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对那是的昭阳来說,秦朗這個存在实在沒什么特殊,只要不死就成了。
若不是他的生母死前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想尽办法往汴京裡送信找到昭阳,秦朗能不能长這么大還是另一回事。
秦朗大马金刀坐在顾南衣跟前,又是一幅三堂会审的架势,“和苏妩有什么关系?”
“阿妩家中出了些事,又生了场大病,家中无人照顾,我接到宫中养着。”顾南衣大致算了算年份,不太确定地道,“那时阿妩应该四五岁的样子,很怕生,入宫之后一個劲地想办法讨好我,又是個生来好看的小姑娘,总归叫我心软些。”
秦朗:“……”他听到這裡,就猜到后来怎么回事了。
“于是我就想起你来了。”顾南衣坦白地道,“多注意了你些日子,让你過得容易了些,不過還是沒让秦北渊发现你的行踪。”
——秦北渊說不定会将秦朗接回汴京去,那這多沒意思啊?
老老实实交代完過去的事情,顾南衣笑了起来,她懒洋洋地问,“你今日不是去骗秦北渊的?怎么反倒叫他给唬住了?”
“他会信的。”秦朗撇开视线不看顾南衣,“等他找到纪长宁再走下一步。”
有了纪长宁,才知道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秦朗說完便要起身,顾南衣却靠過来压了他的肩膀,明知故问地道,“生气啦?”
秦朗睨了顾南衣一眼,沒說话。
“也是,我要是早知道有如今在你手底下讨饭吃的這一天,当年就该对你再好一点。”顾南衣感慨地道,“一不小心就得吃糠咽菜的。”
秦朗皱眉,“谁吃糠咽菜?”
顾南衣立刻问,“那今天吃什么?”
秦朗拿自己带茧的双手给顾南衣看,他冷酷地道,“這是一双杀人的手。”
顾南衣歪头瞅了一会儿,她伸手给秦朗揉搓手指关节——全然不得要领,一看就是沒有伺候過人的——边又道,“揉揉就好,一会儿還指望你這双从前杀人的手来淘米洗菜切肉做饭呢。”
秦朗冷冷道,“我不吃這招。”
……然而他吃這招,真的吃。
尤其是想到顾南衣将如今与从前全然割裂,不愿意再和从前的人产生任何交集,除去对苏妩略显放任之外,对楼苍和杜云铮温和有礼,对薛振不假辞色,对秦北渊视而不见……
唯独秦朗能得她的亲近和偶尔示弱。
這感觉何止好,简直跟升天一样美好。
特别是当有人在旁看着做对比时,秦朗往往都有种推波助澜、令他们露出更多嫉妒神情的冲动。
昭阳长公主如何无所谓,秦朗只要顾南衣。
“那我要找阿妩给我做饭啦。”顾南衣道。
秦朗:“……”他一脸深沉地指导顾南衣如何讨好自己,“拇指虎口那裡再用力点。”
因着秦北渊要尽快找到纪长宁,他的心腹亲自离京顺着一個多月前的线索去寻人。
倒是一直有人跟在纪长宁身后不远处、免得他突然走丢,只是他眼下也不太重要,因此情报便只三個月往汴京回传一次。
心腹沒花太多功夫就找到了纪长宁的下落——他几乎沒能认出来昔日的国师门生。
他看见纪长宁时,对方正喝得酩酊大醉,因为付不出酒钱而被酒楼掌柜小二一路撵到街上围殴。
心腹沉默片刻,拿钱上前给纪长宁付了一個月赊的酒钱,又让人把一身邋遢的纪长宁带去了客栈安置。
請的大夫见到纪长宁时露出一脸厌恶的神情,他边给纪长宁把脉,边絮絮叨叨地给心腹讲了许多纪长宁的斑斑劣迹。
譬如纪长宁见钱眼开,为了骗一点儿钱便能满嘴鬼话连篇;又或者是有好心人给了他一份活儿干,纪长宁不但不感恩,反倒从主人家裡偷拿钱财吃食,最后被赶了出去;再要么是纪长宁明明身无分文,却還贪图享乐,总是去酒楼青楼寻欢作乐,先是赊账,再是连门都进不去被人赶出大门。
大夫是個善良的老头儿,生怕這次纪长宁又要害人,重复对心腹等人强调了许多遍不要被骗后,才不放心地拿着诊费离开。
心腹注视着衣衫褴褛的纪长宁,花了好一会儿才从脑海的旧日回忆中将曾经意气风发的纪长宁给翻找了出来。
纪长宁是個寒门出身的穷苦学生,好容易进了太学读书,是当时汴京最出挑的少年才子之一,之后更是被宣阁挑选中做他唯一的弟子,一时风光无两,汴京城裡年轻一辈第-->>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一人,就连先帝都亲口夸奖過。
可好景不长,才一年的功夫,不知道什么原因,纪长宁便被宣阁逐出了师门。
這下纪长宁便从云端跌落,跌得比自己的出身還要低。
宣阁在庆朝的地位太過超然,此后再沒人接纳纪长宁,也沒人想起从前对他的阿谀奉承。
再善良的人路過他身边,也会不屑地唾弃上一句“败类”。
纪长宁闭门不出,直到宣阁死后,他才悄悄离开了汴京。
心腹怎么也沒想到,当时才耀汴京的纪长宁竟成了现在這個样子——头发胡子纠缠在一块,看起来好似几個月都沒洗過了,将脸遮了大半,那身上的衣服更满是破洞,散发着一股酸臭的味道。
“出去抓药时买一身衣服来,”心腹转头吩咐道,“再让小二送热水上楼。”
好一番折腾后,才勉强将纪长宁折腾出了個人样来——至少那张疲惫的脸上,能看出些许曾经少年人的影子来了。
纪长宁悠悠醒转過来时,眼睛往自己身周一绕,還沒来得及做出什么表情来,身旁便有人道,“纪公子,许久不见了。”
纪长宁不知道多久沒被這么称呼過,他一愣爬了起来,扭头看向心腹,脸上神情有些恍惚,“你是?”
