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梁院判额头渗出冷汗,“知道长公主生病不奇怪,可就连她用了什么药……”
“梁大人七八年前去過一趟南疆吧?”李承淮笑着說,“不就是为了试着找到如何治殿下的病?”
梁院判紧紧闭上嘴不答话了。
“不過殿下已经不在,便沒必要提起過去的事情了,”李承淮轻飘飘地将這段对话揭過,道,“但梁大人手中這药粉既然是从南疆而来,便是要给活人用的。”
梁院判只是脾气直硬,又不是真蠢,他当然能猜到李承淮說的是谁,“顾南衣。”
“正是。”李承淮点了点头。
“李大人也想帮她?”梁院判硬邦邦地问,“因为那张脸而爱屋及乌?”
“我想殿下若是有個女儿,当是顾南衣那個岁数了吧。”李承淮却道。
梁院判:“……”他道,“长公主有沒有子女,谁能比你们這些她的心腹更清楚?”
“殿下能瞒我們一件事,說不定便還瞒了别的呢?”李承淮半开玩笑地道。
梁院判深吸了口气,忍不住心裡嘀咕自己真是說不過這些玩弄手段戏耍人心的谋臣。
“顾南衣在汴京城,便是身陷囹圄。我知道,光凭她的长相便会引来许多麻烦,那不是她该承受的。”李承淮又說,“我想若是殿下仍然在世,定然也不乐意见到有人因和她生得相似便遭受苦难。我帮顾南衣,其实是在帮我自己维护我的良心。”
梁院判竖着耳朵认真听了李承淮的话,但沒听懂。
就像他上次突然被半路截了去丞相府裡,秦北渊說的一些话,他也沒有听懂。
這些权臣的心太脏了,太脏了。
进太医院多年就升過一次官的梁院判决定不揣摩秦北渊和李承淮的心思了。
他可是当年昭阳长公主赏识提拔的人,這点小场面怎么应付不了?
梁院判扭头清了清嗓子,神奇地不再紧张,低头轻手轻脚打开纸包,裡头好好保存着的是個正正方方的盒子,再打开后,裡头才放着一個只有拇指大小的瓶子。
梁院判谨慎地将瓶子拿起扭开,用手扇着闻了闻味道,皱眉沉思起来。
李承景屏气凝神等了半天,如坐针毡,几次想开口打断梁院判,看看安然静坐的李承淮,又默默地咽了回去。
過了好半晌,呆立在原地的梁院判才长出了一口气,“同殿下当年用的药,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他面色复杂地感慨,“难怪如此之少,恐怕是我当年在南疆只听過名字的至宝‘春生’。”
他說完,又陷入了一会儿回忆之中。
李承景终于忍不住了,“叫春生,是因为這药草是春天才能长成?那究竟能不能治顾姑娘的病?”
梁院判回過神来,他用看傻子的眼神看额一眼李承景,道,“南疆人人都会玩蛊,也养蛊王。每年冬季将蛊虫养在一起,来年春分时打开,每一罐裡只剩下一只還活着的,被称为蛊王——将這蛊王磨成粉末入药时,才应景取名叫春生,据說能号令万蛊、治疗百病。蛊王难得,蛊虫又小,光這一小瓶,也不知道是南疆多久才累积下来的。”
他解释完时,李承景的面色已经白了,他磕磕巴巴地问,“這……這是虫子磨成的粉?”
梁院判见怪不挂地道,“這有什么,六公子上次腹中绞痛,也吃了些蜈蚣粉下去的。”
李承景听不下去了,他捂着嘴跑去了门外。
梁院判這才脸色一肃,扭头问李承淮,“李大人,敢问這春生是从而何来?南疆人将它视为圣药,绝不会轻易让出。当年我替长公主寻药,无论提出什么交换,南疆人始终都不愿同意卖出春生。”
李承淮垂眸思索片刻,才道,“梁大人知道得越少越好,若是实在不得已时,便推给秦相吧。”
梁院判看着李承淮面上春风似的和煦笑意,心裡头打了個寒颤,再度对自己道:這些玩权术的心可真脏啊!
“梁大人可知如何将春生用药?”李承淮道,“我听說顾姑娘身体偶有不适,就是因为治病来汴京的。若春生能医好她,她便不用再留在汴京這個是非之地了。”
“不好說。”梁院判紧皱着眉,“我得再去翻翻医术……”
“或者找纪长宁合计一番?”李承淮接過话茬。
梁院判沉默了半晌才惊诧出声,“纪长宁也回汴京了!?”
“所以我說了,這事你尽管推到秦相身上。”李承淮端起茶喝了一口,无神的双眼弯出笑意,“他本就在其中有份。”
梁院判不敢再多问,心疼地取了一些药粉随身放好后便离开了。
——从未见過的药,還得好好研习一番才能开方子。
梁院判前脚走了,李承景后脚一脸惨白地抹着嘴角回来了,战战兢兢坐得离桌上的盒子远了点,“大哥,這药听着不太靠谱啊。”
“梁院判的医术是殿下亲口称赞過的,又是太医院裡唯一去過南疆的人。”李承淮摇了摇头,“我担心的却不是這個。”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那是什么?”李承景迷糊地问。
“若是有人将你视若珍宝的那幅沈其昌沈大人所绘的扇面偷走了,你会怎么办?”李承淮问。
李承景立刻强打精神,“天涯海角,我都一定要找到那個偷了我东西的贼人把扇面找回来!還要揍他一顿,叫他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李承淮温和道,“這就是我眼下最担心的事情。”
得了李承淮的提示,知道宋家肯定不久便会对顾南衣出手,秦朗忙活两日将小院裡外布置了大量暗器陷阱。
乍一看都认不出来,却招招都很致命。
杜云铮刚进门就险些中了招,好在他阎王殿门上打過无数次转,千钧一发险之又险地避了开来,呸了一声,“我皮糙肉厚也就算了,要是伤了顾姑娘你怎么办!”
