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宝剑赠英雄 红妆配美人
王忆带着一兜子的钱坐上了客运船。
這次是海上英雄二号。
相比海上英雄六号的客货两运,英雄二号是专门的客运船,每個月的单号出行,每個买票上船的人都有座位。
王忆坐下后紧紧的捂住了衣兜。
82年的治安很差,客运船上小偷不比大队仓库裡的老鼠少,這是刘红梅叮嘱他的:她今年去城裡走亲戚,结果上船后四個衣兜让人掏了個精光!
连一块擦鼻涕的破布都沒被放過!
现在他衣兜裡全是钱,有零有整,总共是四百五十五元八角六分。
這其中有四百元是王祥雄找学徒家裡人借的,五十元是王东喜找乡裡的大舅借的,五元八角六分则是一行人身上凑出来的。
全用来买粮食,他们希望王忆能尽量多买点粮食。
王忆的注意力全在衣兜上。
這时候有人猛然从后面拍了他肩膀一下子。
他沒回头。
因为来自22年的他拥有丰富的社会经验,他猜测這是小偷想玩声东击西的把戏!
然而他背后接着响起一個熟悉的声音:“嘿,王同志,是你!我认出你来了,你怎么不回头?”
王忆愕然扭头。
是邮电局的张有信!
张有信依然穿着类似绿军装的工作服,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王忆一扭头他猛地骂了一声:
“滚蛋!你娘個腿的,沒带眼睛上船還是欠揍了啊?”
這声骂很突兀也很凶残,口水喷到王忆脸上了。
王忆急忙回過头,一個面相憨厚的汉子讪笑着往后退。
不用解释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他被小偷盯上了!
张有信喝止了小偷低声对王忆說:“王同志,你真大胆,衣兜鼓鼓囊囊就敢上船?不怕贼偷啊?”
王忆无奈道:“我沒想到船上的小偷這么猖獗,公安同志为什么不管管呢?”
张有信暧昧的一笑沒有回答。
他說道:“你跟我坐吧,有我在這些三只手不敢碰你。”
王忆从善如流,立马换位置坐到了他身边:“有信哥,你是不是都认识船上的偷儿?”
张有信說道:“认不全,因为太多了,而且他们现在拉帮结派,說是学着南疆战事一样进行轮换拉练,各帮各派会隔一段時間换地盘下手,别說我了,就是咱公安同志也认不清。”
王忆无语。
這他娘是有组织有预谋犯罪了。
张有信继续說道:“不過他们认识我,或者說认识我身上的制服,你信不信,现在咱這條航运线上对三只手最有威慑力的不是公安而是我們邮电局!”
王忆說道:“我肯定信,因为有信哥你的名字就叫‘言而有信’嘛。”
张有信顿时笑了起来,他解释道:“我不是骗你,這航线上的三只手确实不敢碰我們邮电局,因为我們领导是海警转业的干部,每年都会联合海警在航运船上来個主动执法。”
“到时候我們同事会换便装,衣兜裡塞上满满的报纸或者弄個塞满报纸的皮夹子,三只手敢伸手,海警立马一拥而上抓起来吊着打!”
王忆肃然起敬。
牛逼!
张有信說着有点无奈:“我們也沒办法,我們肩负着人民的信件和财产运输责任,要是不把他们打怕了,那我們的邮袋就是他们的小金库!”
王忆說道:“明白了,有道理。”
他又问道:“那有信哥你的邮袋呢?”
张有信自信的一拍座位后面:“這不是在這這這……”
他回头看去,身后空空荡荡:“是啊,我的邮袋呢?!”
王忆急了。
不会是刚才张有信跟他聊的热火朝天时候让人给摸走了吧?這样他也是有责任的。
结果张有信哈哈大笑起来:“你们大学生真单纯,我今天是去走亲戚,怎么会带邮袋?要是带着邮袋我就坐英雄六号了,那是我們工作专用船!”
王忆无奈的笑了一声。
我来自22年,我拥有丰富的社会经验,我有個屁……
张有信只带了個老式手拎公文皮包,上面是金色的字:翁洲市海福县邮电局专用。
周围不少乘客在羡慕的看他這個包和他身上的制服。
正所谓‘铁饭碗儿,钢饭铲儿,想吃几碗儿吃几碗儿,吃饱了厕所抽烟卷儿’,這年代邮递员就是铁饭碗。
张有信也意识到這点,所以时不时的会提一下皮包或者抻一抻衣袖。
显摆的很。
但他抻衣袖的时候王忆注意到有跳蚤咬的红包,便问道:“上次你跟我换的那個药膏,都已经用完了嗎?”
张有信小声說道:“沒,那东西我哪能自己用?嘿嘿,我跟你换了就是要這次送我城裡的亲戚。”
他打开提包给王忆看叮叮药膏。
药膏面目全非,上面的字全被小刀刮掉了,成了一根白管。
张有信解释道:“我這亲戚是老革命,最恨小鬼子,所以我把上面虫子爬一样的字全刮了!”
王忆竖起大拇指。
干得好!
這下子再不可能有人发现药膏的問題。
张有信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他嘿嘿笑道:“我机灵吧?老人最怕虫子咬,所以我用這药膏给他当礼物,绝对比什么东西都强!”