心腹道,“相爷令我来寻纪公子回京。”
纪长宁连着哦了两声,他浑浑噩噩地道,“你是秦相的人?秦相神通广大,能需要我做什么事情?”
“等纪公子回京见了相爷自然会知道。”心腹答得滴水不漏,他一指桌上,道,“纪公子先用饭吧。”
纪长宁随着他的动作扭头看向桌上食物,顿时眼冒绿光,衣服也沒穿好便下床扑了過去,毫无礼仪地往嘴裡疯狂扒饭,边吃边道,“我好久沒能吃上一顿饱饭了!秦相可真是個好人!”
心腹心情复杂地看着纪长宁豪放的姿态,可沒忘记从前這人是何等地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是否符合身份,如今却好像将這一切都抛在脑后,成了一個他从前最不齿的人。
秦北渊即便真的寻了纪长宁回去,以他现在這浑浑噩噩的模样,真的能派上什么用场?
等吃完了饭,纪长宁打了個响亮的饱嗝,终于有空和心腹說话。
他转着眼睛,精明地同心腹讨价還价,“秦相位高权重,想让我办事,肯定早就准备好了报酬吧?”
心腹面色不变,“定然会让纪公子满意。”
纪长宁长出一口气,放心了似的搓着手,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這就好,這就好,秦相一诺千金,這我肯定信。那咱们什么时候启程回京?”
“纪公子再歇息一晚,明日便出发。”
“好好好!”纪长宁一口答应,随即又问,“有酒喝么?”
心腹叹了口气,拿钱令人去买酒来哄纪长宁,心中对他却越发不抱希望起来。
直到夜半时分,客栈裡传来喧闹声音,心腹闻声而起,听手下满头大汗地来报說纪长宁趁夜骗开看守跑了时,真是哭笑不得。
他一面觉得纪长宁還是有两把刷子,一面又很不解纪长宁有什么好跑的。
纪长宁還真狡猾得很,出去之后借用自己在這城中混迹一月余的优势左藏右躲,将追兵吊了两個多时辰,黎明前才堪堪被捉住。
心腹看着被押回来的纪长宁,很是诚恳地问他,“纪公子跑什么?”
纪长宁脸上再沒了早先谄媚畏惧的样子,他朝地上吐了口口水,嫌恶道,“呸!我知道秦北渊找我肯定和宣阁有关系,還他娘的肯定是個大难题!他派你们暗中跟了我這么多年从来沒管過我死活,现在有了难题就想起我来了?我跟宣阁早就恩断义绝,他的事我一文钱的忙也帮不上,更何况是帮他秦北渊!”
心腹愣了下,道,“秦相同纪公子沒什么過节吧?”
“怎么沒過节?!”纪长宁吼了一嗓子,自己也一愣,飞快地扯开话题,脖子一梗道,“反正我不会回汴京帮秦北渊,死了也不帮他办事!”
心腹有点头疼,只得一挥手毫不留情地把纪长宁给打晕過去,直接便启程返回汴京了。
纪长宁一路上想尽了办法地逃跑,两人猫捉老鼠了十几日,终于磨到了汴京城外。
心腹身心俱疲,不知道一個纪长宁竟這么滑溜难搞,眼看着到了城外,纪长宁已是瓮中之鳖,方稍稍放下了心,对纪长宁道,“纪公子,下车吧,该入城了。”
纪长宁一时沒理会他,而是怔怔望着远方风景,像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
心腹又喊了两声,纪长宁才回過神来,一脸逼良为娼的表情被押送去往了城门口。
心腹立在原地往纪长宁眺望的方向扫了会儿,只远远看见了皇陵的一角,忍不住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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