秦朗沒理杜云铮,倒是顾南衣說道,“每一处我都知道位置,小心避开便是了。”
有顾南衣打圆场,杜云铮不好再骂骂咧咧,撇嘴进了门裡,正要关门,却听背后有人冷冰冰地說,“杜云铮,你真在外面养了個小情人?”
杜云铮這一惊非同小可,他猛地扭回头去,动作夸张,险些再度触发了另一道暗器,“云照?!”
穿着一身灰扑扑劲装的杜云照抱着剑在门外站着,两兄弟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杜云铮突然手上一個用力将两边门扉往一块儿合。
杜云照的反应也很快,他抬脚就稳稳地踩在了门槛正当中,让杜云铮再怎么使劲儿也沒办法将门紧紧闭上。
两人在门口角斗了一会儿,還是杜云铮先放弃,他松开门页,揪着杜云照的领子就往裡面拖,烦躁道,“快点,沒被人发现吧?”
“刚才沒发现,现下這阵缠斗不好說。”杜云照拆台。
杜云铮沒空斗嘴,他警觉地从门缝裡抬出去扫了一圈,才飞快地将门紧紧关上。
杜云照看他小心翼翼的动作,冷嘲热讽,“金屋藏娇也选個好点的屋子,這到处漏风的破院子你也拿得出手,太丢杜家面子了。”
杜云铮脸色一黑回头就拿巴掌扇杜云照脑袋,“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来,說的什么屁话!這是顾姑娘的家,你小子說话干净点!”
“還喊姑娘?你這小情人是白……”
后头“养了”两個字還沒說出口,扭過头去的杜云照一打眼就看见了望着他的顾南衣,顿时牙关一合将后头的话咽了下去,认认真真地改口,“顾姑娘。”
“這是我弟弟,杜云照。”杜云铮抓了抓后脑勺,给顾南衣介绍,“不知道怎么地跟着摸了過来,给顾姑娘添麻烦了。”
“顾姑娘,沒有冒犯的意思。”杜云照却充耳不闻地上前两步,他直勾勾地看着顾南衣道,“我想问问你定亲了嗎?”
秦朗還沒出手,杜云铮已经大惊失色地把杜云照的脑袋按了下去,“胡說八道什么,快给顾姑娘赔礼道歉!”
他把杜云照的头往顾南衣那边按低,眼睛却警惕地盯着立在一旁的秦朗。
秦朗冷笑一声,扔下手裡种花的铲子。
汴京城中的竞争对手大大小小太多,如果每個都大动干戈打上一顿,他早就累死了。
比起和别人计较出個一二三来,不如想办法在顾南衣心裡争個一二三来得实际重要。
“抱歉,顾姑娘。”杜云照一板一眼地道,“我就是想告诉你我還沒定亲,你如果要嫁人,可以考虑考虑我。”
杜云铮尴尬地笑着用胳膊肘把弟弟的脖子卡紧打断他继续发言,“哈哈哈,我弟弟沒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歡开玩笑,也不看场合,哈哈哈哈。”
“你弟弟要被你掐死了。”顾南衣道。
杜云照她倒是也记得的,甚至比李承景的印象還深一些。
因为杜云照和杜云铮不同,他年纪小了好几岁,心思却比杜云铮灵活得多。
同样是文官世家裡抱着习武愿望的人,杜云照却想办法让杜云铮当出头鸟关了禁闭,自己趁着這個机会悄悄离家出走、找個武馆拜师学武,悄无声息地一呆就是两年半,杜家差点找疯了。
等好不容易将杜云照找到时,杜云铮早就靠着昭阳的帮助去参了军,杜家自然也不好再阻拦杜云照什么,捏着鼻子准了他去练武。
——于是杜家又多了個能在宫中佩刀行走的子弟。
“這怎么掐得死呢!”杜云铮干笑着把杜云照的脖子拧了开去,低头恶狠狠地威胁他,“别连累老子跟你一起被踢出门去!”
杜云照被掐得脸颊涨红,表情却很平静,伸手拍了两下杜云铮的胳膊,示意他自己听见了。
杜云铮這才放松了力道,警告地瞪了一眼杜云照。
杜云照摸了摸脖子,又咳咳地清嗓完,就转头道,“见到顾姑娘,我就知道为什么這几天晚上宋太后连觉都睡不好了,她肯定已经知道了顾姑娘的长相。”
顾南衣倒是不怕宋家,她同宋家斗了许多年,宋家管用的手段更是熟悉得很,即便得了李承淮的预警,心中也并不紧张。
——宋家這么多年,在她手裡讨過一次好?
不過多年来的手下败将、跳梁小丑罢了,上不了台面,拿来给秦朗练個手倒是勉勉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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