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往事隐情
今天ICU外面的家属不多,有人打地铺睡在地板上,有人躺在长椅上。
ICU的病人每天都由家属送日用品和吃的,当然這是对部分可以进食的患者,在ICU的很多重症患者都无法进食,只能靠静脉营养。
陈艳芳正拿着保温餐盒送往ICU的约谈间。
约谈间除了是患者和家属交代病情的地方,平时到了饭点儿,家属都会把自己准备的饭送到這儿,再由ICU的护工送给床头护士。
“你好,這是6床病人景慧的早餐。”陈艳芳将手中的餐盒递给约谈间的护工。
“病人早上最好吃流食,下次记得不要送炖肉了。”
“谢谢,我知道了。”
景萧然缓步来到六楼,一上来就看见刚从约谈间出来的陈艳芳。
她头发蓬松着,脸上并沒有化妆,脚上穿着拖鞋,一身居家的衣服显得和之前跟不一样。
“萧然?”陈艳芳朝景萧然挥了挥手,诧异道,“又来看景慧的?還是看你那個朋友?”
這小子不是上個星期才来過嗎?怎么又来了。
景萧然摇摇头,走到陈艳芳身旁,道:“大妈,我們能聊聊嗎?”
“当然可以。”陈艳芳点头。
两人来到电梯间旁的走廊胖,看着护栏,透過玻璃能看到医院中央的转台,来来往往有很多车辆经過。
“景慧怎么還沒从ICU出来?”景萧然道。
他之前进ICU看了景慧一次,当时她的状态已经稳定,应该要不了几天就能转到普通病房。
陈艳芳无奈道:“原来打算今天转出ICU的,但是昨天晚上突然又发热了,主管医生說再观察几天,烧退了再出去,怕二次感染。”
术后感染很影响伤口的恢复,如果二次感染,处理不及时,很可能留下后遗症。
“嗯,在观察几天也好。就是……”景萧然道,他的下一句還沒有說完,就是這ICU费用有点儿贵了,一天起步价可能得一万。
不過想到他们家的富庶,這一两万還真不被他们看在眼裡。
“嗯?”陈艳芳看向景萧然。
這孩子說话总是說一半,和以前那個耿直的景萧然大相径庭。
“沒什么。”景萧然摇头,“其实這次是潇潇发病了,所以来医院了,她住在急诊科。”
陈艳芳面色一怔,道:“严重嗎?”
她知道对于景萧然一家来說,潇潇可是他们的心头肉,也是他们的软肋。
他们一家吃尽了苦头,本来還算小康的家庭,省吃俭用只为了攒够潇潇的手术费用。
“已经稳定下来了。”
景萧然叹了口气,道:“但是……手术的時間不能等到她八岁了,越拖下去,危险就越多一分。否则即使做了手术,效果也不好。”景萧然道。
“大妈……能不能……”
景萧然咬着牙,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他原以为再也不会对他们說出這些话。
只是一想到潇潇目前的状态,他的眼神就变得坚定。
“大妈,能借40万嗎?”景萧然转头看向陈艳芳,“我一定拼命赚钱還给你,给你打欠條,還可以给你利息。”
陈艳芳盯着景萧然,就是這男生,前几天還保证說不会再向自家借钱。
也是這個男生,抱着女儿跑到急诊,并且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還是這個男生,为了自己的妹妹,低眉顺眼的再次向自己借钱。
陈艳芳微笑着点头,道:“行,我借给你。”
景萧然愕然:“這……”
這還是那個自己记忆中那個大妈?
虽然他的记忆裡全部是大伯景卫国一毛不拔的模样,但是他潜意识陈艳芳也应该是這样啊。
“是不是很惊讶?”陈艳芳一笑,“虽然借给你,但是你得打欠條,還得付给我利息!”
她靠在护栏上,沒有任何曲线的身材有些发福,应该是长年阔太太的生活让她的身材走了样。
“這些都沒問題!”
