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倒在黎明前（3）
放下紉，荊棘圖騰浮現。
尹非凡如同一頭暴怒的公牛，粗暴的掀了牲口棚，然後一腳踹碎擋住地道的石板。
“快！快下去，不要停下，儘快從密道離開聚居地！”
催促的同時，尹非凡動作粗魯的把人、獸往地道里塞。
“你們也過來！”
安排好木他們，尹非凡衝鋼牙騾母子喊道。
母騾難得沒有跟尹非凡對着幹，自己咬斷套住脖子的藤條，並用鼻子輕頂小鋼牙，推着它進入地道。
小鋼牙體型嬌小，“噠噠噠”跑進地道，回頭看母騾，在母騾“籲呃呃”的催促中，一步三回頭的跟着隊伍往裏走。
目送小鋼牙離開後，大鋼牙眨巴着大眼睛，希冀的瞅着尹非凡。
看得尹非凡渾身發毛，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它。
“你先等等。”
地道的主要用途是給鋼牙騾母子送食水，建得並不寬敞，母騾必須屈膝跪在地上，才能勉強擠入地道。
可這樣一來，站不起來的它，壓根無法行動。
時間緊迫，就算現在安排工蟻加寬、加高也來不及，好在，蝠部落衆人到了。
尹非凡扯來爲牲口棚擋風遮雨兩個多月的皮子，把它鋪在地上，令大鋼牙跪坐在上面，並頭也不擡的對蹄道。
“地窖裏挖了通向聚居地外的密道，你們幫我把這頭蠢騾弄下去，跟着引路的工蟻，立刻離開。”
“你呢？”
“我還要做些安排。”
“菊，你帶着人下去，我留下，跟非凡一起斷後。”
“隊長，我也留下！”犬吻趕忙道。
“我也……”
繼犬吻之後，年輕戰士們紛紛要求留下，這時，又是兩聲獸吼，從聲音判斷，兩頭高級蠻獸距離更近了。
“別廢話了，全給我進去，蹄叔也是，你留下會破壞我的計劃。”
蹄拎起犬吻，直接扔進地道，其他幾人見狀，趕在他動手前，一溜兒跑了進去。
雖然不想這樣離開，但在結果無法改變的前提下，他們更不想被蹄當小崽子扔，太丟人了。
褐山一聲不吭，把皮子的一頭搭到肩上，在推着騾屁股的長翼協助下，把大綱牙拖進地道。
等蝠部落其他人全部進入地道，蹄再次對尹非凡說：“我留下幫忙。”
尹非凡擺手，“需要的話，我不會跟你客氣，但我真的不需要，蹄叔，你還是快點進去吧。”
蹄不是磨嘰的性格，見他態度堅決，道了聲“小心”，轉身離開了。
與此同時，聚居地南出入口，衝進來的兩頭蠻獸，不時低下頭顱，叼起個頭大些的屍體，吞喫入腹。
不久前還擠滿芻民與野獸的地方，此時已然人去樓空，只留下滿地斷肢殘屍。
凍成冰渣的鮮血、肉沫，自巨獸口中窸窸窣窣的落下，彷彿下了一場局部紅雪。
蠻獸們邊喫邊走，速度卻不慢，很快追上了逃跑的芻民。
腥臭的氣息，噴吐在落於最後的芻民身上。
奔逃中的芻民驚懼不已，又忍不住回頭去看的衝動，迎接他的，是張開的血盆大口。
失去上半身的屍體，又向前跑了幾步，才順着慣性，倒在雪地裏。
流出的血液，在可怕的低溫中，凍結成冰。
下一刻，半具屍體與血冰一起，被一隻巨大的獸爪踩成齏粉。
“啊啊啊啊——”
有芻民目睹一切，發出崩潰的喊聲，他連滾帶爬的跑着，流出的眼淚、鼻涕，凍在臉孔上，說不出的狼狽。
他聲音太大，跑得又不夠快，成了蠻獸的下一個目標。
殳反應不比蹄慢，但他不信任尹非凡，自不會跟着尹非凡走，帶着自己的人，往東邊跑了。
可惜，殳他們的運氣不太好，有一頭蠻獸，中途改了道，跟他們走了同一個方向。
殳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便有一個追隨他的芻民落入獸口。
泌出額頭的冷汗，凍成一顆顆冰珠，喉嚨裏，像鯁了塊獸骨，叫他呼吸困難。
一個又一個手下，在殳眼前喪命，噴濺的血水，如同一條條血色蟲子，凍在他的臉上、身上。
殳跑了，把身邊人推向蠻獸後，朝着北邊跑了。
剛纔的經歷，在殳腦子裏紮根，此時的他，不再思考尹非凡他們打什麼主意，滿心都是人多，活下來的希望就大。
殳到的時候，尹非凡已經給數撥人指了路，他的佈置，也完成了七七八八，準備跑路了。
大敵當前，尹非凡暫時放下跟殳之間的矛盾，與對其他逃到這裏的人一樣，衝殳道：“下面有地道，跟着築巢蟻，它會帶你離開聚居地。”
“吼——”
殳剛要說什麼，又是一聲獸吼，與吼聲一起傳來的，還有大地的震動。
