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愛
等到克麗絲託說完，四周環境便如同夢幻泡影，破碎成不可視的碎片。
兩人不再相隔着一層看不見摸不着的鏡子。
終於，能夠身處於相同領域，坐在一起，面對面去暢談着未來。
“這應該是我們第一次以這種方式見面吧。”
在一片的空白世界當中，克麗絲托盤腿坐在蒼焰面前，她擡頭微笑起來，只是在蒼焰看來，那個笑容卻頗有一絲苦澀。
“雖然我們都是某個存在的分身和碎片，但是存在方式又截然不同，每個碎片都與他人融合獲得了全新的意識，成爲獨立個體，這是現狀，也是事實，就像我一直以來都從未把自己當做虛空生物來看待。可是蒼焰你不同……”
“我不同？從何說起？”
克麗絲託的話愈發讓蒼焰感到困惑，從先前開始蒼焰就隱隱有些預感，她總有點要交代後事的樣子。
“我也只是剛纔親眼看見你的到來才確認了自己的猜測。”
克麗絲託託向蒼焰伸出右手，能夠看見一絲透明細線連接和纏繞在兩人手指兩側，隱隱有些相互交織的跡象，像是在說明兩人的融合已經不可避免。
“你聽說過多位面同生體的理論嗎？”
面對這種疑問，蒼焰搖搖頭，詢問着:“是什麼很重要的事情嗎？”
“解釋起來比較複雜，你大概可以理解爲一個人在不同的世界線不同的時間線存在無數個自己，宇宙存在着多個位面，人們常說的所謂的穿越時空，不過是現在的自己死亡，繼承了過去或者未來自己的身份，哪怕神明也例外，就像克麗絲託，依舊存在於一萬多年前的過去或者十幾分鍾後的未來。整個世界就像一場電影或者連環畫，你們可以輕易剪切出來每一毫秒每一畫面幀，所有人的映像都存在於其中。”
克麗絲託越說越認真，蒼焰同樣雙腿盤好在停滯的時空中聽起這番匪夷所思的言論。
“按理來說，只要方法合適，你掌握了操縱時間線的能力，可以讓無數個自己的存在於同一時空，但是事實上卻根本做不到，你可以讓時間倒流，讓時間加速，甚至可以刪除時間，結果無論如何也不能將過去或者未來的自己拉到出來，哪怕只是一個倒影。爲什麼？這就是多位面同生體的理論。也是宇宙運行的規則之一，宇宙規則會阻止來自多個位面的個體相遇，如果發生將會強行抹除多餘個體，只保留單獨個體，兩者相遇，便會有一方自我湮滅。”
“那……我們……”
蒼焰眼帶震驚，她慌張站起身，想要說些什麼。
“不用那麼擔心，我話還沒說完呢。”
克麗絲託想示意蒼焰做好，繼續認真聽自己解釋。
“可是，這始終只適用於絕大多數情況。有些個體實在特殊，例如猶斯，他獨立於時空之外，也就不存在於這場電影，猶斯像是電影本身的意志具象化，自始至終就知道電影的開頭和結尾，可以隨便拉進或者倒退畫面，以保證讓電影順利結束。”
聽到克麗絲託簡單幾句便說明猶斯存在的本質，這更讓蒼焰好奇其他的案例了。
“還有一些個體，比起電影本身或者電影演員，更像是電影院的觀衆，他完全處於更高緯度的世界，沒看過電影，不知道後面劇情的發展，也不會去隨意調整電影的進度，只是默默觀察着電影劇情的推進。同樣的電影劇情無法怎麼發展，結局是HD還是ED，對觀衆而言，都毫無影響。同樣的電影剪輯師無論怎麼剪輯，也不可能將觀衆的畫像拼進某一幀數的電影中。這就是高緯度生命的存在方式，這就是……”
“虛空生物。”
說到這裏，蒼焰忍不住搶先了回答，逐漸明白克麗絲託話中深意，她是想讓自己更加深刻理解自身到底是什麼規模的存在。
“可是，如果你我都是觀衆，電影中的規則，又何嘗能夠影響到我們呢？”
