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特別篇(中) “被媳婦趕出來得讓兄弟……
商寧秀被這句話裏的人物關係震驚到了,她低頭看了眼懷裏的人,又再看了看正在逼近的壯漢,趕緊將小姑娘放到了地上往外輕輕推了一把,衝他一邊搖頭一邊擺手,就好像在將孩子還給他一樣。
這一推徹底把赫露莎的眼淚給惹崩了,被親孃推出去的小姑娘站在原地扯着嗓子嚎啕大哭:“瑤瑤知道錯了,瑤瑤再也不喫、不喫蘑菇了、孃親別不要我——”
商寧秀人是懵的也是滿臉無措委屈,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她喫不準眼前這個高大男人的脾性,縮在牀頭櫃前的夾角里不敢輕舉妄動。
屋子裏迴盪着小女孩嗷嗷的哭鬧聲,場面太混亂無從下手,但穆雷知道要說話就得先解決噪音。
男人健壯的身軀蹲下後先是將三歲的小女兒拉到跟前,帶着繭子的粗糙指腹將她的小手拉開,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吸引孩子的注意力,然後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用草原話溫聲說着:“赫露莎,看着我。”
“孃親沒有不要你,她只是吃了生蘑菇生病了不記得我們,赫露莎要幫爹爹一起治好孃親。”
“治好孃親?”聞言赫露莎的哭鬧聲歇了下來,抽抽嗒嗒擡頭看着父親,水靈的眼眶都哭紅了。
“對,是你放的蘑菇,所以你也要出力,要幫忙。”穆雷抹乾淨了她小臉上的淚珠,接着道:“赫露莎這兩天要先去和穀雨姨睡覺,讓爹爹專心給孃親治病,能做到嗎?”
“赫露莎可以。”小女孩帶着鼻音點頭,穆雷大手在她頭頂揉了把,一把將赫露莎抱了起來往外走,“真乖,等爹爹的好消息。”
那壯漢抱着女兒一出門,商寧秀就哆哆嗦嗦地爬起來想要趕緊跑,快到門邊了纔想起自己沒穿鞋,赤腳踩在地毯上又轉回去找鞋子,結果鞋還沒穿好那男人就回來了。
商寧秀被嚇一跳,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而且之前還發生過那些羞恥的事情,就在眼前的這張大牀上。她呼吸急促下意識想要離他遠一些,提着鞋縮進了牆角中。
穆雷站在門口看了她一會,然後才輕輕將門帶上,往她身邊走過去。
牆角里的商寧秀趁着他過來的這短暫時間裏飛快地將鞋子穿上,雖然是成功避免了自己的一雙玉足暴露在外男的視線中,但這點時間也就只夠她穿鞋的了,那男人在她面前蹲下,跟座小山似的逼人,商寧秀心跳加速,緊張地又再往裏縮了點。
害怕、緊張、不安、戒備,她的這副樣子,跟當年實在是太像了,直接戳中了穆雷心裏最柔軟的地方。
雖然她顯然是也不記得女兒了,但穆雷還是想先解釋一句:“赫露莎不是故意的,這事怪我,是我教她認的麻子菇沒有毒可以喫,但是當時想着她還小不會碰火就沒跟她強調必須煮熟,她特地給你摘的,所以自己放你碗裏去了。”
商寧秀縮在那不吭聲,男人深知一人的體型差距會給她帶來不小的壓迫感,他便乾脆坐在了地上。
他坐在了她面前,用草原話溫聲問:“還記得我是誰嗎?”
即便是坐着,他也是基本將她面前的可視空間給懟滿了,對於穆雷來說覺得跟媳婦之間隔得已經是足夠遠了,但對於商寧秀而言卻仍然不是一個有安全感的距離。
商寧秀將自己半個身子藏在簾子後面避免男人目光的直視。從剛纔看他和那小女孩對話的時候就覺得奇怪了,他們說的分明不是漢話,爲什麼她卻能完全無障礙的聽懂。
“我應該認識你嗎。”她用漢語回答道。
她還聽得懂草原話。這個認知讓穆雷心裏一喜,接着道:“你之前叫過我的名字的。”
之前他還把她壓在牀上親吻的時候,商寧秀確實是脫口而出叫了一個名字,但當時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爲,現在再去回想已經十分模糊完全想不起來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也根本無法冷靜地去回想那被輕薄的記憶。
商寧秀氣息急促搖頭道:“我不認識你,我爲什麼會在這?我是大鄞的郡主,我家住在鄞京忠毅侯府,這裏到底是哪裏?”
