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挑出无数個毛病
“探视時間是中午十一点,可以进入两個人,等会儿来看看小慧?”陈艳芳道。
“嗯。”景萧然点头,“我先陪会儿潇潇,時間到了我過来。”
景萧然手裡攥着一张银行卡,回到了急诊科病房。
病房裡,医生开始在查房。
潇潇已经醒了,但是仍然戴着无创呼吸机,景父景母都在病床旁候着。
主管潇潇的蔡医生正拿着听诊器正在给潇潇听诊。
他微躬着身子,眯着眼睛,神情专注的聆听着听诊器中传出的声音。
他身后還跟着两個年轻的住院医生,各自的脖子上都挂着鱼跃牌听诊器,其中一個脸上满是青春痘,看起来年龄不大。
蔡医生听诊完毕,把听诊器挂在脖子上,用病床旁的手消抹了抹手,他指了指一旁的住院医师道:“你两個都来听诊,仔细听听心脏。”
“然后說說是什么性质的杂音,這個小患者的心脏杂音很典型。如果能听到,那你们以后遇到這种疾病都会了。”
先天性心脏病的患者,根据不同的类型,心脏正常的听诊音会发生改变,称之为心脏的病理性杂音。通常,闻及病理性杂音意味着心脏结构发生变化,比如心肌病、瓣膜病以及先天性心脏病。
在超声等现代化仪器沒有发明之前,医生都是通過听诊心脏的杂音来判断疾病的类型,结合临床症状做出诊断。
但是随着医疗技术的不断发展,普通的超声机器就能诊断包括心脏病在内的各种疾病,临床医生越来越忽视這些最基础的技能。
不過机器的诊断也会有偏差,甚至不同人做的超声,结果也不一样,所以扎实的临床基本功同样很重要。
蔡医生身后的一個年轻住院医生有些犹豫,看见蔡医生严厉的目光,身子一颤,立刻拿出听诊器,半躬着身子,慢慢掀开潇潇的上衣,准备把听诊器贴近心脏的位置。
“难道你们老师沒教過,听诊之前需要用手把听诊器捂热嗎?”
景萧然走到病床旁,将潇潇的上衣给拉下,盯着眼前這個年轻住院医生。
在县级医院中,医生一般都是本科毕业或者专科毕业的学历,而更高学历的人才流向了市级三甲医院。
至于省会城市教学三甲医院,门槛学历就是硕士研究生,一些科室甚至只招海归的博士。
“可现在是夏天,冬天才需要捂热听诊器啊。”住院医生连忙道,“我听诊器的探头不凉的!”
“是嗎?你老师這样教的?”景萧然看了眼蔡医生,疑惑道。
“啊……這……”住院医生一时语塞,手足无措,他甚至不敢看蔡医生。
“請家属不要妨碍我們的查房,我們是医生還是你是?你会治還来医院干什么?”
蔡医生沉着脸,脸上写满了不耐烦,他们最怕這种似懂非懂的家属,知道一点儿医学常识,就觉得可以指挥医生,就觉得可以判断医生行为的对错。
“我指出你们的错误不行嗎?”景萧然反问道。
他担心潇潇的身体状况,简单提醒這一句,难道就变成了妨碍医疗行为了?
“你们沒有量過我妹妹的体温嗎?”
“即便现在是夏天,听诊器的温度肯定低于人体温度。”
“蔡医生,我想請问您,我說的不对嗎?”
景父在一旁看着形势不对,扯了扯景萧然的衣角,低声道:“萧然,医生他们也挺忙的,沒注意到就算了,不要闹得這么僵,你妹妹還要在他手上住院呢。”
“哥哥,沒事的,我不冷。”潇潇在一旁开口道。
她怕哥哥生气,更怕哥哥因为自己而生气。
景萧然听见景父和潇潇的话,也明白自己心态失衡了。
他实在太紧张潇潇了,以至于将這种小事儿无限放大,有些不依不饶了。
這两個年轻的住院一看就是刚到临床不久,犯些错误也是难免的。
景萧然前世也碰到過像自己這样的家属,也最讨厌這样的家属,沒想到现在自己变成了這样的人。
“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继续查吧。”景萧然有些歉意道,然后坐在潇潇病床旁,不再說话。
蔡医生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他示意住院医生继续查体。
住院医师用手捂热了听诊器探头,轻轻放在潇潇的心脏位置。
“听诊的顺序错了……”
景萧然看着這住院医生的听诊部位,還是忍不住說道。
這哪裡毕业的学生啊?怎么连基本心脏听诊的顺序都不知道啊!
常见的有倒八字的听诊顺序,从二尖瓣区开始,到肺动脉瓣区、主动脉瓣区、主动脉瓣第二听诊区,最后则是三尖瓣区。這些听诊区连起来形成一個倒八字。
可這住院医生一上手就把听诊器放在了主动脉听诊区,放的位置還不对!
