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倒在黎明前（4）
僞地窖一暴露在空氣中，蠻獸們立刻湊上前，頻頻抽動鼻子。
聞到了，它們聞到了獵物的味道。
陰沉着臉的殳，剛回到地窖主洞，上方便傳來數聲恐怖獸吼，震得他頭疼、耳鳴，緊接着，大塊、大塊泥石砸落，砸得他渾身疼。
擡頭，只見洞頂在震動中皸裂，恐怖的氣息，穿過土層與縫隙，似有若無的撫過他的皮膚。
殳打了個寒顫，陰沉的面容上浮現驚懼，擡腳就往對面的地道跑去，也不管地道通向何方。
土層在獸爪下迅速變薄，眼看地窖即將打通，某處突兀發出聲“嘚”。
聲音很輕，聽覺靈敏的蠻獸也只是抖抖耳朵。
緊接着，又是一聲“嘚”，這回，終於引起一隻蠻獸的注意，轉動腦袋，尋找聲音來源。
不等蠻獸找出來源，雨打芭蕉般急促的“嘚、嘚、嘚、嘚”聲接連響起。
“轟——轟隆隆——轟、轟、轟、轟——”
大地轟鳴！
事情發生時，尹非凡正利用對地道的瞭解，繞開其他走林海通道的芻民，在地道中飛奔。
地道猛烈震動，尹非凡的腳步微微一頓，轉瞬又如無事人般，繼續往前跑。
拐過拐角，尹非凡看到大綱牙甩動的長尾巴，腳下又快了幾分。
“非凡，你終於追上來了！”
看到尹非凡，草立刻撲過來，跟只無尾熊似的掛在尹非凡背上。
尹非凡到了，草便找到了主心骨，不久前，猶如天翻地覆般的可怕地鳴、震動，似乎也沒有那麼可怕了。
木把自家長不大的阿弟從尹非凡背上撕下來，問：“剛纔的動靜是？”
“讓蠻獸一時半會兒追不上來的小手段。”尹非凡淺笑着回答。
高級蠻獸感官敏銳，不做佈置，很快就能尋着人味兒追上來，尹非凡可不覺得他們能跑贏四條腿的蠻獸。
跑不贏怎麼辦？
當然是用其他辦法拖住它們啦。
尹非凡令天啓探測聚居地區域的地殼薄弱處，結合地窖、通道的位置，找出關鍵節點，給工蟻們佈置了緊急任務，成功陷了高級蠻獸，儘可能給己方爭取逃跑時間。
地動之下，遭殃的不僅是蠻獸，還有因不聽安排困在地道前段的諸多芻民，殳又是其中最慘的一個。
他進入地窖的時間本來就晚，加上不聽安排亂跑，耽擱了大量時間，剛換了地道，便遇上地陷。
殳實力不錯，戰鬥經驗也足，地陷的時候，找到了合適的躲藏位置，躲過了被活埋的下場。
命是保住了，危險卻未過去。
殳的腿被泥石壓住，他身體強悍，傷勢雖不輕，倒也沒到不可挽回的程度，奈何被卡在了不大的角落裏。
動作稍大，就有二次坍塌的徵兆，弄得殳絲毫不敢動彈。
正爲脫困一籌莫展的殳，焦躁的雙眸中，陡然多了驚慌與恐懼。
顧不得二次坍塌的危險，殳大力掙扎起來，想要脫離禁錮他的小小角落。
他的掙扎，非但沒有讓他脫困，反而因爲落下的泥石變多，活動的空間越發小了。
殳嘗試自救之際，中了尹非凡地陷之計，以至於被埋地下的兩頭蠻獸先後脫困，雙雙發出憤怒的“咕嗚——”聲。
兩獸搖擺、甩動身體，大量泥石如不要錢般，抖落、飛濺，連帶着大地又是一陣晃動。
擺脫束縛後，它們鼻子抽動，須臾，兇眸看向一處。
尖利的爪子刺穿泥石，殳心跳如擂鼓，大睜着雙眼，死死盯着泛着寒光的指尖。
時間猶如被無限拉長，長到殳回顧了自己的一生。
幼時勤練不輟、少年意氣風發、中年狼狽出族……樁樁件件，清晰得仿如重歷。
“不——”
不甘、絕望的嘶喊過後，是“咔嚓、咔嚓”的咀嚼聲。
淪爲獸口亡魂的，自然不會只有殳，無論生死，受地陷牽連的芻民，以及尹非凡他們的存糧，一一被兩獸刨出，貪婪的吞喫入腹。
這個過程，爲尹非凡他們，以及所有聽從安排，跟着築巢蟻撤離的芻民，爭取到不少時間。
蠻獸貪婪，喫完受困的獵物後，仗着感官靈敏，隔着冰雪與大地，一路追蹤。
這回，兩隻蠻獸沒有共同行動，一往石林、一往林海，速度皆快如疾風。
芻民們躲入地窖的時間有早有晚，逃命的速度有快有慢。
於是乎，尋着人味兒跟上來的蠻獸，時不時停下刨坑，想要挖出在地下亂竄的獵物。
這些芻民不似先前那些，沒有受困，自不會傻乎乎待在原地，等着蠻獸來喫。
體型過大，無法進入地道的蠻獸，只能一次次挖坑，做的還大多是無用功。
唯有這種時候，芻民們會感激蠻獸兇殘、嗜血、貪婪，若換了兇獸，同樣的蠢事，幹個一兩回，就會改變方法，屆時，倒黴的就是芻民們了。
