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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作者:苦司
楼梯是木质的,大概是因为沈景远的行李箱太沉,晏轻南在上面走路的声音很响。

  沈景远跟在他背后,有好几次上完一层楼,到平地的时候,晏轻南要往上抬一下行李箱,长袖的下摆提起一些,露出男人紧实的小麦色背肌。

  沈景远只是顿了顿步子,又跟上去。

  和其他酒店不太一样,這裡的楼梯并不是单独的楼梯间,而是和每一层楼连在一起,走廊也很宽,有公共的小茶厅和厨房,一层楼的房间不多,隔得倒是挺开。

  “你這不能叫酒店吧?”沈景远說。

  他见晏轻南望了自己一眼,可能是沒恶意的,但他那样貌看着就有点凶,沈景远又添了句:“我是說有点不太一样。”

  “来這儿的基本都会住得很长,”晏轻南拖着沈景远的行李往前走,“本来做的定位就是,类似于栈旅馆之类的。”

  沈景远這会儿才反应過来,往前跟上晏轻南,抓了下自己行李箱的拉杆,說:“我来吧。”

  晏轻南沒和他争,松了手,沈景远想起手心裡還捏着他的烟,只是上楼时走神,手上沒個轻重,都被捏软了。

  三十岁的人了怎么還能做出這种事情,沈景远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只拿着烟的头,晃了晃,說:“老板,之前你烟掉了。”

  晏轻南看過来,嗯一声,歪了歪头,朝他這边低下来,脸偏到另一侧,說:“帮我别回去吧。”

  沈景远拿烟的手顿了一下,才哦了一声。

  行吧。

  他靠過去一些,但两人中间還隔了個行李箱,沈景远一走近,膝盖就往上磕,有点凉。

  沈景远沒当回事儿,腿抵着箱子,一只手捏着烟,另一只手挂在空中,就吊着,全当平衡了。

  卡了一次两次都要掉,沈景远沒办法地笑了,问:“你之前怎么弄上去的啊?”

  那老板点了下自己的耳廓,說:“你倒是把我耳朵压压,我又不会疼。”

  “行。”沈景远不矫情了。

  他拨开了晏轻南的耳朵边,那片皮肤的温度比他想的高,也比他想的柔软。

  他禁不住瞥了一眼晏轻南的脸。

  這会儿這人侧着头任他摆弄,眼睛就盯着地,光是一個侧脸就够帅的。

  是那种看一眼不敢惹,再看几眼可能走不出来的长相。

  沈景远稍微用了点力气,這回一次就卡上了。

  “谢了啊,”晏轻南直起身,看了眼沈景远,指了指前面,“你房间在走廊尽头。”

  “好。”沈景远自己拖着行李箱走了。

  刷房卡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眼,老板拿着手机撑着栏杆打电话,声音很小,他又沒怎么說话,沈景远都沒注意。

  他很快偏過头,推门进了房间。

  他挑的是最好的房间,虽然是個单人间,但带小厅和厨房,以及一個很大的露台。

  整体的装修风格并不是那么现代,反而有点像民宿那样,偏温馨。

  這房间算是個惊喜,开了快一天的车,沈景远也很累了,行李箱一开,随手捞了几件衣服,去洗了個澡就上床睡了。

  醒来那会儿窗外一片漆黑。

  他睡着的时候天基本要黑完了,睡的时候也就沒拉窗帘,现在他侧着身,刚好能看看夜景。

  重庆就是夜景最美。

  窗外看出去是长江,虽然楼层不算很高,但整体是在山上的,望過江面,正对着就是一片五光十色的高楼大厦。

  沈景远侧着身子醒了醒神。困了太久之后睡觉,醒来就容易觉得胸闷心慌,沈景远把头埋在枕头裡,长长呼吸几次才觉得好了一些。

  他起身摁开了床头灯。

  手机還剩很多电量,沈景远看了眼時間,穿好衣服,准备先出去吃個饭。

  下了楼,大堂裡的人都散了,只剩下阿易在前台守着。

  阿易看到他,朝他点了点头,沈景远顿了下脚步,问他:“這周围有什么好吃的?”

  阿易抬头看了眼大堂的挂钟,說:“這個点了,夜宵比较好吃。”

  也是,接近十点了,除了便利店和夜宵,普通的餐厅应该都关门了。

  “我們旁边嘞梯子上去,有卖面的,你可以去看一看。”

  沈景远說了声谢谢。

  阿易的重庆口音比较重,說普通话时有点艰难,沈景远听了想笑,但人家又是认真地再给自己出主意,他怎么好意思呢,只好借着說谢谢,装成礼貌的微笑了。

  沈景远沒在底楼看见老板,也就那么多留意了一眼。

  他出了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這個点街上沒什么人了,傍晚来热热闹闹的小巷子,只剩一屋一屋的灯光還亮着。

  吹了会儿风,沈景远觉得脑子清醒了些,才转身上了石梯。

  這栈旁边有一條很旧的巷子,沈景远很慢地顺着往上爬。

  心脏出問題之后他不太能运动了,稍微活动得厉害一点就呼吸困难,容易头晕,也容易累。這些症状看起来是些小問題,但自己出来了,大马路上谁也不认识谁,不知道你犯什么病了,要說意外,那风险還是挺大。

  到了這個地步,沈景远其实還不算很想放弃自己的生命。

  再等等吧。

  他仰着头往上望,石梯中间有一小块平地,搭了张棚子,棚子下吊着明晃晃的白炽灯。

  应该就是那裡了,他又往上走了会儿,還沒到,遇到一個扎着围裙的姑娘,手裡端着碗,问他:“来吃面的嗎?”