蒼焰越來越搞不明白這些事情了。
“這就是問題所在，因爲幼年虛空生物的貿然舉動，主動將自身降格，就像是普通人穿越了電影之中，從觀衆成爲了電影演員，雖然是一個不存在預定劇本的角色，也是讓編劇不知道來歷和結尾的角色。但是，角色始終是角色，要受制於種種約束，無法再像單純的觀衆那般超凡脫俗。電影與現實，這就是實體宇宙和虛空的差距，也是主父擔憂幼年虛空生物會被實體宇宙干擾的原因。當演員扮演久了，會不會徹底融入角色，從而忘記自己的真正身份。很顯然，主父的擔憂是對的。我現在已經成了克麗絲託，而你自然而然也是蒼焰。這是我們必須要去面對的現狀，現實更是在逼迫着你要擺出這種高緯度的視角去思考問題。”
“那麼這和你我的不同又有什麼關聯？”
克麗絲託的一番解讀，蒼焰眼前豁然開朗，她逐漸明白爲什麼自己在使用天衍後會變成那種俯視視角了，那是她取回了自己身爲觀衆和玩家應該要有的特權。
世間萬物在虛空生物手中和一場虛擬遊戲毫無差距。
“既然你我同樣身爲演員，那麼總該有個主次之分，主角和配角，配角爲主角服務，電影的大多數戲份自然而然都由主角來扮演，主角就是鮮花，配角只爲綠葉。說一句，過分的話，在你到來之前，我一直以爲自己是悲劇電影主角，世間所有，都在爲我而服務。可是，我猜錯了，真正的主角是你。”
“我？主角？憑什麼？又爲什麼？！”
蒼焰愣住了，她微張着嘴，滿臉不可思議，趕緊想要多詢問一二，是不是克麗絲託猜錯了，她這種人怎麼可能去當主角呢？
“呵呵，這就是證據。”
苦笑着，克麗絲託展示了一下從手中分離出來細線，像是在抽絲剝繭，線越抽越多，克麗絲託的手臂也在逐漸暗淡透明。
“你我不再身爲觀衆，淪爲了演員，自然會受到劇本規則的約束，虛空生物的特性讓我們只獨立於當前時空中的某一時間段，不存在於過去和未來，多位面同生體理論的作用也就有限，不可能出現我們碰到了過去或者未來自己的情況。可是同樣，相同時空下又完全相似的我們，多少會受到多位面同生體理論的限制，它不會讓我們某一個存在死去，只會讓強行分割還繼續單獨活動的我們融爲一體。多意識的融合，當然要選擇一位主意識。而主意識……”
克麗絲託慢慢指向了身前人兒，而蒼焰同樣疑惑地將手反指向自己，克麗絲託竟然有些釋然了。
“當然，你也別太高興，主意識是你身體裏面已經喫飽喝足開始覺醒的虛空生物，這些天猶斯餵了它不少東西，它已然成爲最強大的碎片了。它現在只不過是腦子缺了一塊，有些不太聰明，只要它變得完整，它纔不會在乎你是不是蒼焰。”
“這件事我已經有預感了，現在的我只想要讓深淵退去，將世界變回原樣……”
蒼焰平淡笑了笑，她早就將個人生死置之度外，爲了所愛之人能夠綻放笑容，她願意犧牲自己。
“所以我會阻止這種事情的發生。”
克麗絲託言語先是遲疑，很快就變得堅毅不少，她站起身，眼神沒有絲毫動搖。
說着，她舉起了手掌，手心光芒有所凝聚。
“我已經活着夠久了，你還年輕，你有更加美好的生活，未死之人應當求活於世，而我是已死之人，無論是克麗絲託，還是虛空碎片，早就死在了猶斯的陰謀和深淵衝擊之下。”
“克麗絲託！你想做什麼！”
這些話已經挑明克麗絲託的心中所想，讓蒼焰有些激動，她絕對不想見到克麗絲託做什麼傻事，想要阻止一二，卻見到自己的身軀有些束縛感，接近無法動彈。
蒼焰見到自己的身軀在發生異變，力量在消失，逐漸失去了女性化特徵，視線也在提高了不少。
先前蒼焰能夠變成魔法少女，無非是依靠着魔導器中所儲存着的星神之力，這些力量讓蒼焰獲得了克麗絲託相同的外貌和能力，讓兩者的靈魂相互融合，也自然可以進行變身。
