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传下去,王老师会功夫
一艘大渔船压過海浪去往海福县所在的大岛。
月光洒落,波澜起伏的海面像床铺上随风摇曳的银床单。
渔船风驰电掣,抚平了海面、碾碎了床单。
现在县裡头已经通电了。
码头上有守卫室,這裡有电话,目的就是为了方便乘船而来的外岛村民碰上什么急事。
王向红在县裡有些名气,守卫室裡的老头看见他后就招手:“王连长,這個点了怎么又来了?”
“来送反动分子。”王向红大声說道。
“反动分子?”老头愣了愣,咀嚼着嘴裡的话:“這两三年沒听到這個称呼了,怎么回事?”
王忆点头。
他也觉得天涯岛的发展跟外界脱钩了,一切好像還在七十年代一样,贫穷、落后但积极向上、欣欣向荣。
然后他听到王向红不耐的說:“给派出所打电话,让老叔過来。”
這话让他的心猛一跳。
天涯岛虽然是個看起来贫穷落后的外岛,但岛上人的关系挺硬,這還有亲戚在县裡当警察呢。
电话拨出去,不多会便有一道昏黄的灯光照了過来。
码头上的大灯也亮了。
大灯照耀下,两名与庄满仓穿一样全蓝色的确卡警服、戴着蓝色大檐帽的警察到来。
他们开着一辆边三轮挎子摩托,挎子轰隆隆开過来停下,开车的魁梧汉子利索跳下车,然后当头骂了一句:“娘的!”
正迎上去的王向红露出不悦之色:“老叔你什么意思?给谁脸色看呢?你看看你的脸,跟垮了的棉裤裆一样!”
王忆吃惊,這個警察年纪不大啊,那他是辈分高?
老叔哼道:“我不是骂你也不是给你甩脸子,我是骂這個破车,都八十年代了怎么還有风冷发动机?可烫死我了!”
他拉起裤腿给王向红看,小腿皮肤通红。
王向红明白他的意思后脸色为之一缓,他說道:“你可别人心不足蛇吞象了,這可是长江750大挎斗,你要是不稀罕那你跟上头打個报告批给我們队裡,你让市裡给你配一台洋车。”
老叔撇了撇嘴:“這個我不指望了,市裡给咱县裡拨了一台桑塔纳。”
“好家伙,俩大灯都沒了,一到晚上跟它娘瞎撞虫似的。后来县委的小赵在车头上绑了個大手电,這样好歹能照亮路了。”
“结果呢?前两天县裡头中学的老师报警,說在海边看见独角兽了!”
“所长,咱是来办案的。”挎斗裡下来的民警提醒他。
王忆肃然起敬,自家亲戚還是個所长啊。
所长正了正大盖帽道:“嗯,先汇报一下情况。”
這时候大胆领着民兵把盲流子们全给提上了案。
当所长走来,一直昏迷状态中的刘大虎猛的窜了起来,两步跪倒在所长面前嚎啕大哭:
“官老爷我冤啊我真的冤枉啊我今晚和朋友出海泛舟想要夜钓结果到了天涯岛那边闻见了一股香味可香了是有人家裡土豆炖鸡然后就被吸引過去了结果到了他们码头就被他们扣下一顿打……”
這番话說的酣畅淋漓、语速极快,愣是沒人反应過来。
王忆也沒反应過来。
不過他明白了,這孙子之前是为了避免挨揍而装昏,期间他一直在使坏心眼子找理由栽赃陷害呢。
他的所长亲戚却沒被刘大虎的一番作态给糊弄。
只见這警察皱眉說道:“你给我起来,刘大虎,你這個人我知道,咱福海乡裡头你最狡猾,别给我玩旧社会那一套,有话起来好好說!”
他又问王向红:“王支书,怎么回事?”
王向红把事情经過详细的說了一遍。
說的客观又主观。
客观的是之前在梅花滩上发生的冲突,主观的是他說今晚刘大虎等人就是来杀人报复。
所长显然也认为他的话過于主观。
他问王忆:“王老师,你经历過梅花滩的冲突,是吧?”
王忆知道這年头的乡村很重视辈分,便乖巧的說道:“是的,爷爷。”
所有人突然呆住了。
刘大虎叫道:“真不要脸!”
王忆愣住了,你们什么意思?
所长摸摸自己的胡茬子问王向红道:“支书,我老成這個熊样了?”
王向红茫然的說道:“我不知道,不是,你俩有亲戚关系?”
王忆一听這对话就感觉不对劲,他问道:“支书,您刚才不是叫他老叔嗎?您是我的叔叔,這样按辈分儿我不是该叫他爷爷嗎?”
“不是老叔是老舒,這位同志姓舒!”王向红忍不住撮牙花子,“舒所长你這姓太占便宜了。”
舒所长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我爹姓舒我能咋地?行了先不二五八叉,直入主题,這件事我觉得你们把事态扩大化了,仅仅是为了赶海时候一個潮池能闹出人命?”