穆雷舌尖頂着腮沉思着。維克托說這種記憶混亂最好的辦法就是做一些她所熟悉的事情見一些她所熟悉的人,按照男人的想法來看,再沒有什麼是比他的擁抱他的身體更能讓她熟悉的了。
儘管很想將她揉進懷裏好好安撫一番,但是眼下這種情況,顯然他貿然上去抱她起到的恐怕是反作用。
“一點都不記得了嗎,盤城淪陷、叛軍、草原、大婚、還有我。我叫庫穆勒爾,你一般叫我穆雷。”他嘗試着用一些關鍵詞來提醒她,仔細觀察着商寧秀的表情,“秀秀,我是你丈夫,我們成婚了,有個漂亮可愛的女兒,她叫瑤瑤,赫露莎。”
前半段商寧秀還能勉強聽一聽,後面越說越離譜,她轉着臉眼神到處飄,最後急切道:“你閉嘴休要空口白牙辱我清白!”
“沒騙你,真的。”穆雷往前坐了點,伸手想去握她手腕,就這麼一個向前的舉動就讓商寧秀如臨大敵,她在自己頭髮上衣服上一陣亂摸,結果摸來摸去也沒摸到趁手能用來防身的東西,穆雷看着這似曾相識的一幕忍不住脣邊勾起笑來,舉起手道:“行行,我不碰你,別激動,就只聊聊天,嗯?”
“你家裏人你還有印象嗎,父母雙親大哥大嫂。”穆雷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想了想後忽然開口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商寧秀一點也不想跟這個剛纔輕薄過自己的男人聊天,她的記憶是錯亂的,脫口而出回答道:“十五。”而後便陷入了沉默中。
她的戒備心太強了,這樣聊下去一點用都沒有,穆雷一把掀開了那半截簾子,覺得起碼得讓她能看見自己。
突如其來的動靜讓商寧秀被嚇了一跳,她整個人肢體往上一彈,好在男人並沒有再做出什麼越矩的舉動,他就坐在那,沉聲向她保證:“秀秀,我知道你現在害怕緊張,但我向狼神起誓向你保證,我不會做任何傷害你的事情,所以不用怕我。”
穆雷的嗓音沉穩眼神堅定,如果沒有之前牀上的事情,他的這番話商寧秀或許真的姑且會信上幾分。
但沒辦法,有了前車之鑑還有他說的什麼他們已經成婚還有孩子了的鬼話,商寧秀基本認定這是一個對她圖謀不軌貪圖美色之輩。
她不說話以沉默對抗,但沒能對抗多久,沉默就被肚子裏傳出來的一聲輕響給打破了。
“餓了?”穆雷往她肚子看了一眼,隨後起身一邊道:“來,我給你弄點喫的。”
他剛一起身讓開了位置,商寧秀便瞅準機會起身就跑。
她奪門而出衝進夜色裏,穆雷沒攔她。
外面照明的篝火跳動着,記憶錯亂的商寧秀看着周圍的環境陌生又熟悉,她很快就自己亂轉找到了馬廄,前頭兩個正在添置馬草的異族青年擡頭熱情地跟她打招呼:“大嫂!”