地道再長，也有出口。
對於走了石林、林海兩條密道的人而言，出口不是希望，而是新一輪生死危機。
尹非凡有天啓伴身，芻民也好、蠻獸也罷，一切動向，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眼下的情況，走了小樹林的芻民，包括他們的好鄰居蝠部落衆人，運氣最好，暫時擺脫了高級兇獸；
走了石林方向的芻民，先一步抵達地道出口，失去地道保護的他們，被迫直面兇獸，好在，石林地形複雜，雖逃生艱難，倒也有一線生機。
尹非凡他們這邊，情況與走了石林的差不多，如果不想點辦法，九死一生都是好的，倒黴點，跟沒有避入地窖的芻民一樣，落個全滅的下場也不是不可能。
坐以待斃不是尹非凡的做法，一個個點子冒出，又一個個被他否定，直至留下可行性最高的一個。
看來，得冒點險了。
“我先走一步，去做些佈置。”
尹非凡留下這麼一句後，身上圖騰浮現、天啓調整雙腿，整個人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消失在衆人眼前。
木和草信任尹非凡，紉自覺與尹非凡的關係，遠不到讓尹非凡捨命相助的程度，他得到的已經很多，即使現在被拋下，也沒什麼可抱怨的。
三個人類都沒意見，翡翠它們心思更單純，更不會對尹非凡先行離開有什麼想法。
速度全開的尹非凡，很快來到地道出口，若他此時拋下其他人逃跑，成功的概率超過八成。
但尹非凡不想逃。
他雖不是好人，但也不是沒心沒肺的人，與木、草兩兄弟相伴三月，早已處出感情，尹非凡願意爲他們冒險。
天啓按尹非凡的要求，找到了目標，尹非凡眼中閃過利茫，轉身往回跑。
“不……救命、救救我……”
體格強健的芻民，被蠻獸的爪子刺穿身體，從地道里叉了出來，他驚恐的求救、掙扎，依舊逃不過距離獸口越來越近的命運。
絕望的雙眸中，是頭也不回逃跑的背影。
爲什麼……爲什麼是他？好不甘心啊……他要死了，他們卻還活着！
生命的最後一刻，不甘、恐懼、絕望融爲一體，變成了深濃的恨，不是對蠻獸的恨，而是對其他人的恨。
尹非凡趕到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讓他想起了一些往事。
看來，哪怕換了個世界，人性還是共通的。
比如，不敢恨傷害自己的人，卻去怨恨沒有幫助自己的人。
感慨稍縱即逝，尹非凡集中精神，應付接下來的事。
高級蠻獸感官何其敏銳，沒做任何遮掩的尹非凡一到附近，便被它鎖定了。
在地面上亂竄的獵物，終歸比躲在地下的好抓。
這也是尹非凡他們在牲口棚那裏留下大量氣味，蠻獸們只稍稍嘗試，便選擇優先捕獵其他人和獸的原因。
有尹非凡這個“好抓的獵物”，地底那些不好抓的，自然而然被它放到了後面。
確定蠻獸注意到他，尹非凡立刻轉身，用盡渾身解數，在雪地上飛奔。
他的速度太快，快得舔爪子的蠻獸猝不及防。
眼見再不追，獵物就要跑沒影了，蠻獸顧不上爪子間殘留的那點肉絲，怒吼一聲，追了上去。
尹非凡速度快，體型巨大、四肢強健有力的蠻獸更快。
距離尹非凡還有十來米距離時，蠻獸已然躍起，龐大的身軀跨越阻隔在彼此間的空間，如一座大山，壓向尹非凡。
尹非凡最大的優勢是掌控力。
蠻獸的一舉一動，皆在天啓的監視中，它尚未起跳，肌肉的變化便暴露了一切。
尹非凡猶如先知，準確的判斷出蠻獸的起跳時間、高度、距離、角度、落點，提前選擇了蠻獸落地後最難攻擊到的位置躲避。
撲空了的蠻獸呆了一下，向後退了幾步，調整到合適的位置，揮爪拍向尹非凡。
尹非凡計算好角度蹦起，雙腳迎上蠻獸厚實的肉墊，接着蠻獸揮爪的力量，飛了出去。
雙方距離迅速拉開，尹非凡在空中調整姿勢，落地時，連續前滾翻卸力，接着，繼續全速奔跑。
“吼——”
連續兩次攻擊失利，還讓獵物跑遠了，蠻獸暴怒，大吼着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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