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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新式男女(2)

作者:诸葛扇
阮楠竹带着路光明从院子裡走出去。

  走出那一小方天地,然后他看见了车水马龙,看见了穿着各式各样衣服的男人女人。

  看着他们拿着一個又一個长方形砖头一样的物什不断的滑动,用手指敲击。

  看见人们脸上或疲惫,或充满笑容。

  看见小情侣们一会儿甜蜜,一会儿吵架。

  看在高楼上挂着的led大屏幕像以前的电影屏幕一样播放着奇怪的东西。

  “有洋人!”

  路光明指着前边路過的金发碧眼的男人大惊。

  “沒事,华国现在是世界第二的大国,有洋人很正常。”

  阮楠竹话音刚落,那洋人就规规矩矩的排在华国人后面等着,過了一会儿,他拿砖头晃了一下,拿了煎饼果子就走了。

  路光明不解的问:“他为什么不给钱?难道我們已经被洋人占领了嗎?”

  “沒有,他给了。”阮楠竹哭笑不得,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晃了晃,“现在我們都不带钱了,就用這個扫码付钱,我說過了,华国现在已经是世界第二大的强国,沒有人能欺凌我們了。”

  “好神奇。”路光明好奇的戳着阮楠竹手裡的砖头,只是他是灵魂状态,并不能使触摸屏发生变化。

  阮楠竹为了满足路光明的好奇心,也去买了一份煎饼果子,她拿出手机,对着二维码一扫,叮的一声,输入需要付款的金额,用大拇指进行指纹支付,然后就走了。

  路光明惊呆了,“现在已经這么先进了嗎?难道我已经沉睡了几千年?這裡是天堂嗎?”

  “不,這就是华国,而且距离你那個时代,不到一百年。”

  林诺的《穿越百年华国》這本小說的开头就写到這裡,检查了错别字进行修订之后,林诺在第二天上班前扔进了邮筒,等待邮差送到《新城日报》。

  林诺在丹尼尔的照相馆上班天,丹尼尔快感动哭了。

  這是什么神奇的员工。

  任何东西她上手就会,不仅懂英文,還懂一些基础对话的德文和俄文。

  所有的顾客预约,她都能处理得井井有條,甚至,她连照相都能自己完成。

  丹尼尔握住林诺的說:“亲爱的林,如果有一天,我回到了y国,我也一定要带着你一起。”

  林诺:“……”

  海外出差不干。

  “不過……”丹尼尔打量着林诺:“林,你不打算换两件衣服嗎?哦,不,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嫌弃你的穿着,而是咱们這裡是照相馆,裡面有很多好看的衣服,如果你不打扮一下,這会让一些客人怀疑我們的审美的。”

  “那你的意思是這裡的衣服可以借给我穿?”

  “你是我們照相馆的员工,作为员工福利,你当然可以挑选几件漂亮的洋装作为工作服。”

  哇。

  林诺大为惊喜,“丹尼尔先生,你真是一個天大的好人。”

  這些漂亮的蛋糕一样的洋装,她早就眼馋了。

  只是现在的她沒钱买,又不好意思开口。

  但现在既然丹尼尔先生主动說了,那她就不客气了。

  漂亮的洋装,她来了。

  林诺选了一套蕾丝层的长裙,上身配一间深褐色的马甲,然后将头发编了几個小辫子与其他长发披在身后,顺便打了点粉,涂了点口红。

  等這么一打扮完,再照镜子,非常好,非常洋气。

  原身本身就长得不错,不然在相差六岁的情况下,赵忠海那种颜控也不会一口一個姐姐的哄着原身,两個人還恩爱了好一段时光。

  丹尼尔看到林诺出来,蓝色的眼睛充满了惊艳。

  他是摄影师,自然是能从一個女人土裡土气的打扮和被风霜雨雪摧残過的皮肤上看出她的五官是否漂亮的。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沒想到眼前的女人打扮一下,竟然能這么令人惊艳。

  “林,你太美了。”

  丹尼尔赞美道。

  “丹尼尔先生,你谬赞了。”

  林诺觉得丹尼尔有点太夸张了,但這或许就是外国人习惯性的夸张吧。

  “不谬,不谬。”丹尼尔笑道:“美丽的女人就像是清晨的玫瑰花,玫瑰花需要泉水的浇灌滋养,而女人也需要美好的发自真心的夸赞。”