年轻住院医师手中的听诊器一滞,他心裡苦啊,大学实习都是混過去的。
今天第一次来临床上学习,就遇上了這么一個家属,他能怎么办啊?
還他心裡苦啊!
能怎么办,只能硬头皮继续听诊啊,只是這一次听诊的经历让他终身难忘。
“听诊的部位错了!”
“听诊的時間太短了!”
蔡医生在一旁阴沉着脸,刚开始他還觉得景萧然嘴巴碎,不停的挑毛病。
可是后来他也觉得這学生水平太差了,也懒得阻止景萧然了。
“算了,你们继续吧。”景萧然觉得還是不要看他们查房,否则自己能挑出无数個毛病。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哥哥,你去哪儿?”潇潇马上抓住了景萧然的手。
“我去外面打個电话,马上回来。”景萧然一笑,拍了拍潇潇的小手。
“哥哥,那你快回来。”潇潇小声道。
景萧然走出了急诊科病房,刺鼻的消毒水气味瞬间消散了大半。
“萧然!”景父跟在了景萧然身后,“我先回家一趟,你和你妈先在這儿看着潇潇。我中午给你们带饭,過来替你们。”
景父面容疲惫,因为长年兼职多份工作,還要经常加班,他看起来比同年龄的人要苍老不少,一双手上满是老茧,身子微微有些佝偻。
“萧然,你怎么会這些啊?”
景父指了指急诊科病房。
景萧然明白父亲的意思,笑道:“因为潇潇的病,我自学了很多。”
景父很难相信這套說法,但是也沒其他理由可說明這点儿了。
“爸,我借到钱了。”景萧然赶紧岔开话题,从兜裡掏出那张银行卡,“刚准备给你们。”
景父沒有伸手,微微一笑:“萧然,你兼职赚的钱就自己留着吧,爸妈平时也不给你生活费,你自己也辛苦了。”
自从景萧然上了初中后,景父景母就几乎沒有给過景萧然生活费,更别說是零花钱。
景萧然把银行卡塞进景父的手上,道:“老爸,這是我借的钱。”
“有多少?你哪儿借的?”景父拿着银行卡,還是一家私人银行,皱眉道,“你不会在外面乱借钱吧?那些網贷的,利滚利可沒什么好下场……”
“爸!”景萧然苦笑不得,“正经的来源!不是我們国家《刑法》上能找到的!”
“多少钱?”景父点了点头,稍稍安心。
“40万!”
“什么?40万?”景父拿着银行卡的手一紧,他還以为只有几千,了不起上万,沒想到居然有40万!
“哪裡来的?”景父的脸上惊疑不定。
“我去找大妈借的。”景萧然想了想便如实回答,本不想說出实情,但是如果不說出来,景父景母肯定是不敢收這個银行卡。
“陈艳芳?”景父攥紧了银行卡,“他怎么会借给我們家?我和你妈都去了那么多次!每次都空手而归。”
景萧然這才把聚餐当晚的事情說给景父听,包括把景慧送到医院后的事情,以及今天和陈艳芳在ICU的谈话。
“他们要离婚?”景父道,“萧然,那你這算不算拆散了他们家庭嗎?”
从某种程度上讲,景萧然在聚餐时說的那番话,就是他们离婚的导火索。
“老爸,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即便我现在不說,大伯迟早会露出马脚,大妈也会提出离婚的。”景萧然道。
景父還是有些不解:“可是你是怎么知道你大伯的這些事?”
“我认识一個妍丽馆的朋友,就是上次在吃饭时遇到的那個,她就在妍丽馆工作。”
“那個女孩啊……”景父這才有些相信景萧然的說辞,“原来如此。”
“嗯,爸你就安心把钱收好,這钱我們也不是白拿,肯定要還,而且要给利息。”
景父点点头,收下了银行卡。
既然能帮到潇潇,那他也不是矫情的人,否则不会在与景卫国一家关系闹僵后,還会放下面子去借钱。
“萧然,既然钱凑齐了,那么等潇潇情况稳定,我們就去市裡的医院做手术。”景父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這些年他们一家被潇潇的病压得喘不過气。
虽說潇潇的先天性心脏病很常见,但是只要涉及到心脏的手术都不简单。先天性心脏病的手术需要心血管外科以及重症监护室,要這两個科室相互配合。
但是一般的县医院是沒有心血管外科的,所有病人都需要前往省级三甲医院进行医治。
“爸,刚好我有個朋友在医院,我让他帮我联系市医院的心血管外科。”景萧然道。
“好。”景父欣慰道,“潇潇的手术做完后,我們一家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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