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58.全体社员大会
下午五点钟。
下工钟响了起来。
天涯岛的社员们停工回家。
五点半,收拾妥当的大人三三两两的来到学校操场上,按照一二三四小组排列好,乌压压的一群人。
王忆被叫进了大队委。
王东喜蹲在地上,王向红正在以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他。
看见王忆进门,王东喜赶紧站起来:“王老师来了……”
“他来了关你什么事?”王向红怒视他。
王东喜低头耷拉角的又蹲下了。
王向红把一张报纸递给王忆,說道:“把我划出来的部分好好看看,待会你上台给咱社员都念念,把這個政策给社员传达一下。”
王忆接過报纸看了起来。
一份权威报纸,《江南日报》。
几分钟后王祥雄进来,說道:“民兵队的回来了,正在收拾今天渔获,让文书過去给他们统计入库?”
王向红一挥手:“先不统计,也不着急收拾,让儿童团去看着,然后咱们正式开会,全体社员开個会。這次是咱队裡的生产大会,会议主题是促生产、正风气、同进步。”
民兵队穿着雨靴就被叫過来了,他们坐在人群前面,一個個噤若寒蝉。
王向红领着王忆和王东喜出去。
学校操场摆放了老办公桌和椅子,放了個铁桶喇叭,平时生产队开社员大会都在這裡。
王向红昨天看起来挺生气,但今天并沒有针对他,甚至沒让他去跟民兵队坐在一起,而是让他和王东喜坐在自己两旁。
前排的民兵们愣住了。
他们看看王忆在会场主席台上的位置再看看自己的位置:
我草,好像王老师沒事,今天有事的是我們!
王向红严肃的扫视会场。
几百众瞩目。
他沉着的說道:“咱们有些日子沒有一起开個社员大会了,上级单位有些政策沒有及时传达,今天我给同志们传达一下。”
“另一個最近有些同志思想上长毛,有些同志开始纵容歪风邪气,這不好啊,咱们生产队還是开個社员大会說說這回事吧,得把咱生产队的风气正回来!還有春汛也来了,我给同志们鼓鼓劲,咱们努力抓生产,给国家作贡献!”
他說完将喇叭筒递给王忆,說道:“咱们先了解一下当前一些政策,王忆同志,你上来给咱们所有社员念一下手裡报纸上的话,从這條开始。”
王忆一手喇叭筒一手持报纸:“咳咳,《征收筵席税好——从经济上约束铺张浪费這一不良社会风气》。”
“为改变大讲排场的不良风气,我省从2月份开始征收筵席税……”
“目前在社会上出现一种很不好的风气,婚丧喜庆大讲排场、大摆筵席,十桌二十桌是常事,三十、五十桌也不少见,它给人民群众增加了不应有的负担,也给社会造成了不小的浪费。”
“广大群众对此非常反感,希望党和政府采取有效措施来改变這种不良风气……”
“我省征收筵席税,对大办宴席采取经济措施予以限制,反映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共同心愿,這样做有助于改变社会上大吃大喝的不良风气,减轻人民群众因攀比而制造的负担,对端正国风民风是一個很好的促进……”
“希望人民群众能够本着勤俭节约的精神办事,杜绝铺张浪费现象,以实际行动争取社会风气进一步好转!”
“结束!”
王忆读完坦然的看向底下的人群。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我可以沒有铺张浪费過,這政策跟我沒关系。
王向红问他道:“王忆同志,這是什么时候的报纸?是不是過去几年的?”
王忆說道:“不是,是今年4月5号刚印刷的报纸、刚發佈的新闻。”
王向红满意的点点头:“不错,正是今年清明当天的报纸和新闻,這說明什么?”
“說明当前国家還处于较为困难的时期,需要广大人民群众继续秉持艰苦奋斗、勤俭节约的精神来为国家发展做贡献!对不对?”
“对!”底下的社员们回应的异口同声。
王向红对他们的态度很满意,指着民兵队一帮子人点了点:“结果现在有些同志看到咱们国家进步了、发展了,生活水平好转了,然后自己懒散了,认为咱们可以贪图享乐了,這对嗎?”
“不对!”大家继续异口同声。
王向红更是满意,精神越发矍铄:“最近队裡的情况大家都明白,到了晚上民兵队你们這些人就大吃大喝,那香味满岛子飘荡呀,馋的這家娃娃哇哇叫、那家的媳妇流口水。”
“现在大家上工的时候沒心思干活了,都在互相讨论怎么能吃的好、吃的香,严重影响了劳动的积极性!”
围绕這话题他慷慨激昂的谈了起来,并沒有把枪口对准王忆和王东喜,只是提奋斗、谈贡献,然后聊起了海上春忙,要求社员们鼓足干劲抢春潮,多多给国家、给集体捕捞渔获。
王忆听的還挺带劲的,他以为今天开会要批评自己呢,沒想到支书仅仅把他旁敲侧击了一下,更多的是在安排工作,昨晚他想多了。
王新红洋洋洒洒、东扯西扯說了好一通,天色愈来愈晚,夕阳西斜,海面起波澜。
开始降温了。
這样社员们不耐烦了,他们可饿着肚子呢。
而王向红做了春天海上作业的计划安排后又把话题转移到艰苦奋斗上,他开始升华今天的生产大会主题:
“這两個月海上春忙活重,我发现思想上落后的可不止是這些崇尚大吃大喝的同志,還有许多社员看到外面的人开上了柴油船,然后就眼馋了,觉得自己摇橹累了!”