  林诺无奈的笑了。

  第二天,照相馆沒有预约,丹尼尔就出去找朋友玩去了。

  林诺坐在柜台前,拿了一本小說,慢慢的翻了起来。

  說起来,照相馆的工作确实不错。

  這個时候,照相還处于高端消费的阶段,价格昂贵,普通老百姓消费不起,所以来照相馆照相的都是殷实之家。

  客单价高,量少,林诺的工作量就少。

  平日裡的主要工作就是接接电话,登记预约,沒预约,沒客人的时候就喝喝茶,看看书,写写小說,小日子倒也過得挺美的。

  叮。

  门口的铃铛响了,林诺放下手上的小說,起身說道:“欢迎光临。”

  然后她一抬头就看到了赵忠海和卓诗琴。

  赵忠海看到林诺也是一惊,姐姐?

  不对。

  他回過神来,打量起了林诺。

  眼前的女人穿着时下最流行的西洋羊裙,化着妆,涂着口红,时髦极了。

  目光落落大方,眼神清透如一泓清泉。

  手裡還拿着一本小說,封面上是《飘》。

  這一切的一切都說明這個女人是一個学识丰富的摩登女郎,绝对不是他那個在乡下只会洗衣服做饭什么都不会,拿都拿不出手土裡土气的老婆林诺。

  赵忠海正想着,卓诗琴挽着他手臂的手动了动,“阿海,這是我們交往一百天纪念日,我們也拍一张照片留念吧。”

  好家伙,感情原身去找赵忠海的时候,赵忠海已经和卓诗琴交往個月了。

  林诺拿起钢笔,打开笔盖套在另一头,问道:“先生,小姐,是现在就拍,還是预约一個合适的時間?”

  赵忠海看着林诺,应该不是。

  如果是姐姐,姐姐见到他的第一秒一定会喊他。

  赵忠海笑着对卓诗琴說道:“我听你的。”

  “那我想想。”

  卓诗琴被橱窗那裡放着的漂亮洋装吸引了目光,她走過去,一件又一件的看過去,太漂亮了。

  林诺适时說道:“小姐,你身材高挑纤细,穿洋装是最漂亮的。我們這裡的洋装是不单独收费的,你可以每换一套就拍一张。”

  這天下沒有哪個女孩子能抵挡住拍摄好看照片的诱惑。

  卓诗琴也不例外,她立刻心动了。

  然后她看向赵忠海。

  這下赵忠海有点尴尬了。

  他不是不想成全卓诗琴,只是家裡许久未打钱了,囊中羞涩啊。

  林诺目光下移,落在赵忠海脚上的皮鞋上,原身带着孩子在家省吃俭用吃糠咽菜,赵忠海倒是挺会享受的啊。

  她火上浇油道:“现在我們照相馆做活动,拍十张送一张。先生,小姐,這可是我們照相馆有史以来最大的优惠活动,错過了今天以后就很难遇到了!”

  同样的,沒人能拒绝打折的诱惑。

  就像林诺每次都說剁手,每次都会胡乱购物,還老被推销给忽悠一样。

  “那我們拍十张。”

  赵忠海還沒开口阻止,卓诗琴已经开口了。

  林诺立刻给卓诗琴下单,“小姐,請问您的姓名。”

  “卓诗琴,卓尔不凡,诗情画意,琴瑟和鸣。”

  “這可真是一個好名字呢。”

  林诺将卓诗琴的名字写下,又看向赵忠海,“先生,你呢?”

  赵忠海见卓诗琴因为拍照這么高兴,叹了一口气,算了,难道诗琴兴致好,不過十张照片而已,贵是贵了点,他還是能支付得起的。

  大不了后面几天他一天就只吃一顿,再催催家裡,让姐姐多寄点钱過来。

  赵忠海报了名字,然后一脸宠溺的看着卓诗琴,“诗琴,我這把可是为了你豁出去了。”

  卓诗琴既感动又娇羞的低头。

  林诺写下赵忠海的名字,笑道:“小姐,先生可真爱你呢,虽說拍照花不了多少钱,但是一個穷小子愿意为了你倾家荡产,這足以說明是真爱了。”

  闻言,赵忠海脸色一僵。

  這照相馆女人的话听着像是好话,但细想起来就叫人难受了。

  什么叫做拍照花不了多少钱?什么叫做一個穷小子?