它們，加速了！
殳臉色大變，要說的話，直接被他拋之腦後，直接越過尹非凡，一頭鑽進地道。
尹非凡“嘖”了一聲，雙眼失去焦距。
看了眼兩頭蠻獸此時位置，手腳麻利的搞定最後幾處佈置，也進了地道。
尹非凡在地道入口停下，擡手一拳，打在上方的圓形凹陷上。
“轟隆——”
入口坍塌，正朝這邊跑來的兩個芻民剛好看到這一幕。
他們眼中，先是浮現疑惑，接着，想到什麼，表情霎時焦急。
“等、等等我們！”
然，晚矣。
堵住入口後，尹非凡在黑暗的地道中快速前行，很快來到僞地窖。
此時，僞地窖通向地窖的通道處於完全開啓狀態，奔跑中的尹非凡直接縱身一躍，跳了進去。
身體快速下墜，在即將到達底部的時候，尹非凡抓了把平日裏用來進出地道的藤編繩。
手臂肌肉鼓起、藤編繩繃直，下墜的身體驟然一滯，接着，尹非凡鬆開藤編繩，身體再次下落。
尹非凡輕巧落地，等在這裏的築巢蟻們圍了上來。
有幾隻兵蟻，越衆而出，擺動頭上觸角，向尹非凡告狀。
經過天啓的翻譯，尹非凡知道，下來的人中，有不少無視引路的築巢蟻，兀自選了密道離開，更有偷雞摸狗之輩，知道築巢蟻不會攻擊他們後，行了順手牽羊之事。
聽完築巢蟻們的小報告，尹非凡勾起嘴角，狹長的眼睛裏，滿是譏諷。
“你們做的很好，那些人，自己要找死，就讓他們死好了。”
“砰！”
伴隨巨響，整個地窖微微震顫，泥灰、砂礫，簌簌的往下落。
尹非凡擡頭看了一眼，說：“我們也該走了。”
同一時間，通往蟻巢的密道中，殳看着前方猶如被孩童塗鴉過的牆壁，滿臉陰沉。
沒路了。
那個該死的小獸崽子，果然是在騙他！
滿心怨毒的殳，沒想過這種情況，是他拒絕跟着兵蟻走造成的，只當是尹非凡故意把他騙進沒有出口的死路里，想要害死他。
那麼，通往蟻巢的地道，爲什麼會是死路呢？
因爲尹非凡與築巢蟻處得不錯，不希望聚居地的事連累到蟻巢。
察覺高級兇獸來襲的第一時間，尹非凡便讓天啓給隊長傳話，切斷地窖與蟻巢間的通路，以免有人不聽安排，逃到蟻巢。
事實證明，尹非凡的防範很有必要，這不，殳無視引路的築巢蟻，我行我素的走了這條通道。
當然，殳不是第一個，在他前面，也有芻民走過這條路，只不過，發現是死路後，他們又原路離開了，剛好與殳錯過。
地窖的四條密道，只有通往蟻巢的這條被封了，但不代表，走其他地道，不需要築巢蟻引路。
尹非凡爲了訓練木和草，把地道改成拉力場地，沒有引導的情況下，想要通過，需要消耗大量時間、體力。
而這，還不是最麻煩的，更麻煩的，是築巢蟻們設在地道中的障礙、岔路、陷阱。
可以說，沒有築巢蟻引路，想要出去，至少得花上幾天時間。
良言難勸該死鬼，慈悲不度自絕人。
尹非凡給他們指了生路，這些人自己不珍惜，死了也怨不得人。
最先進入地窖的木等人，分配到了通向林海的地道，這條地道，也是四條地道中最長的一條。
與他們先後腳進入地窖的蝠部落戰士，在兵蟻的帶領下，走了前往小樹林的地道。
雙方關係不錯，分開前，爲彼此送上簡短的祝福，各自踏上逃亡路。
說到道別，這裏還有個小插曲。
蝠部落的人，花了大力氣，把大鋼牙一起帶到地窖。
結果這頭白眼騾子，一到寬敞的地窖，就撒開蹄子跑回木的隊伍，連個眼神都沒留給辛苦拖了它一路的褐山。
好在褐山爲人沉穩，不會與一隻騾子計較，這要是換了尹非凡，少不得要給大鋼牙些教訓。
閒話到此爲止，尹非凡追趕木他們的時候，聚居地範圍內，已然沒有活物，只留下倒塌的篷子、殘破的肢體、如同彼岸花般盛開的大片血冰。
蠻獸吃了很多人、很多獸，但它們還是餓，餓得發狂。
芻民和野獸體內蘊含的能量太少，根本無法滿足高級蠻獸的需求，想要喫飽，要麼，有更大的量，要麼，有能量更豐富的獵物。
蠻獸沒有理智，一切行爲受谷欠望支配，但也因此，它們擁有極其敏銳的感官。
這麼多人的氣息消失在牲口棚那裏，自然躲不過蠻獸的鼻子。
喫掉聚居地裏所有能找到的活物後，兩頭蠻獸先後來到牲口棚，在倒塌的牲口棚和尹非凡三人的篷子附近，兜兜轉轉、聞聞嗅嗅片刻後，開始刨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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