而現在星神克麗絲託在重新抽回了這份力量，蒼焰便重新變回男體，徹底失去了變身魔法少女的能力，也代表蒼焰徹底畢業。
蒼焰心中卻沒有任何喜悅之情，有的只有悲涼。
蒼焰他操着有些低沉的男性聲音，吼道:“克麗絲託你不要做傻事！”
“我纔不是在做傻事，我做得事情非常正確，現在唯一的辦法是由我來佔據主導權，我作爲虛空生物進行融合和復活，我的身軀會成爲全新的祭品，而蒼焰的意識則只會保留在蒼焰應該要有的身體當中。”
克麗絲託含情脈脈，她思考了很長的事件，始終認爲，事情因自己而起，也應當因自己而結束。
“我是創星神克麗絲託，‘我’與我重新簽訂契約，這就是最後的契約，也是賭上性命的契約。”
克麗絲託想要讓世界回到正規，左蒼不應該犧牲，左蒼可以保留力量，左蒼可以繼續當魔法少女蒼焰，只是深淵會消失，而自己也會消失。
就好像，他們從未出現過。
這應該纔是最好的結局，
“我絕對不想要以這種方式結尾！我會做得更好！我會選擇更好的方式！”
蒼焰神情激動，他根本不想看到克麗絲託走到這一步，於是他拼命掙扎起來，想要使用自己的力量來對克麗絲託進行攻擊，可是在克麗絲託的意識空間裏，他怎麼都調動不起力量。
“不要再白費力氣了，這裏是我的心像結界，是我的領域，我們本爲一體，力量完全相同，我天然佔據地利優勢，即便你有那把天衍也沒辦法輕易掙脫。所以你可以先睡一覺，等你醒了，一切都結束了。”
克麗絲託一邊說着，一邊來到了蒼焰身邊，眼底帶上一絲溫情，體液交換乃是構建契約的最好媒介，可是這種方式往往都帶有曖昧情感，無論是有意或者無意，它都在客觀發生。
以往與其他魔法少女簽訂契約，克麗絲託一直都能夠通過蒼焰的意識直接感受到觸感，她總是感到異樣，畢竟自我封印了多少年，克麗絲託早就習慣那種孤苦和寂寞，突然重新獲得了與他人相愛的資格，自然會察覺到陌生。
克麗絲託一直都在抱有着和自己以前好友玩鬧的心思。
蒼焰吻在肉體，而克麗絲託則是感觸靈魂。
唯一讓克麗絲託感到幸福還是與秦薇的契約，那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在懷念一萬年多年前的情感，可是……
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
眼前便是第二次，自己與自己的契約，聽上去都會奇怪，更別提還是要親自動手了。
克麗絲託貼近了蒼焰，兩人緩緩相擁，雙臂纏繞，然後在蒼焰震驚眼神下紅髮少女已經湊了上來，魔力在激烈震盪，表明少女心情同樣不安。
初嘗禁果，怎能控制住心花蕩漾。
對蒼焰來說女體下的接吻和男性身軀下的接吻完全是兩種體驗，前者尚未有任何生理反應，後者則截然相反。
第一次接吻的離開，魔法陣並未展開完全，這是在說明蒼焰要契約的對象太多太強，常規體液交換根本無法奏效。
顯然，克麗絲託同樣清楚這點。
靈魂的交融，光與影的併合，促使虛空生物晉升的儀式豈能有這麼簡單。
紅髮的幼女睜着朦朧的雙眼，臉蛋微紅，長長睫毛不斷撲閃，有萬千言語在朦朧中流動。
無論前世怎麼樣，克麗絲託始終是個女孩子，她以創星神的身份活了一萬多年，更加明白凡人的情愫多麼來之不易，她也早就拋棄了道德倫理。
最後，克麗絲託無言地將左蒼撲倒在地。
在空白空間中只有些許聲音在迴盪。
“愛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