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山迴路轉不見君
“怎麼了?”
“引我去看令玄吧,他如今可好?”
“想清楚了?”尋郅語帶玩味。
“嗯。”月因因很堅定。
“他就在隔壁,你自己去吧。”他覺得自己最好還是不要過去妨礙這兩個人了。
月因因點點頭,走到令玄的門前,猶豫了一下,敲了門。
“扣—扣—”的聲音傳來,也打斷了令玄的動作。他如今正坐在輪椅上,嘗試擡起手腕,卻還是徒勞。
“又有什麼事?”令玄望向天,略帶煩厭地說。這幾天尋郅進他房門可是如入無人之境,方便自如得很,何時這般講禮貌了。
月因因推門進來,半晌沒有說話,只看着令玄的背影,緩緩走過去。
令玄半晌沒聽到動靜,正好轉過頭,對上月因因的眼睛,眸子裏多了兩份驚詫。
“因因?”他看見了月因因額上的小花。他沒想到月因因來得這麼快,尋郅不是說她有些事想不通嗎?怕就是和額間花還有自己有關吧。
“你怎麼樣?”月因因垂眸看他。
“如你所見,手足俱廢。不過,你放心,假以時日,會好起來的。倒是你,尋郅說你現在體弱,該多休息纔是。”令玄的語氣頗有自我調侃的意味。他不想月因因愧疚,既然當時他選擇了爲月因因擋下,就做好了這樣的心理準備。如今這個結果,與人無尤,他亦無悔,不希望月因因因此自責。
雖然令玄這樣說,但月因因又如何能不愧疚。看他都這樣了,還不忘關心自己,這讓月因因更難過了。
“幹什麼苦着一張臉?要不我給你講個笑話?”令玄慣來沒什麼取悅女子的經驗,此刻搜腸刮肚想自己曾聽小七講過的笑話。
月因因垂下頭,他一時看不清她的表情,再擡頭時,她已是眼眶微紅。
令玄被她這個樣子嚇了一下,她何時有在人前示過弱。正想開口說點什麼寬慰她,月因因已經搶先開口。
“令玄,是不是很痛?”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她以及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了。
“不痛的,因因。這幾日已經好多了,其實已經沒什麼知覺了。”這話自然是假話,傷筋動骨又怎麼會不痛。
月因因當然不信他,在令玄的輪椅旁蹲下身,直視他:“你,對自己好一點吧。”不要強顏歡笑,不要明明很痛卻裝作不痛,不要爲了她再傷害自己。
令玄看着月因因眉心的那朵絢麗的小花,有些出神,他自然從月因因一進門便注意到了。他隱隱感覺是因爲自己,當時在南禺山最後一天,他臨走前站在月因因窗前,似乎當時就有看到這花出現,只是月因因當時突然生氣,閉門不見,再開門時什麼都沒了,他以爲是自己看錯了。
如今看來,當時他沒看錯,只是曇花一現,被他忽略了。現在想開口問月因因,又怕自己會錯了意,或是讓她惱羞成怒,他一時拿不定主意。
是以,令玄只是看着月因因,有些愣怔地說:“知道了。”
月因因這才發現兩人似乎離得太近了,直起身子,指着自己的額間小花,有些不好意思,“那個,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她明明就知道,還是想看看令玄的反應。她剛進門時,令玄只是眼神忽變,此後再無反應,也沒有問她。既然他不問,就由她來開口。
令玄聞言輕咳一聲,神色有些不自然,搖了搖頭。
“真的不知道?”
令玄頂着月因因的注視猶豫地點點頭。
“哦。”月因因看起來似乎沒放在心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令玄不知如何開口。
兩人各懷心事,此時尋郅端着令玄的藥進來了,理所當然地把藥遞給月因因又出去。令玄手不能動,月因因來了,自然是由她喂他,尋郅纔不會管。
月因因接過藥吹了吹,動作略有生疏,舀起一勺,自然而然地送到令玄嘴邊。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她的心裏也很彆扭,有些難爲情,只是面上看不出來。
令玄看着月因因,受寵若驚,以至於一時僵住沒有動。
“還是很燙?”月因因皺了下眉。
令玄立刻搖搖頭,張嘴把藥喝下去。月因因一勺一勺地喂他,兩人都沒有說話。
終於一碗藥喂完,令玄如釋重負,月因因推門出去。
令玄以爲她就這樣走了,心裏又空落落的。
正在悵然若失時,聽到了推門聲,看見是月因因去而復返,令玄的眼神瞬時由失落轉爲欣喜。
這一切自然落在了月因因的眼睛裏,有些好笑,卻沒有拆穿他。
“你找我還有事?”令玄不知道她又過來幹什麼。
“沒事。”月因因只說了兩個字便不再開口,自顧自地做自己的事情。
她從書架上拿了本書,神色專注地看起來,全然不管令玄。
令玄見狀,一時不清楚月因因在想什麼,就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月因因初時看得是真的投入,想起來好半天沒聽到令玄的動靜,擡眼去看正碰上他灼熱的眼神,兩人均有些不自然,移開了目光。
她繼續低頭看書,此時卻有些心不在焉了,她能感受到令玄時不時地打量和注視。
這書是看不下去了,月因因嘆了口氣,向令玄走過去。
令玄看她嘆氣,以爲是自己的“偷看”讓月因因不滿意了,十分心虛,大腦飛速運轉想着要找個什麼藉口。
“要看書嗎?”月因因問他,不冷不熱。
“因因,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說?”