  那姑娘說的是重庆话,沈景远第一回沒反应過来,愣了下,說:“麻烦您再說一次,我不是太听得懂。”

  “来耍的人哦。”姑娘小声嘀咕了句,为了照顾他换成了普通话:“我說,吃面嗎?”

  沈景远一边往上爬,一边应道:“是。”

  “想吃什么?今天太晚了,只有辣的。”姑娘說。

  “那就要碗小面吧。”沈景远已经走到了,在最边上的小桌旁坐下来。

  姑娘放下碗,拿手裡的布给他擦了擦桌子,說:“好啊,马上给你弄,少放点辣椒就行了。”

  重庆最出名的就是小面,沒什么很特别的,只是普通的面條加辣椒而已,但這裡的味道就是不太一样。

  从前在公司裡,有同事到這边出差,回来就說面好吃。

  但沈景远大学在北京,毕业之后就一直在广州工作,哪裡能吃辣,很多次也只是听听而已。

  今天在挺远的地方他就闻到辣椒的香了。

  沈景远饿了,一直以来他的食欲都不算太好,工作挺忙,又总是忘记吃饭,久而久之他觉得吃饭這件事沒什么所谓。现在他坐在一张看起来不那么干净的小桌子边,蜷缩着自己的身子,拿着一双从筷筒裡抽出来的竹筷子,竟然对一碗面那么期待。

  他等的時間不长,那個姑娘把面端上来之后顺手给他带了一包纸巾。面汤上浮着一层辣油,香气很足,沈景远怕烫,所以只拿筷子挑了几根,在冷空气裡晾着。

  他這时就漫无目的地往下看,還好他并不恐高,否则看這么长的阶梯也许甚至会害怕。

  尝了一口,果然是很好吃,他短暂地回忆了下在广州吃的面,觉得可能连面條的做法都是有差异的。這种感觉很新鲜,所以即使烫,沈景远也一下吃了好几口。

  他抽了张纸擦了擦嘴角,抬头时听到背后一阵脚步声,突然肩膀一沉。

  “小姿,给我煮碗面。”

  沈景远马上就听出這是老板的声音。

  肩膀上的力气消失了,那人拿了张塑料凳在他身边坐下。

  “好吃嗎?”

  沈景远点点头,闻到他身上很浓的酒味。

  “喝酒了?”

  晏轻南笑了下,刚拿出一双筷子来,說:“是,和几個好久沒见的朋友。”

  气氛有点奇怪,沈景远想。

  他和這個人一点都不熟,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们却在相互关心。

  因为晏轻南来了,沈景远吃面的动作轻了些,纸被他团在手心裡。

  等面的时候晏轻南又问他能不能抽烟,沈景远抬起头看他,摆了摆手,說:“我不抽的。”

  哪怕工作很忙,沈景远也只是多喝几杯咖啡,他不讨厌烟味,但不抽,何况办公室裡总有些人需要抽。现在更不一样了,他是身体問題不能抽。

  于是晏轻南独自点了根烟,但可能是因为辣椒本来就很冲,火才刚刚燃,烟浮了一层,沈景远便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沈景远自己知道沒什么事儿,却把晏轻南吓了一跳,他一起身冲进店裡,从小姿手裡把倒好的水抓過来,摸了下沈景远的头发。

  沈景远是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才偏過头,晏轻南趁着這会儿把杯子递到他唇边,沈景远抬起一只手扶了下杯壁,喝了几口。

  喉咙裡的干涩立刻就缓解了,沈景远小小地呛了两三下,咽了咽,不再咳了。

  沈景远握紧了水杯,那一下手指碰到晏轻南的皮肤,晏轻南收了手。

  沈景远眼睛裡盖着水雾,在黑夜裡的灯下有些亮地望着晏轻南:“好了,谢谢。”

  晏轻南也松了口气,在小凳子上重新坐下来,扒了扒一头短寸。

  “吓到我了,沒见過吃辣椒咳這么厉害的,”他說着說着自己也短促地笑了下,“不好意思啊,以后在你面前不抽烟了。”

  沈景远眉眼弯着,還想說点什么,小姿端着碗面从店裡走出来。

  “沒事儿了吧?”小姿把面放在桌上,沈景远摇了摇头,她就說:“外地人吃不了辣的是容易這样。”

  晏轻南见沈景远沒事了才拿起筷子,沈景远還在喝水,低着眼,才发现晏轻南右手的食指上有一圈黑色的纹身,像一枚戒指。

  面條還有温度,雾气蒸着沈景远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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