  卓诗琴也皱起了眉头,“阿海他不是穷小子。”

  “哦,那是我误会了,我听先生說为了你豁出去了,還以为对他而言,這些钱很多呢。”

  林诺這话就更气人了。

  赵忠海大怒,“你什么意思?”

  說着,他就要发火,卓诗琴连忙拦着他,“好了好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什么不是故意的?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這女人简直有毛病。

  一口一個穷小子,钱很多。

  她什么意思?

  她這意思难道不就是他刚才那一番表现,要么是穷小子装大款哄人,要么就是花言巧语的骗子嗎?

  林诺委屈的扁嘴,“先生,小姐,对不起,我說错话了。我不是故意的。”

  看,她道歉了。

  轻飘飘无所谓的道歉了呢。

  赵忠海反而更气了。

  尼玛,這女人挑完事道個歉就想假装什么都沒发生過,天下哪有這么好的事情?

  赵忠海正要发火,林诺将写好的单子举起来,“先生,小姐,已经下定了,請先预付定金,然后我陪小姐去挑选拍照用的衣服。”

  “你骂了我還想做生意,门儿都沒有,我們不拍了。”

  “啧啧。”

  林诺一個鄙夷的眼神扫過去,那模样分明在說,沒钱充什么大款,装模作样,我看你是一开始就沒钱拍吧。

  妈的!

  赵忠海就像被踩中了尾巴似的暴跳如雷。

  “你——”

  他才刚說了一個字,林诺抢先說道:“先生,你要是沒钱不想拍了,就别站在這挡路了,我們還要招待其他的客人呢。”

  阴阳怪气到了极点的语气,阴阳怪气到了极点的表情。

  是可忍孰不可忍?

  “拍!”

  赵忠海拿出钱包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我們拍。”

  他指着林诺的鼻子:“我告诉你,我們今天就拍,今天就要你,你這個敷衍无知的女人!给我們全程伺候。”

  “哦,定金两個大洋。”

  赵忠海从钱包裡拿出大洋,嚣张的扔在桌子上,林诺笑了笑,将两個大洋拿在手上掂了掂,随手放在登记簿上就带卓诗琴去挑选衣服化妆。

  两個大洋啊。

  别看赵忠海拍钱的时候很得瑟,這会儿冷静下来了,肉疼。

  也不知道那個女人是不是故意的,那两個大洋沒收进抽屉裡,就那么大大咧咧的放在柜台上,反射着金属独有的光芒。

  两個大洋啊,都够他吃個月了,就這么花出去了。

  赵忠海突然开始懊恼起来。

  一开始进门之前,只說和诗琴拍一张照片留念而已。

  也不知道是哪裡不对了,突然一下就要拍十张了。

  不行了不行了。

  不能再看了,越看越后悔。

  赵忠海艰难的将视线从两個银元上移开。

  他一会儿回去之后要再去电报局一趟,给姐姐打电报,让她多再多寄一倍的钱過来。

  一想到這裡,赵忠海心裡不由得开始埋怨起林诺来。

  早過了该打钱的日子了,也不知道林诺在干什么,這么久不打钱過来。

  要不是学校实行的学费全免制度,他把家裡寄来的学费给存下来了,早饿死了。

  ……

  卓诗琴选好了衣服,林诺带着她去化妆师化妆,林诺再次道歉道:“小姐,我刚才思索了一下,也觉得自己說话太過分了,你一会儿帮我和先生說說好话,我知道错了。”

  卓诗琴本来被搞得心情很糟糕,這会儿林诺又真诚的道歉了,她虽然還是不高兴,但是也不想表现得自己太小气,只能点头应道:“你放心,阿海不是個记仇的人。”

  “嗯。”

  林诺一边给卓诗琴描眉一边问道:“小姐,看你们进门的穿着,你们是大学生吧?”

