是揹着一團模糊的血肉,依稀看到一隻少女的頭顱,血跡模糊了面容。
“你們看,那少年身上,還揹着半扇天神鳳凰羽翼”
“這另一半是被他撿到了”
“嘖,這小子可真走運啊。”
頓時。
人心浮動。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祭生谷又一次淪爲血腥的狩獵場。
只是這一次,他們沒有遇到慷慨慈悲的神靈。
等救援的長老與弟子踏足其中,紛紛倒吸了一口冷氣,寒氣直直穿透天靈蓋
血衣之下,生靈嚎叫,白骨累累。
血衣之上,血槍染煞,流蘇飛揚。
那少年揚着半扇鳳凰金翎,赤血的尾羽溫柔覆在少女的血肉上,他耐心捧着那一顆發怒又哭泣的俏麗頭顱,輕聲哄道,“鄭陰蘿,今天小爺又給你撿回了一百三十枚神鱗,等集完所有,你的靈也回來了。”
“我會救你的,你不會死的,不會。”
“小爺,從不騙蛇,拉勾勾”
祭生谷有金羽墮神橫空出世
這一消息瞬間傳遍了天漠大域
無歲宗一夜滅絕
隔日,喜事宗衆修慘遭橫死,連大尊主也沒能逃過厄運
剩下的六宗八大域慌忙求神來佑,來是來了,是參衛帝廷的伯都大武神
“墮神是你”
伯都大武神駭然一驚,“六殿下,你,你入了魔”
赤紅短髮淡淡道,“讓開,否則,死。我非鄭陰蘿,我屠靈,掀浩劫,依然可以入道。我只給你一次機會。”
而情天禁之下,又添了一具武神聖屍。
天漠大域迎來一場史無前例的浩劫,凡是入了祭生谷的生靈,被株連全宗門
就連遠在皇人山的蔣鬆庭,都被一衆修士苦苦哀求,豈料轉頭就遇上了那殺神,他們嚇得當場昏迷遁逃。
蔣鬆庭神色複雜,“鄭陰蘿,失敗了”
說不清是遺憾,還是枷鎖解除。
赤發少年卻問,“一百九十五座天門爲何關閉諸神都不在家嗎”
“”
蔣鬆庭低聲道,“月宮那位,前些日,修無情神臺歸來,新收了一個弟子,滿天闕都在慶賀,而異界,似乎有了一些騷動,神主已率衆神尊,前往寶宴大山應對,嗯,今日,今日還是那鄭青穗帝姬的生辰,天尊特意擺下宴席爲了不被異靈闖入,特意關了天門,你,進不去的。”
少年的脣邊凝了一抹冷笑。
“鄭陰蘿神臺崩壞,即將魂飛魄散,這滿天闕,卻在慶祝,哈鄭陰蘿,你後悔嗎你護佑諸神衆生,他們卻不佑你”
諸神,拒絕救鄭陰蘿
他清晰意識到這個事實。
上一回殺上玄穹天是這樣,這一回,同樣如此他經歷過神獄二萬二千重,早就不是那個會傻傻相信六界真情的小傻鳥了
這諸天上下,都愛利益制衡,趨吉避凶
赤無傷沒再說什麼,他背起少女轉身離開,她彷彿不知哀愁,笑嘻嘻衝着蔣鬆庭揮手,咧開一枚奶白蛇牙,“騙子,騙子,該殺,該殺”
高山,漠海,冰淵,石地,屍林,血樓,少年天神揹着他的青梅,一次又一次地披星走過。
他去了神農不嘗谷,藥尊遠遊在外,不救。
他又轉身去了極皇小夜天,險些被騙了半顆神心,拖着殘軀爬了出來,不救。
暮夜金庭痛失妖太子,視鄭陰蘿爲生死大敵,不救。
而冥京二十四宮
,天子正在行功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同樣被驅趕出去,不救。
不救,不救,不救,就是不救
他快瘋了。
他已經瘋了。
而原本還有一些活潑的鄭陰蘿,似乎消耗了最後一絲氣血,懶懶趴在他的肩膀,玩着他那根小辮子,她似乎一點也不急,只是衝着他傻傻地笑。
她一會兒喊他哥哥,一會兒又喊他夫君。
偶爾會有清醒的時候,看着他的目光充滿怨毒陰冷,但是很快,她又湊上來,親了親他的脣,掐着他的頸。
“憑什麼憑什麼你還能活着”
他還能去呢
少年天神渾渾噩噩,在殘陽如血中,來了那一處雲霧遮掩的海境佛國,聖陀天宮懸浮在海面之上。
守海的小童問他爲何而來。
少年天神忽然崩潰大哭,“救,救救鄭陰蘿,讓我付出任何代價都可以求你了,佛”
可這熱風一吹,小童面容模糊,海境佛國也只是一場海市蜃樓。
雲海散去,消失不見。
“別走別走我不准你們走”
他拼命鼓動起半扇殘翼,朝着那天宮直衝過去,雙目猩紅泛淚,“你不是我佛嗎你不是救濟衆生嗎我明明都求了你,一遍又一遍求了你們,你們沒聽見嗎我用無量神夜供奉你們,你們爲什麼不救鄭陰蘿”
但他最終,精疲力竭,殘翼滲血,從高空墜落深海。
“嘭”
他們共同墜入冰冷的海水裏。
他抱着她無望下墜,血辮飛揚。
“嘻嘻,冷的,冷的,粉身碎骨,嘻嘻。”
她還在拍掌笑,臉龐尖尖,瀰漫着濃重的死氣。
少年天神呆呆看着她,又一次嚎啕大哭,不住親吻她,不住道歉,宛若無措的迷路孩童。
“對不起,對不起,鄭陰蘿,我求你,不要死,不要離開我,小爺沒用,小爺救,救不了你,我什麼都求過了,什麼都拜了,可他們不救你,怎麼辦,怎麼辦,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是不是,是不是我的罪孽太深,那些菩薩都不肯顯靈是不是這樣鄭陰蘿,是不是因爲這樣”
“對,一定是這樣,是這樣的”
他彷彿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雙瞳燃起一縷亮光,祭出了情天禁。
“我佛,菩薩,觀音,你們都看,看啊”
他聲嗓顫烈,血槍流穗飛揚,插進了少年天神的胸膛。
赤血濺溼了那一抹情白桐花。
“我,上域天少神第六無傷,以死,祭告四方,願天道,再垂憐鄭陰蘿一次”
“求你們了”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