“沒有啊。”月因因雲淡風輕說。
“那你怎麼、”令玄想問她爲什麼要待在自己的房間裏不回去,又怕月因因以爲自己是在趕她。
還好月因因明白了他要說什麼。
“因爲你有事。”
“我沒事啊?”令玄疑惑地說。
“你眼下手腳不便,這裏除了令玄和我沒別人了,你總有需要我的時候。”月因因解釋道。
雖說令玄也在,但是從他一味推卻的態度看來,是指望不上了。
“哦。”令玄這下是明白了,看來自己還是成爲了累贅。
這時候,尋郅推門進來,帶了好些書進來。
“這些書可助修爲提升,你倆現在都沒了神力,多看看沒壞處。”
“對了,這本是給因因看的。”
月因因接過來,上面印着兩個大字“醫術”,這書的名字還真是言簡意賅。
“這書該不會是你寫的吧。”這樣的名字看起來不是出自什麼大家之手。
“不錯,正是不才在下寫的。”尋郅驕傲地說,卻見令玄和月因因都是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
“我看這個做什麼?我從未學過醫理。”她自幼雖然常受傷,但仗着自己身體底子好,一直不曾好好學過醫理。
“現在你不得不學了。”
“爲什麼?”令玄如今不都好了,只需時間嗎?
“因爲令玄啊。”尋郅敲了敲月因因的頭。
“他?他不是被你醫好了?”月因因揉了揉額頭,有些痛。
“我只是給他接好了筋骨,你須得給他做康復和鍼灸,刺激他的腿部肌肉和神經,這才能真的好起來。”
“知道了,可是我現在學,這能行嗎?”醫術又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學會的,這豈不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放心吧,只是做康復,沒那麼難的。你只需要按照書上面寫的步驟,每天晚上做一次就行了。”
月因因翻開看了看,果真如他所說,每個步驟都很清晰,也就不說什麼了。
一旁的令玄看着兩人旁若無人地說話,完全忽視了自己,尋郅還那般親密地敲月因因額頭,一時有些喫味。
目前爲止,他和月因因可從未有過如此親近的舉止。除了上次在四時景,月因因不慎跌在了他的身上,他當時還被嫌棄了呢。
令玄裝模作樣地咳嗽兩聲,引得兩人回頭看他。
尋郅自然知道令玄是裝的,月因因倒是爲令玄倒了一杯水,令玄就着她的手喝完了。
月因因被他這個動作整蒙了,又想到令玄手不能動,他也只能如此。
令玄自覺扳回一城,對尋郅投去一個得意的眼神。
尋郅不理會他,開口說:“既然你們眼下已無大礙,我得出門辦個事。”
“什麼事這麼着急?”開口的是令玄,他此刻在腹誹尋郅,他倆都這樣了,尋郅竟然還要丟下他們,讓月因因這個半病的人照顧他這個全病的人。
“自然是急事。”尋郅含糊道。
月因因不會阻攔他去辦事,不過還是希望他在走之前能把他知道的那些關於自己的事情告訴她。
“尋郅,你是不是還有話沒跟我說?”
“不是說了嗎,你再好些我就告訴你。”尋郅安撫性地摸了摸她的頭。他是想讓月因因暫時把這些事情都拋諸腦後,好好的和令玄在這裏度過一段無憂無慮的時光。
月因因不再說什麼,她知道尋郅一旦決定的事情是很難改變的。
“那我走了,令玄這小子就交給你了。”
月因因點點頭。
尋郅出了門,她又想起來什麼,突然追了上去。
令玄不知她做什麼,又動彈不得,只能坐在輪椅上乾着急。
“尋郅!”月因因叫住了要走的人。
她身着一襲紅衣,在小鹹山的雪色中十分顯眼。
“怎麼了?還有什麼事?”她何時如此慌張過。
“我想起來,南禺山的事情你應當知道吧?”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爲什麼尋郅明明聽說了,還要留她在這裏?
“你是指他們說你‘弒師’的事情?”尋郅用的是“他們說”這個詞,一下就表明了態度。
月因因點點頭,“你不信?”
“自然是不信的。”尋郅粲然一笑,“好了,你想知道的,等我這次辦完事回來就告訴你。”
月因因眼神一亮,又聽尋郅補充道:“不過前提是,你得把自己的身體養好!”
“真的?”月因因怕他又反悔。
尋郅粲然一笑,“真的!快回去吧,屋外冷,你的身子受不住。”
月因因覺得有些恍惚,這樣的場景,這樣的笑容,她總覺得以前發生過一樣。隨即,扯了扯脣,回以一個真誠的笑容,轉身回去。
她能感覺到,自己和尋郅之間是存在某種羈絆的,只是她說不清楚是什麼。
或許這一切要由尋郅來揭開吧,她等着這一天的到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