景萧然笑了,這是潇潇发病以来,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意。
“记不记得我們两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系才变得這么恶劣?”陈艳芳继续问道。
“嗯。”景萧然点头,他虽然重生回来忘记了很多事,但是這些事他永远铭记在心。
景萧然的记忆又回到了那個夏天。
其实早年间,景萧然一家和大伯的关系很好,大伯年轻时就下海经商,当时景慧還很小,不能长年奔波劳碌,這样也不利于读书学习,所以景慧就被大伯寄养在景萧然家。
刚开始的几年,两家的关系依旧很好,景慧在景萧然家過得很好,景萧然和景慧的关系就如同真正的兄妹一样,两個人年龄相仿,景萧然仅仅比景慧大几個月。
两人在同一個学校读书,甚至還被分到同一個班级,每天同吃同住。
可以說,如果不是发生那件事,景萧然一家和大伯家的关系绝不会是现在這样。
景慧寄养在景萧然家,每半年大伯景卫国就会打一笔钱当作是景慧的生活费,直到有一次发生了意外。
按照往常的约定,這半年的生活应该要寄過来了,但是景父迟迟沒有收到。景卫国再三確認后,表明自己已经寄了钱,可是景父始终收到這笔钱。
当时恰逢潇潇刚刚被诊断出先天性心脏病,除了平日的检查费用,加上药物的花费,這都是很大的一笔钱,所以景卫国就怀疑是景父景母私吞了這笔钱。
两人在电话中吵得不可开交,虽然事后两家和解,但是這如同一個疙瘩在大家的心中,无法彻底抹除。
后来,大伯景卫国的事业慢慢有了起色,回到家创业后,生意开始红火,景慧也被接回了家,两家的联系因此越来越少。
景父多次向大伯景卫国借钱,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搪塞過去,甚至有次将一把钱甩在了景父脸上。
“其实后来我发现是景卫国把你爸的名字写错了,這才沒有寄過去,一個星期后钱退了回来。”陈艳芳回忆着說道,“但是景卫国觉得自己是個大男人,沒有脸面去道歉,就不了了之。”
“你爸虽然多次示好,但是景卫国都沒有接受,于是我們两家的关系越来越僵。”
“对于手术费的事,我对這些事情其实不太在意,潇潇那孩子我很喜歡,我提出過几次借钱给你家,但是景卫国都拒绝了”
陈艳芳說着便笑起来了:“他還說什么生意要发展,不能随便借钱,而且他怕你们一家永远都還不起。”
“呵呵,现在看起来,他花在女人身上的钱可能比潇潇的治疗费還多。”
景萧然也是第一次听到這些事,当年两家之间這些陈旧烂事后面,沒想到背后還有如此多的隐情。
“那大妈您准备……”景萧然顿了顿,看了眼陈艳芳,小心翼翼问道。
“离婚!”陈艳芳似乎不以为然。
根据前世的经验,景萧然已经知道了這個答案,但還是被陈艳芳的果断所折服。
多少人,应该是多少女人,能有這种魄力?在孩子這么大的时候和老公离婚?
华夏女人骨子裡的恪守、逆来顺受,都提倡容忍,或许忍一忍就過去了。
“這些天我亲自调查了,也让别人查了,景卫国在外面的情人可不是一個两個。”陈艳芳自嘲的一笑,她低头看了自己的身材,“或许吧,年老珠黄比不上那些小妖精。”
“本来家丑不可外扬,但是萧然你倒也不算外人,我還要谢谢你,告诉我景卫国這些龌龊事,而且還救了小慧。。”
景萧然有些佩服自己這位大妈,丈夫出轨還能调侃自己,心态坚决豁达。
這是他前世所沒认识過的陈艳芳。
“大妈谢谢您!”景萧然道,“前几天在這儿对您說的那些话,您别介意。”
“不介意。”陈艳芳慵懒的伸了個腰,大了個哈欠,“当然不介意。”
“我只是比较好奇,景萧然,你還是你嗎?”
陈艳芳盯着景萧然,那眼神充满了好奇和疑惑。
景萧然心中一紧,打着哈哈:“大妈,您說笑了,我就是景萧然啊,家住义水北路120号,還有個妹妹叫景潇潇。”
“呵呵。”陈艳芳摇头笑道,“你這越解释,可就愈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景萧然:“……”
“逗你呢。”陈艳芳一笑,“别這么紧张,我当然知道你是景萧然,我的意思你变化太大了。”
能不紧张嗎?景萧然表面笑呵呵,内心……
理论来說他還是景萧然,但是实际上他已经是十多年后的那個“景萧然”,說不是一個人倒也不为過。
“人都会改变的嘛,我变了,景慧不也变了,她以前可是最听我的话,现在可能都不想见我。”景萧然道。
陈艳芳不以为然:“可你這变得太快了,還记不记得前几個月你去我家的那次?”
“啊?”景萧然故做疑惑,他刚重生回来不到一個月,当然不记得了。
“你当时還是個内向不敢說话的小男生,在我家坐半天,屁股都不敢挪开椅子。”
陈艳芳站起身,锤了锤自己的肩膀。
景萧然道:“人都是慢慢改变,但是也有例外,家中突发变故可能就是原因之一吧。”
“有道理。”陈艳芳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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