他摇摇头:“不至于。”
刘大虎激动的說道:“对对对,我們怎么可能……”
“你闭嘴。”舒所长怒视他一眼。
然后又看向王向红:“刘家三兄弟都是熊人,要是這位老师惹的是他们家老三,事情可能会难办一些,這個刘大虎不至于,他就是個盲流子,让他吹牛他一個顶俩,真让他杀人?”
“哼!”
刘大虎露出個老实样子說道:“领导您說的对,我就敢吹牛,我怎么敢杀人?沒有這個胆量也沒有這個心!”
舒所长冷冷的說道:“沒有這個胆量是真的,有沒有這個心不好說,你沒有這個心你提着刀具夜间上人家的岛?”
“行了,先跟我回所裡吧,你们动用刀具了,這事情怎么定性得看上级的指示,不過至少一個流氓罪免不了!”
王向红对這样的结果不太满意,但却沒有去质疑公安的权威。
他们返回天涯岛。
月上中空,已過夜半。
老母狗又在码头上等候着。
王忆一下船,它便热情的扑了上来。
王向红跟他商量道:“王老师你先回去歇两天,這两天我给你把户口落下来,也去县教育局把你的工作定一下。”
王忆說道:“那麻烦支书了。”
王向红佯怒道:“都是一家子,你跟咱自己客气干什么?行了,回去。”
他回到家裡,儿子王东方已经睡了。
秀芳听到动静起来给他倒了杯热水又去锅裡把温着的米饭和土豆炖鸡块端出来。
王向红說道:“我不吃這些,给我一块饼子、来两块咸带鱼就行。這些明早你热热给东方吃,他出海扎参累呢。”
秀芳笑道:“公爹,饼子咸鱼都沒热呢,你快吃吧,你老的不吃我們小的吃着不舒服。”
她把土豆炖鸡块连菜带汁水的倒进米饭碗裡。
王向红只好端起来扒拉着吃。
吃了两口他忍不住嘀咕:“真香。”
王忆今晚睡得很香。
他這次带上了耳塞。
大迷糊今晚不管干什么他都能承受,爱打呼噜就打呼噜、爱磨牙就磨牙、爱放屁——算了,這個他還是受不了。
耳塞防噪音不防臭味。
俩耳塞入耳道,声音隔绝。
就是耳道不舒服,跟被强了似的……
清晨他伴随着上工钟起床,一伸懒腰、一抬头,他整個人打了個哆嗦。
地上排着一溜耗子!
他反应過来后看向老母狗,老狗耳朵收成飞机耳,眯着眼睛不断用舌头舔着嘴巴,拼命摇尾巴、花式摇屁股。
王忆上手撸了撸狗头。
狗毛粗糙且肮脏,一撸就是脏东西。
有的脏东西還能动弹?
他好奇一看。
一只大跳蚤!
他只好暂停了撸狗头的行为,准备等到日头升出来给它洗個澡、除個虫。
這需要洗发膏,王忆放在了时空屋,准备回去拿一瓶。
然而大迷糊拎着一些海草回来了。
他只好放弃进入时空屋的想法,转而出去锻炼。
“时代在召唤!”他自己喊,必须得有仪式感。
“原地踏步,走!”
“第一节,伸展运动!”
“第二节,扩胸运动……”
王向红溜达着上来,问道:“王老师,你這是在干嘛?”
王忆做着扩胸运动說道:“我在锻炼身体,以前在学校时候沒特别感觉,如今来了岛上我发现社员们都非常强壮,這样我也得跟上大家的体魄水平。”
王向红叼起烟袋笑道:“我還以为你在打拳呢——那啥,你要锻炼身体不用浪费力气跑步,你不上课的时候跟着二组长和三组长出海,你去摇橹,摇橹最锻炼身体!”
王忆愣住了。
到头来我還是逃不了摇橹的命运?!
淦!
他有心想推脱一下,可王东喜也来了,說道:“王老师在打拳?是打船拳呀?”
山下有人听到了這话,喊道:“王老师会打船拳?這是有功夫!”
王忆急忙解释:“别瞎传啊,什么打拳什么功夫,就是体操!”
王东喜恍然說道:“噢,你這是体操?体操這样子嗎?我上学时候也学過,当时国务院和中央军委发出通知,让全国人民学体操,我還记得怎么做呢,是模仿生产劳动和舞蹈形象设计的动作,跟你不一样。”
王忆說道:“对,咱们不是一套。”
王东喜点点头:“差不多,我們学的那套是、是71年的,现在学生已经不学我們那個体操了。”
他的话让王忆心裡一动。
今天他又要跟人类幼崽斗智斗勇,昨晚吃了土豆炖鸡块后,想必人类幼崽们更有活力。
那他怎么对付?
学体操好像是個不错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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