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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了身尋常百姓服飾,可週身氣度仍然與旁人不同,在一羣漁民當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天邊的光亮漸漸沉了下去,顧晅遙望遠方,心中淺淺嘆了一聲。
不知爲何,從今天早晨到現在,他心中一直有些不安。可偏偏今日海上天氣不好,船隊無法繼續行駛,被迫在距臨雲鎮還有一段距離的海島上暫歇。
他這麼久沒回去,也不知那隻傻鳥會不會擔心。
“陸大哥,喝點水吧。”一個女聲在他身後響起。顧晅轉過頭去,茯苓朝他遞來一個水壺。
來到這裏後,爲了掩人耳目,顧晅化名爲陸晅。
顧晅接過水壺:“多謝。”
茯苓纔剛過及笄的年紀,卻沒有往常閨中女子那般拘束的規矩。她大咧咧在顧晅身邊坐下,道:“我爹說明日一早就可返航,陸大哥不必擔心。”
“好。”
茯苓還再想說什麼,卻看見海面上有一團黑漆漆的東西朝他們所在的方向飛過來。
那東西在風雨中搖搖晃晃,像是沒什麼力氣似的,還沒飛到二人近前,就從半空跌落下來。茯苓還來不及作何反應,顧晅忽然起身朝前一撲,在那小東西即將撞到礁石上時,穩穩地將人接到了掌心裏。
“陸大哥!”
顧晅撲得急,一個沒站穩,竟從礁石上滑落下去。
幸好那礁石不算高,顧晅在礁石上滾了兩圈,摔到了一旁的沙地裏。素白的衣袍沾染上了不少泥沙,可他根本顧不得許多,小心翼翼地張開手心。
一隻灰色的小鳥肚皮朝天,躺在他掌心裏,胸口淺淺地起伏着,像是累壞了的模樣。
小灰雀仰頭盯着顧晅的臉,他在海面上飛了太久,淺灰色的羽毛沾染了水汽後,顏色變得有些深,黏糊糊的貼在身上,讓他身形顯得前所未有的嬌小,彷彿在水裏滾了一圈又撈起來。
但他精神還是很好,黝黑的眼珠眨了眨,聲音裏還帶了點愉悅:“阿晅,我終於找到你啦。”
顧晅見他這模樣,心裏先是擔心,而後立即又起來火氣。他正要發作,沙灘上的漁民聽見動靜,紛紛跑到他身邊。
茯苓也從礁石上跳下來,驚呼道:“陸大哥,你的手!”
顧晅這才後知後覺發現,他手臂上的衣服已被粗糲的石頭劃破了個口子,些許血跡滲透出來,很快將衣袖染上小片血色。
“呀,阿晅——”小灰雀也發現顧晅受傷,正要說話,對方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小灰雀到嘴邊的話生生轉了種腔調,頓時變作嘰嘰喳喳的麻雀叫聲。
漁民只顧着關心顧晅的傷勢,沒有注意到小灰雀的異樣。
顧晅隨漁民回了篝火旁,很快有人幫他從船上取來了傷藥。隨行的人裏只有茯苓一位是女子,包紮傷處的事自然交給了她。
茯苓取了清水幫顧晅清洗了傷口,又細緻地給傷處傷藥。
小灰雀蹲在顧晅手心裏,看見對方手臂上那條細長可怖的傷口,眼中的神采暗了幾分。小灰雀低低地鳴叫兩聲,小腦袋在顧晅的手指上輕輕蹭了蹭。
茯苓注意到顧晅手裏的小灰雀,笑着問:“這小鳥可真可愛,像是知道陸大哥是爲了救它受傷似的。”
顧晅空閒的手摸了摸小灰雀的腦袋,眼神也隨即柔和下來:“可愛是可愛,就是有點傻。”
他哪裏傻了?!
小灰雀嘰嘰喳喳叫個不停,低頭泄憤地在顧晅手指上啄了一下。
顧晅見他這樣,非但不生氣,嘴角反倒忍不住勾起了點點笑意。茯苓包紮的途中擡頭看了眼顧晅的神情,納悶地歪了歪腦袋。
不就是隻鳥,至於露出這種……溫柔的眼神嗎?
像是在看自家媳婦似的。
茯苓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忽然覺得自己的存在格外礙眼,簡單幫顧晅包紮完畢,尋了個由頭離開了篝火旁。
夜色已深,衆漁民在營地宿下,篝火旁很快就只剩顧晅與小灰雀。
顧晅將篝火挑得旺了些,將被海風吹得瑟瑟發抖的小灰雀捧到火邊,讓他烘乾羽毛。
顧晅垂眸看着小灰雀可憐兮兮的模樣,教訓道:“現在知道冷了?飛這麼遠來找我,你不要命了?”
小灰雀冷得渾身直打顫,斷斷續續委屈道:“我也不知道有這麼遠啊……”
他其實並不清楚顧晅出海是去了哪裏,但他與顧晅待得久了,多少能感覺到這人的氣息。他順着那股微弱的氣息一直往前飛,飛到半途時,才發覺海岸線逐漸離他遠去,周遭都是海水,就是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他只能一直朝前,飛了整整一日,才終於找到了顧晅。
幸好小灰雀現在是妖,若只是只尋常的小鳥,或許早就沒命了。
顧晅深深地嘆息一聲,不想再與他爭論這個問題,又問:“所以……你到底來找我做什麼?”
小灰雀頓了頓,仰頭道:“我就是想見你呀,你這麼就沒回來,我擔心嘛。”
顧晅被他這模樣看得心頭軟了一片,他揉了揉小灰雀的腦袋,道:“我出來前不是給你留信了嗎,你沒看見?”
小灰雀遲疑一下。
想到今天早上遇到的那兩名漁女,小灰雀忽然不想讓顧晅知道自己瞎喫醋,單方面和顧晅鬧彆扭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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