對方說的是草原話,商寧秀已經無法去深究細想自己爲什麼能聽懂了,但那兩個男人體態魁梧,夜色下尤其逼人,商寧秀完全不敢靠近,謹慎戒備地隔着一段距離往越過他們往裏跑。
她原本只是想隨便弄匹馬出來先逃離這個地方,結果一眼晃過去,竟是直接看見了裏面正在甩脖子的大白馬雲母。
商寧秀的腳步頓住了,有些迷惑爲什麼她的馬會在這,而且看起來狀態悠閒全無焦躁,顯然是對周圍環境十分熟悉的。
她來不及多想,因爲其中一個異族男人放下了手中的馬草,擼着袖子往她的方向走了兩步一邊用草原話道:“大嫂,牽馬嗎?要不稍微晚一個時辰,前頭馬道有點積水,兄弟們正在搶修呢。”
商寧秀往後退了一大步,因爲緊張而胸膛起伏着,視線不住往雲母身上看。
“牽吧,給她。”穆雷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他手腳向來很快,就商寧秀這點微不足道的速度,追上她之前他還能來得及穿戴好護具帶好路上必須的盤纏還順手抄了一些簡單的喫食。
雖然現在天色已晚並不適合上路出發,但是按照商寧秀現在這個狀態,還有五年前她初到草原來時候那滿腦子逃跑勁的經驗來看,穆雷心裏清楚得很,今晚不讓她走她必定是覺都睡不着的。
男人一邊將弓箭和行囊裝上桑格魯的馬囊,將柵欄打開,一邊說道:“沒事,我跟着你不用怕,聯盟到鄞關之間的路已經打通了,中間全是我們的人,不存在危險什麼的。”
“你能放我走?”商寧秀狐疑地盯着他,眼看着另外一個異族男人竟是真的聽話把雲母給放出來了,大白馬蹬着蹄子悠閒地往她身邊小跑過來,商寧秀一把拉住繮繩翻身上馬,穆雷竟是真的沒有阻攔她。
“什麼話,本來就沒關你。”穆雷聞言失笑,也一同翻身騎上了桑格魯。
商寧秀遠遠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很顯然,他是準備跟她一起出發的。她轉頭又看了眼周圍火光跳躍下看起來一片祥和的草原聯盟,各個道路之間都有行人往來,說話聲和笑鬧聲,到處都是帳子,進出的人臉上也都有笑意。
至少這個地方人多,但現在要是真的衝出去了,勢必就會落入和這個健壯男人獨處的危險境地之中。
商寧秀始終記得他在自己身上游走揉捻親吻怎麼推也推不開,這男人對她歹念匪淺,跟誰走也不能跟他走,否則真出去了,就他們一人這體格的差距,她根本就沒可能脫身,那才真的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商寧秀先嚐試着開口道:“既然不是關,那你別跟着我。”
“那不行,咱們之前來回這麼多趟你都沒記住路,失憶了越發不能讓你一個人走,而且這大晚上的,你不害怕?”穆雷騎在馬上,也不催她,將選擇權留給商寧秀:“現在走的話一晚上正好能跑到再來鎮去,要是想等天亮的話正好這兩日下雨,日頭不大也不曬人,都行,隨你。”
商寧秀看了眼外面的茫茫夜色,又再看了眼這巍峨壯碩的異族男人,在他的兩個選擇之中找到了第三條路,開口妥協道:“那就明早。”
穆雷將她帶回了帳子裏。
商寧秀一進門就轉身想將他攔在外面,“你別跟進來。”
“別吧,這麼多人看着呢,被媳婦趕出來得讓兄弟們笑話三兩年都不止。”穆雷哭笑不得,商寧秀的臉色因爲媳婦兩個字紅了又白,還沒來得及發作,他就輕輕將她推進了屋子,男人一邊沉聲安撫道:“放心吧,真想對你乾點什麼你睡哪都沒差別,這門本來也經不起老子一腳踹的,你看看,真的。”
他拿指骨在門上輕敲了兩下,又隆起手臂上的肌肉給她看。
商寧秀:“……”
“我就在前頭睡,你去牀上,不礙着你什麼事,成嗎。”穆雷擠進去後順手將門帶上,下巴朝前頭的地毯揚了揚。
入夜,萬籟俱寂。
商寧秀和衣靠在牀上,她一直借牀幔擋着自己的小臉,也不敢閉眼,就一動不動躺在那裝睡着,生等着夜深人靜,想要等到這個男人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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