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逃跑
中午的營區顯得有些過分安靜,佟文靜拖沓着腳步往回走。走到一半,擼起袖子看了眼時間,已經一點半了。
在食堂浪費了太多時間,回去勉強也只能睡上二十分鐘,還不如去超市採購些東西。
錢是她這幾年裏存下來的。原來存摺一直交由大姐保管,今年她入伍,大姐便還給了她。
看到存摺時,她還吃了一驚。積少成多,在省隊這幾年裏,她竟然攢下了兩千多的存款,稱得上鉅款了。
當然鉅款是對她而言的。九零年了,人們的工資水平提高了不少,許多人幾個月便能攢下一千元。
遠的不說,二姐佟文月一個月工資便有五百多。因此這點錢,說多也不多,經不住怎麼花。
入伍後,佟文靜便堅定地拒絕了大哥和二姐的資助。因此,如今花起錢來便有些精打細算了。
她算了算該買些什麼,雖然要節約,但也不至於苛待自己。
大頭要花在買營養品上,她雖然是運動員出身,但藝術體操畢竟不是什麼劇烈的運動,總體而言她的體力還是不足的。僅僅一上午的訓練,她便感到了喫力,時不時便頭暈眼花。爲了順利通過之後幾個月的新兵訓練,營養必須跟上。
其次便是些護膚品了。入伍時走的太急,她只帶了一罐護手霜,這幾天大家都藉着用,她也不好意思拒絕,今早一看已經見底了。
也不知道超市有沒有賣的,沒有的話,怕只能等到月休時去外面買了。
佟文靜一邊在心裏列着清單,一邊想着現在速戰速決,或許還能去旁邊郵局買上信封和郵票,等閒暇時也該給家裏報報平安。
這些事佔據了她所有的思維,以至於她忽視了心底的不安,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
午休時間,超市裏果然沒什麼人,老闆懶散地趴在那裏打瞌睡,顧客來了也沒什麼反應。
佟文靜也沒有打擾他,徑直走向貨架。
貨架上擺着五花八門的貨物,相比起昨天豐富了不少。挑挑撿撿的,不知不覺中便把一週的量都備齊了。
轉頭收賬了,老闆終於打起了精神,算盤啪啪一撥,“八十八塊。”
果然部隊裏的物價要比外面高,佟文靜肉疼得算了算,默默決定在拿到第一筆津貼前再也不來超市購物了,太費錢。
“鮮牛奶要嗎”老闆瞥見她買的大多都是營養品,推薦道。
“訂上一個月,也不貴,只要三十塊。”
“我親戚家養的奶牛,味道沒得說,絕對新鮮,當天產當天送。”牛奶價格貴,一週也沒幾個顧客,難得遇到人,老闆不遺餘力地推銷起來,“你要訂的話,我再送你個牛奶壺怎麼樣,新的買也要十多塊呢,完全是虧本做買賣了。”
“而且也不怕沒地方煮牛奶,我們都給你煮好,每天下午訓練完就拿來打牛奶,一準還是熱的。”
老闆說的天花亂墜,佟文靜想了想也覺得可行。訂了牛奶,便不用再買其他營養品了,算下來也是十分經濟節約了。
“價格還是有些貴,你再便宜一些唄。”佟文靜揮了揮手上的東西,“老闆,你看我都在這買這麼多東西了。”
“你要訂的話,算你28元一個月。”老闆咬了咬牙,“這可是最低價了,新兵特惠,錯過就沒有了。”
“那我先訂上一個月吧”
老闆喜笑顏開“行”
“牛奶票收好,每天拿一張來兌就好。還有牛奶壺呢你要拿回去嗎”
500毫升的玻璃牛奶壺雖然是新的,但擰開瓶蓋總有股若有若無的味道。佟文靜不是很放心,預備沖洗一遍,放在這裏,晚上便不用再拿着跑一遍“老闆你這裏有熱水嗎我拿去沖沖。”
“開水壺在那邊,你搖搖看,沒了的話,就去隔壁醫務室借。”
“那算了吧我還是拿回去洗了,晚上再給你送過來。”空蕩蕩的玻璃杯添上滾燙的牛奶,想想也不太好拿,佟文靜覺得還得加一個杯罩。
“好,記得八點之前來”
東西買全了,佟文靜也不準備多留,跟老闆打了招呼便準備往外走。
看她頭也不回往回走,老闆震驚了“你別走正門啊,小心被你教官撞見,拉你寫檢討”
“啊”不知者不畏,佟文靜完全沒反應過來,“爲什麼”
“午休時間不允許新兵單獨行動吧”老闆指了指貨架後面的一個小門,“你不知道啊,趕緊的,走那裏,避着人悄悄摸回去,別讓人抓住了”
“完全忘了這回事”佟文靜一拍腦袋,終於記起這件大事,也急了“老闆,那我先走了”
說巧不巧,佟文靜剛走出後門,便聽到了動靜。
老式木門慢吞吞地關合,彷彿是一位行動不便暮年老人,讓人不由得心急。
伴着這吱呀作響聲,一串腳步聲由遠及近,老闆慌忙地迎了上去,大嗓門地解釋着什麼,佟文靜也不敢細聽,拔起腿便往宿舍方向狂奔。
可不能被抓到了,新兵營正式訓練第一天就明知故犯,她都不敢想之後幾個月要怎麼過。
爲了不被抓典型,佟文靜一手捂着臉,一手提着東西,完全不管不顧地狂奔了起來。
她這邊在拼命賽跑,另一邊也後知後覺地發現了蛛絲馬跡。
“排長,剛有人來過吧”班長李英首先察覺到不對勁。