  “嗯。”卓诗琴闭着眼睛点头。

  “我听人說,读大学很贵的,那是我误会你们了,你和先生都是大学生,家裡肯定不差钱。”

  “其他的学校是很贵,我們师范学校還好,王继民先生担任校长以后,从我們這一届开始就全部免学费了。不過读书读书,为得是修养自身,为国家为民族做贡献,不论贫富贵贱,都应该读书。”

  “是,小姐,你說得对。”

  林诺微笑,抓着眉笔的手都握紧了。

  好一個赵忠海啊。

  那年他打电报回家催原身打钱交学费,說要是還交不上学费就只能辍学了。

  原身身上沒钱,一分钱都沒有了,油水都被炸干净了。

  最后,原身沒有办法,把冬天的口粮和出摊的面粉都给卖了,又去赵家同村亲缘那裡,一家一家的跪才把学费给赵忠海凑够了寄了出去。

  那年冬天,原身是靠着树皮野菜草根和帮人洗衣服活下来的。

  大冬天的,彻骨冰寒,原身的手都冻烂了,還在一件一件的洗衣服。

  她图什么?

  不就图丈夫早日学成归来,带着她和娘,還有小光過好日子嗎?

  结果呢?

  结果人学校是免学费的,根本沒有交不上学费就只能辍学這一說法。

  赵忠海拿着原身的血汗钱在外面充大款,追女人,谈恋爱。

  知道自己老娘要死了,也不回家。

  毕业了,在洋行找到了好工作,就把原身和两個人的儿子一脚给蹬了。

  不行了。

  好气哦。

  林诺深呼吸,拿出十二分的精神给卓诗琴化妆。

  她要把她毕生所学都用在卓诗琴這张脸上。

  半個小时后,林诺拿来了镜子。

  卓诗琴看着镜子裡的自己惊呆了。

  這這這,這還是她嗎?

  她的眼睛大了一倍,皮肤白了好多,而且五官更加立体有层次。

  還有眼影,好漂亮。

  眼角還画了一朵玫瑰花。

  太太太太美了。

  卓诗琴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也看不够。

  “小姐,你還满意嗎?”林诺笑。

  卓诗琴拼命的点头。

  难怪這個照相馆的服务员情商那么低,那么不会說话還能留在洋人的照相馆工作。

  原来是她技术過人啊。

  就這女人的化妆技术,换了她是老板,她也舍不得撒手啊。

  卓诗琴立刻换上漂亮繁复的洋装,掀开了帘子,走了出来,她柔柔的喊了一声,“阿海。”

  赵忠海正在翻阅柜台上的杂志,羡慕的看着杂志上漂亮时尚的广告女郎。

  听到叫声,他抬头,瞬间惊艳了。

  這還是长相仅仅只是清秀的卓诗琴嗎?

  這样惊心动魄的美人,說是哪個电影裡的大明星他也信啊。

  林诺說道:“先生,我們這裡有男士西服,你可以换上和小姐一起拍合照。”

  “好。”

  沉迷于美色,赵忠海也不想计较林诺刚才的无理了,他飞速换好西装和卓诗琴站在一起,林诺拿出相机咔嚓拍照。

  然后林诺让两個人摆出其他的姿势,继续拍。

  卓诗琴一套又一套的换衣服。

  骑马装,公主裙,旗袍。

  黑的,红的,白的。

  妖艳的,清纯的。

  每换一套,林诺都给她调整一次妆容,确保和衣服完美契合。

  两個人都沉醉了,迷醉在了美色和林诺无限的赞美中。

  林诺:“小姐,你太美了,就是电影明星于飞飞也比不上你的万分之一。”

  林诺:“小姐,你再试试這件,這件旗袍的设计和上一件完全不同,它更能完美勾勒您的身材。”

  林诺:“哇,小姐,先生,你们两個人真是天生一对。”

  林诺:“小姐,再多拍一套,就一套,女人的青春就那么几年,为什么不在最美的时候留下它呢?”

  林诺:“小姐,韶华美丽的时候不留下它最美的一瞬间,等年岁老去,我們又拿什么追忆似水年华呢?”

  卓诗琴感动了,激动了。

  加,加,往死裡加。

  她要留住美丽,要留住青春,才不要等老了哭唧唧告诉孙子孙女自己有多美,结果一点证据都拿不出来。

  “好的。”

  林诺发自肺腑的微笑。

  等卓诗琴和赵忠海回過神来,两個人已经拍了二十七张了。

  林诺笑:“先生,小姐,要不凑够十张吧?每满十张送一张,那就可以拍十张,不然太亏了。”

  “那……拍嗎?”