他把药膏装进去,然后王忆一個不经意间看到他的皮包裡還有個大红册子,很漂亮。
封皮上有机器压出来的大国徽,下面有一排烫金大字:中华人民共和国邮票,1981年。
王忆问道:“這是個什么册子?真漂亮。”
张有信得意一笑:“漂亮吧?你大学生虽然见多识广,但這個东西肯定沒见過,這個呀,這個叫邮票年册。”
“它是把某一年内发行的所有邮票统一收集在一本册子裡,你看,裡面附有邮票的发行背景、內容,還有发行時間。”
“這個叫、叫图文并茂,是我們邮电部发行的好宝贝,一般人可买不到呢,我還是因为跟我們领导关系近才买到了這么一册。”
王忆确实沒见過這东西。
但他估计這东西价值不小,這可是综合了一年邮票的收集册呢!
可是国家一年得发行多少种邮票,這一個册子能全收集起来?
带着這疑问他进行了提问。
张有信打开册子說道:“你不信?你看,這裡面邮票多全呀,每年年初制作上一年的邮票年册,這是去年的,上個月才刊发,這月初才来到咱這裡。”
“我搞到了一本,准备跟药膏一起送给我亲戚当礼物,嘿嘿,我亲戚肯定会喜歡,到时候他在大领导们面前提提我名字,我說不准能往上走一走呢!”
听到這话王忆心裡一动。
张有信這個亲戚恐怕不是一般的领导。
另外這個邮票年册也不是一般的宝贝,80年一张猴票就价值上万,那81年全套的年册不得价值更高?
于是他动了心思,說道:“有信哥,你送這個礼物我觉得无法打动你亲戚。”
“为什么?因为物以稀为贵,這個邮票年册恐怕发行量不少吧?你亲戚或许会喜歡,但不可能把它当宝贝。”
這话有道理,张有信有点沮丧:“我也是這么想的,不過好歹去试试,我跟你說,老革命们的喜好是說不准的。”
王忆說道:“有信哥,老革命们喜歡香烟,你亲戚喜歡抽烟。”
张有信說道:“当然了,但真有什么用?他的老部下年年给他送烟,我能找到的烟人家肯定抽腻了。”
王忆手腕一转,将一個铁质防风打火机亮了出来。
海上寒风不断。
他一甩手打开了火机盖,咔吧一声响,一道青红色烈焰‘嗤嗤’的就冒了起来。
风吹不灭!
张有信当场就一句话:“我亲娘啊!”
他眼睛直了,直接凑上去看。
王忆赶紧灭火,道:“你疯了,這是打火机,小心烧到你。”
张有信的嘴唇哆嗦了起来,他呆呆的看着打火机问道:“這是個打火机?不是,打火机我知道,可是得滑火轮才会点火,你這個怎么一甩就出火?”
“而且出火了也就罢了,你的火不怕风?海风這么大,還能吹得起来?”
王忆說道:“你這就不懂了吧?這叫防风打火机,能防风的,這不是新鲜玩意儿,应该被发明出来一百年了,你亲戚喜歡抽烟那他肯定知道這种火机。”
“不過他肯定沒见過我這样的防风打火机。”
說着他一甩火机帽,‘咔吧’一声响,火焰又‘嗤嗤’的冒了出来。
王忆把火苗和火机展示给张有信:“你看我這個火机的表皮,這上面有一棵松树,知道這有什么讲究嗎?”
张有信呆呆的看着火苗摇头。
王忆說道:“這叫黄山长寿松!”
张有信呆呆的点头。
王忆又甩手关闭火机帽,拉开张有信的手拍在他手掌裡:“你用我這個火机给你亲戚当礼物,不比你弄什么邮票年册强的多?”
触摸着火机外壳那精钢独有的冰冷光滑触感,听着他的话,张有信激动了:
“大学生兄弟,你這是什么意思?”
王忆恳切的說道:“有信哥你刚才帮我挡住了一個小偷,又照顾我這一路,我沒别的可以表示感谢的,就把這個我大学导师送我的毕业礼物送给你……”
“這這這不行,兄弟這不行,這东西贵重了。”张有信赶紧往外推。
王忆笑道:“感情才贵重!我又不吸烟,留着它也沒用。”
“而你亲戚是一位老革命,我作为当代大学生是非常钦佩這些老同志的,正所谓宝剑赠英雄、红妆配美人,這個打火机就应该属于你亲戚!”
张有信激动的說道:“大学生兄弟,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好了,這样吧,我看看我身上還有多少钱……”
“有信哥,谈钱就俗了。”王忆拦住他,“要不然這样,我有同学喜歡集邮,你把這個珍贵的邮册送我行嗎?我转赠我……”
“那太行了。”张有信直接将邮册递给他,然后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兄弟,刚才我糊弄你了,這邮册不贵重,我們邮电所的同事一人一本,不要钱,给我們做纪念用的。”
“所以要不然這样,你同学喜歡集邮,我這裡還有一些邮票都送给你,還有這個、我這裡有粮票肉票糖票,也送给你了,你在你们队裡一定用得上!”
他从皮包夹层裡掏出来一叠票递给了王忆。
這下子轮到王忆不好意思了。
哥,咱要玩实在的嗎?
兄弟這個打火机是花六十块买的,虽然是個优质防风打火机,但相比你這些东西的价值,那可是小太多了啊!
他有预感,相比上次一管药膏换了六枚猴票的买卖,這一次的买卖他要赚的更多!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