“超市不就是讓人來的嗎大驚小怪什麼”副班長倪宏一點就通,只是他心腸比較軟,平常對這種事便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很少追究。
“正常人能看到我們就跑嗎我看別是新兵趁機一個人跑來超市了。”
“這不一定”倪宏說到一半,瞧了瞧排長的臉色,乖覺地把後半句話吞入了肚子裏。
要他說啊整個新兵營了,誰看到他們排長不像老鼠見到貓一樣啊
別看他長得像小白臉,文化水平也高,訓練時比誰都狠,一年三百六十天,就沒見他缺席過訓練。渾身的腱子肉就是他看了都有些膽寒,再加上長年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妥妥的“玉面閻羅”。
即使他和排長相處久了,知道他並不是那種狠心的人,乍一看到他冷硬的表情,倪宏還是有些怵得慌,總覺得又回到了新兵營時期,被他虐得死去活來。
恆孟卿沒理會他們的話,一眼就忘見了各種破綻。
櫃檯上的牛奶壺蓋,一看便是不小心遺落的。
桌上算盤還未清零。
後門未合好的門縫。
一切都顯然剛剛有人來過。
空氣中還有若有若無的洗髮水的香氣。
很明顯了,是一名女兵。
恆孟卿對上老闆心虛的眼神,嚴肅地問“老闆,你認識剛剛離開的那名女戰士嗎”
“不認識,不認識”老闆想也不想地搖頭,立馬意識到不對,臉色尷尬地添道“哈哈哈,剛剛就沒有人來。”
“還買了一罐牛奶”恆孟卿神態悠閒地往後門走去。
老闆以前還是國營商店時便是售貨員了,見多了軍官,也是久經考驗的“老同志”了,沒少替人打掩護,匆匆擋住他的去路,笑着問“同志你要拿什麼東西,我幫你”
恆孟卿皺了皺眉,對這種“老油條”很是無奈,不由得對逃跑的女兵印象又差了幾分。
還是李英機靈,躲開人,飛速地推開後門。
哐地一聲,後門跟有情緒一般,應聲倒地,徹底罷工了。
“這”老闆驚地嘴巴都合不上了。
暫時沒人理會老闆,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那個背影上。
一個狂奔的身影,散着齊脖短髮,正用風一般的速度狂奔,身手矯健的不可思議,很快便到了拐角處。
眼見着要消失了,李英怒吼了一聲“站住”,便飛速追了上去。
聽到聲音,佟文靜腦海裏遲疑了一秒。
或許此時停下來,求求情,念在她是初犯的份上,教官會從輕處理。
但她的身體先於理智,反而爆發出了更加驚人的速度,毫無停歇的意思。
就這樣繞過拐角,三人眼睜睜看着人跑沒影了。
恆孟卿身上的冷氣收不住了,這對他來說是一次新鮮的體驗,他還沒遇見過如此大膽的女兵。
一般誰犯錯了,他都不用開口,只用眼神輕飄飄掃過去,人便會老老實實地認錯,還第一次遇見敢在他面前正大光明跑路的。
想到今早軍區領導巡查時說的話,他不由得更加認同了,這羣新兵得認真地、加大力度地訓。
人跑了,老闆放心了,又樂呵地招呼起人來“哈哈,我都說了沒人吧,你們還不信”
排長喫癟,李英和倪宏默契地當做什麼都聽見,尷尬地扶起木門,打着哈哈“老闆,你放心這門我們馬上給你修好。”
“不用不用,這門經常壞。”老闆心情好,心裏樂呵,輕飄飄地把門一扳,門又正常合上了。
只是木門依舊吱呀作響,不像剛纔那樣緩慢,更加急促,像是在嘲笑人似得。
最後恆孟卿也沒有買東西,取了那個遺留的牛奶瓶蓋便先走了。
李英和倪宏看見了,心裏默默爲新兵捏了把汗,沒有人比他們更瞭解排長,他的字典裏就沒有放棄這個詞,看來這回新兵營要熱鬧一段時間了。
再說佟文靜那邊,不幸中的萬幸,她一路上連人影都沒遇到,回到宿舍後也沒人,讓她順順利利地把東西鎖了起來。
這些東西短時間內她都不敢拿出來用了,她有預感今天下午教官們肯定要拿出來說事,東西要被人看到了,一準就能猜到逃跑的人就是她。
雖然她覺得宿舍裏的女生都不是打小報告的人,但萬一呢人心是經不起猜測的,最好的方法還是別讓她們捲進來了。
忙完這些,僅剩下十分鐘的時間,佟文靜也不敢多耽誤,急匆匆跑下樓去。
教官們站在一側,樹蔭投在帽檐上,顯得氛圍很是深沉。
佟文靜只粗略掃了一眼,大都是熟面孔,今早見過的幾位。除了一位,背對着人站着,看着像是早上缺席了的總教官。
他應該是剛剪了頭髮,後腦勺留着短短的發茬子,軍裝領沒有一絲褶皺,僅看背影就知道是一絲不苟的性格。
也不知道今天在超市遇到的那個教官是哪一位,千萬別是這位。
像知道她所想的一樣,恆孟卿也計劃着把那名的逃之夭夭女兵找出來。
佟文靜輕呼一口氣,快步回到隊列中,目不斜視地站定,心裏計劃着一定不能漏出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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