  卓诗琴心虚的看向赵忠海。

  她也觉得十张太過分了。

  但是都已经二十七张了,那不到十,真的太亏了。

  可是二十七张其实已经很多了,這已经远远超過他们两個学生的消费水平了。

  赵忠海的脸色很难看,非常难看。

  二十七张。

  那可是天文数字。

  他去哪儿找那么多钱?

  现在卓诗琴還要加到十张,她怎么那么虚荣不知节制?

  大概是看出赵忠海的脸色不好了,卓诗琴尴尬的笑了笑,“算、算了,二十七张够了。”

  “那太可惜了。”林诺摊摊手,“只需要再加张就能送张,那等于那张是不花钱的。”

  “就二十七张!”

  赵忠海牙根都快咬断了。

  “那好吧。”

  林诺放下相机,“先生,請跟我到柜台补一下定金,尾款的话,大概一周后,你和小姐過来取照片的时候付清就好了。”

  赵忠海抓紧了钱包,就像抓着自己的命。

  二十七张啊。

  怎么就拍了二十七张照片,他是中邪了嗎?

  這么多钱拿来买点吃的买点衣服不好嗎?

  那照片有什么用?看两下能填饱肚子嗎?

  赵忠海阴沉着脸问道:“不能便宜点嗎?”

  林诺白了他一眼,“先生,我們這裡是照相馆,不是菜市场,不讲价。”

  菜市场個字又一次戳中了赵忠海敏感的自尊心。

  他冷声喝斥道:“我有說给不起钱嗎?”

  說着,他发泄一般的将個大洋扔在了柜台上,脱下西装外套,转身就走。

  卓诗琴還穿着洋装,還沒卸妆,又不能一起走,她尴尬的站在原地,眼眶微红。

  阿海他……他怎么能丢下她自己走了呢?

  卓诗琴有种自己還不如几個银元重要的感觉,她默默的走回换衣间,将衣服换了下来,也沒卸妆就自己走了。

  林诺摊了摊手,她可真是個推销小天才。

  哈哈哈。

  第二天,林诺中午脱下洋装,换上了从老家带来的粗布麻衣,将头发用布包起来,穿着一双破破烂烂的布鞋来到了师范大学门口。

  林诺抓住门口的一個学生问,“請问,你知道赵忠海嗎?”

  “不知道。”

  “哦。”

  那继续问下一個。

  下一個不知道就问下下一個。

  反正问得多了,就算沒人认识赵忠海,赵忠海听见风声也会自己出来的。

  果然,沒過多久,赵忠海就自己出来了。

  他一出来就将林诺拉到了角落裡,责备道:“你怎么到学校门口来了?”

  天知道他刚才在图书馆门口听见有人說门口来了個穿着破烂,看起来十分可怜的女人在找赵忠海的时候有多紧张。

  這可是大学啊。

  他是大学生,脚下踩的是皮鞋,平常连食堂都不吃,都是和同学们去下馆子的。

  现在林诺穿成這個德行出现在校门口,這要是让其他同学知道他在乡下還有個村妇当老婆,那還不還不笑话死他?

  林诺委委屈屈的說:“娘死了,死前让我和小光過来投奔你,我們走了好几天才走到省城,找過来。”

  “娘死了?”

  赵忠海急切的抓住林诺的胳膊,“娘死了,你怎么不告诉我?娘不是就生病嗎?”

  而且生病了好多好多年了。

  十六岁那年還說自己熬不過冬天,让他和林诺成了婚。

  所以這会儿发电报說病危他就沒放在心上。

  林诺拉开赵忠海的手,尼玛,那么使劲,手臂都让他捏青了。

  林诺說道:“這次娘沒挺過去。”

  “那你怎么不发电报?”

  “发电报要钱,我沒钱了。”林诺对着赵忠海伸出手,“忠海,你有沒有钱?我和小光是走路走過来的,好几天沒吃饭了,也沒有住的地方,要不,我和小光跟你回宿舍挤挤吧。”

  “不行!”

  赵忠海下意识的就反对。

  宿舍都是他的同学。

  他丢不起那個人,而且他也沒办法向人解释林诺的身份,他和卓诗琴是男女朋友的事情所有同学都知道。

  赵忠海說道:“這裡是学校,只有学生才能进出,哪有让家人住宿舍的道理。你想想要是其他人都和你一样住宿舍,学校成什么了?”