“在這裡我必须得给大家伙再讲一遍海上书记的事——這件事就发生在咱们身边,說的是供销总社党组书记徐进步同志。”說着他又开始给大家介绍劳动模范事迹。
“徐进步同志大家都熟悉,他是我的老战友,年年都会来咱天涯岛做客,他比我晚两年转业,是個专业的干部,以前在部队上是军官!”
“来到地方上后他当了官,却当官不像官,始终保持为人民服务本色,自觉与渔工实行三同,同吃同住同劳作。”
“连以前地委第一书记都夸奖他,說他‘汗水流的比渔工多、鱼腥粘的比渔工多,重活干的比渔工多’,是個三多干部!”
他越說越来劲,社员们则越来越不耐。
海风也冷了,肚子還饿了。
前面看着他批评民兵队大家伙還可以看热闹、看新鲜,這会听他批评全员大众自然就不乐意了——
批评别人我欢呼雀跃,批评本人我彼其娘之。
而且王向红還拿徐进步的往事来举例,這件事他已经說過不知道多少次,大家伙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自然越发不耐烦。
王向红也不傻。
這会虽然天色黯淡了可沒有夜幕降临,他听得见叹气声、看得见撇嘴皱眉的表情,于是他生气了。
“……徐书记上了办公楼却从沒有高高在上,更不去吃喝享乐,他沒有一天忘记了渔工和渔民,只要进了渔工单位、到了外岛队集体,就会跟大家伙同吃一锅饭、同睡一個铺!”
他一边說一边阴沉着脸扫视全场。
最终当有人打哈欠的时候他忍不住爆发了:“咱队裡开個生产大会你们一個個的都是什么态度?這才几点钟?還不到六点呢就不耐烦了?想要结束了?”
“你们不爱听我的话了是不是?行!那我不說了,你们就给我干坐到七点钟!”
“文书看表,不到点谁也别想给我抬腚!”
王忆一看這样可不行。
王向红今天算是饶他一命,除了敲打他几句并沒有批评他更沒有冲他动手,让他占了便宜。
而他能占便宜的原因之一是王向红沒有很生气,如果他生气了肯定要找口子发泄,那样自己的舒坦日子恐怕就要到头了!
犹豫了一下,他去安抚王向红:“支书您先别生气……”
“你也不耐烦了?想结束大会了?”王向红毫不客气的问他。
王忆赶紧表态:“沒有,我第一次参加咱队集体的生产大会非常兴奋,怎么会不耐烦?”
“我看咱们社员同志们也沒有不耐烦,只是大家伙认识到了自己错误,支书您的话真是让人振聋发聩、高屋建瓴,确实起到了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目的!”
王向红冷笑:“你当我老糊涂了?你看看他们這幅样子,一個個恨不得赶紧长翅膀飞回家裡,這是认识到自己错误了?”
王忆說道:“那绝对沒有,是支书您的批评让大家心裡惭愧了、坐不住了。”
王向红又是冷笑一声,他可不好糊弄。
他說道:“那我不批评大家了,大家伙坐到散会吧,我陪你们一起坐着,省得有人說我是大家长作风!”
然后他真坐到了地上去。
王东喜向王忆发出求救的一瞥:“你是文化人,這事怎么办?”
王忆苦笑一声,低声问道:“支书有啥爱好嗎?或者說咱要是提点什么能让他高兴起来?”
王东喜想了想也低声說道:“他爱听评书,《岳飞传》、《杨家将》、《烈火金刚》——可這沒用,晚上收音机裡也沒說评书的呀。”
听了他的话,王忆一拍手。
收音机裡沒人說,那可以由我来說!
讲故事读小說而已,搜一贼!
他就当刚才读报了,直接走到办公桌后坐下說道:“支书、各位社员同志,大家伙干坐着沒意思,干脆我给大家伙讲一段评书吧。”
“平日裡大家伙也沒有什么娱乐活动,我讲個评书、說個故事,也算是响应中央号召、丰富百姓精神生活!”
全场都愣住了。
王向红浓眉一皱想发火,可话到嘴边說道:“你還会說评书?你有這本事?那你說一段听听。”
王忆說自己先去一趟厕所。
进厕所他拿出手机找到听书软件看了看以前缓存的內容,然后他耳朵戴上蓝牙耳机。
正好這两天天冷,他带上帽子捂住了耳朵,這样软件播放他听的清清楚楚。
当然一字不差的进行复述是不可能的,但软件裡的人语速缓慢,他复述起来能跟得上內容。
差不多后,他回去坐下拿起喇叭筒开始抑扬顿挫的說了起来:
“各位社员同志,那今天我小王献丑了,给大家伙来一段评书,說的不好,那大家伙多多批评、多多包涵,說的好了,大家来点掌声鼓励鼓励。”
“好,各位看官且坐好,咱们這就开始了!”
“咳咳!”
“我的家族有一段禁忌歷史,从小我就被严厉要求不准对外讲述。但如今我遭受诅咒命不久矣,于是我做出了一個违背祖宗的决定,要把這件事告知大家。”
“這件事要从我的祖父說起,他叫胡国华,祖上是十裡八乡有名的大地主,最辉煌的时期在城裡买了三條胡同相连的四十多间宅子,其间也曾出過一些当官的和经商的,捐過前清的粮台、槽运的帮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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