  “哦。”

  林诺再度伸出手,“忠海,给我点钱,我和小光還沒吃饭。”

  赵忠海双手一摊,“姐姐,我也沒钱。”

  “真的?”

  林诺目光下移,落在他的皮鞋上。

  赵忠海心虚的后退一步,“這是学校发的。”

  “哦,那大学好有钱哦,還发皮鞋呢。”林诺眸光冷淡,落在赵忠海的脸上,让他有种被看穿的感觉,他错开林诺的视线,“姐姐,我是真的沒钱,我一個学生,又沒有工作,只会读书,去哪裡赚钱?姐姐,你再想想办法。你从家裡出来,总不可能一毛钱都沒有吧?”

  “本来是有的……”

  “這就对了。”赵忠海问道:“你有多少钱?”

  “唉,可是路上被小偷偷了。”

  废物。

  赵忠海在心裡骂了一句,不過想了想又理解了。

  林诺這样的人,一辈子住在乡下,沒读過书,不开化,沒进過城,沒见過世面,出来了自然也不懂保护自己,被小偷偷了也在情理之中。

  “那你先回去找找工作。”

  赵忠海叹了一口气說道:“姐姐,你一直是個很坚强的人,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总能找到办法让我和娘活下去,我相信,现在你也一定可以坚强的度過這個难关。”

  “是嗎?我這么厉害?”

  林诺似笑非笑的看着赵忠海。

  合着原身坚强厉害,能自己活下去,赵忠海就能心安理得的吸血了?

  “加油,姐姐。”

  “可是忠海。”林诺继续伸手,“我沒钱,小光是你的儿子,快饿死了。要不,你去找同学借点,实在不行,找老师借一点,等以后你毕业了,有了工作,再還给他们也是一样的。”

  闻言,赵忠海表情变得很难看。

  他在学校的吃穿用度着实不像一個需要借钱的人。

  所以他拉不下脸。

  赵忠海說道:“姐姐,借钱不好。”

  “你是不是担心伤了面子?”

  林诺放下手,“那我去借,這样丢也是丢的我的脸。”

  說着,林诺抬步就走,赵忠海赶紧拦住她。

  這林诺要是出去满世界张扬,让全校都知道他有這么一個拿不出手的村妇当老婆,那不比借钱更让他沒面子。

  “姐姐,你先别急。”

  “不,我很急,沒钱吃饭会饿死,忠海,你也不想你儿子饿死吧。”

  “姐姐……”

  两個人正拉扯着,赵忠海的同学陈阳瞧见了两人,诧异的问道:“忠海,你们在做什么?”

  “沒什么,沒什么。”

  赵忠海心虚的将林诺往身后拉。

  “這位是……”陈阳疑惑的目光往赵忠海身后的林诺身上飘。

  “我是他妻……”

  眼看林诺就要說出一切,赵忠海突然惊慌的大声喊道:“她是我家的佣人。”

  “哦。”

  陈阳了然,有钱人啊,跟他们這种穷人不一样。

  陈阳走了。

  林诺捂着胸口,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忠海,我是你妻子啊,你怎么能說我是佣人?”

  赵忠海抿唇。

  到底是曾经相依为命的姐姐,他看到林诺伤心的样子也并不是毫无动容的。

  只是,从乡下出来来到大城市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无知。

  他一项自视甚高,在村子裡也是读书头名,可是来到這裡,每個人都比他有钱,就连黄包车师傅压了他的脚,都要骂他一句土包子,滚开,别挡道。

  他是男人,娘常說,男人是依靠,是主心骨,是要撑起一片天的。

  可是如果他连自己的自尊都撑不起来,他要如何撑起一片天?

  赵忠海实在是怕了林诺那往校门冲的样子了,放软了声音,央求道:“好姐姐,你再想想办法,你总是有办法的,不是嗎?”

  “我真的沒有办了啊,忠海,要是拿不回去钱,我和小光今晚就只能睡路边了。”

  林诺看着他,“睡路边多可怕啊,我們還饿着肚子,說不定就冻死在夜裡了。”

  赵忠海沉默了。

  時間一点点的流逝,他什么也不說,就只是沉默着,仿佛希望林诺自己退步。

  林诺叹了一口气,“我去问问你们老师吧,不借钱,让我們蹭食堂两顿饭,老师们应该是不会介意的。”

  林诺說着又要走,赵忠海急了,拼命拉住她,“姐姐,好姐姐,学校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的地方。”

  “可是,我和小光快饿死了啊。”

  林诺再再再次伸出手,“忠海,你真的沒钱了?”

  赵忠海又沉默了。

  他现在岂止是沒钱?

  他钱包裡总共就那么点钱了,连照相馆欠着的钱都還不知道该怎么办。

  “唉,算了。”

  听见林诺說算了,赵忠海欣喜抬头,林诺忽然话锋一转說道:“不能吃白饭,不能借钱,那我去找老师要個打扫的工作,混口饭吃吧。”

  說来說去就還是要去学校揭穿他呗?

  姐姐怎么变這么坏了?

  赵忠海感觉很伤心,他拿出钱包,沒有拿银元,而是将裡面为数不多的纸币拿了出来。

  林诺上手就抢。

  谁要纸币啊。

  国民政府的纸币又不值钱。

  现在银元,黄金,美元才是钱。

  林诺一把抢過钱包,直接将裡面的银元倒了出来,放进了裤包裡,“忠海,谢谢你,幸好你還有一点点钱,這下,我和小光不用流落街头了。”

  “姐姐,這不是……”

  那可是他最后的银元了,赵忠海急了,林诺却直接打断他的话,“忠海,你放心,這些钱够我和小光生活一段時間了,這段時間,我們绝对不会打扰你了。”

  說完,林诺转身就跑,赵忠海根本来不及抓她。

  而且這可是校门口,他和一個村妇拉拉扯扯太引人注目了,他追了两步就不敢再追了。

  赵忠海看着空荡荡的钱包,肉疼心疼,哪儿哪儿都疼。

  就剩這点钱了,够干什么?

  别說开小灶了,就是吃食堂都吃不了几天。

  而且林诺刚才走之前那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這次之后钱花光了,她還会再来要钱嗎?

  想到這种可能,赵忠海一股无名之火瞬间烧了起来。

  现在都男女平等了,林诺就不会自己养活自己嗎?

  他還是個学生啊,哪来的钱养她和一個孩子?

  赵忠海捏着钱包往宿舍的方向走,卓诗琴忽然在他身后拍了他一下,“嗨,阿海,听說你家裡来佣人了,是给你送钱来了嗎?”

  见赵忠海脸色還是很难看,卓诗琴以为赵忠海是還记着照相馆的事情,她亲昵的拉起他的手,“好了啦,我也知道上次是我太過分了。当时兴头突然起来了,我也沒想那么多。這样吧,晚上我請你吃饭。现在男女平等,约会也是有来有往,总不好意思一直让你一個人請吧。”

  听到這话,赵忠海心裡稍微舒服了一些。

  能吃一顿是一顿吧,外面吃饭总比在食堂吃好。

  赵忠海点了点头。

  两個人就這么說好了。

  下午放学,卓诗琴带着赵忠海来到一家西餐厅。

  其实卓诗琴的家境虽然并不富贵,但是也不差,家裡是开香火铺子的。

  只是卓诗琴上头有個姐姐,下头又有一個弟弟,這样一算,一家铺子养五個孩子,供五個孩子读书,這日子就過得拮据起来了。

  卓诗琴請赵忠海吃一顿西餐,那也是要存很久的钱的。

  两個人吃了饭,卓诗琴付了钱,然后服务员說道:“小姐,先生,還有百分之五的小费。”

  卓诗琴理所当然的看着赵忠海。

  在她看来,大头她已经出了,那一点点的小费,赵忠海怎么說也要出一下吧。

  可是赵忠海坐着一动不动。

  不是他不想动,而是真沒钱。

  他低垂着眸子,躲避着卓诗琴的视线,也躲避着服务员的视线。

  這一刻,他感觉自己好像是被扒光坐上囚车游1行的囚犯。

  自尊心一天之内被反反复复的碾磨,赵忠海放在桌子下的手死死的握紧。

  他发誓,他要出人头地,成为有钱人,以后再也不要受這些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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