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与此同时。
导演组监控室内,一片死一样的安静。
无数個摄像镜头拍下的影像小屏幕悬挂满了整面墙壁,而此时居中的大屏幕上,在那被调动過来的图像裡,每個人都亲眼见证着对他们来說堪称惊悚的一幕。
“……你们敢播么。”
男人低沉声线被收音器传回来,带上了一点磁性的微哑,在安静的房间裡无比清晰地传入每個人的耳朵。
而屏幕正中,那個传闻裡极度性冷淡的圈内第一人半垂着眼,唇角微翘,這样近距离下冷淡又勾人的似笑而非的神情,无论视频或是照片,拿出去都足以叫任何x光们发疯。
事实上,房间裡不是天神粉丝的导演组也已经快疯了。
“吴、吴导,這两位是……是什么情况?”
“這個苏荷难道真的和骁神——”
“不可能吧??”
“所以之前那條‘来抱’的微博转发,果然不是组裡的安排,而是他们的私人关系互动?”
“一個圈内第一人的天神,一個默默无闻的十八线……這個圈子不是一贯最现实了,为什么我今晚会過得這么幻灭?”
“…………”
眼见导演组内部的某些隐性x光都要开始发疯,吴颂黑着脸色,视线从居中的屏幕上移开。
他目光扫過躁动的众人,皱眉。
——
這才只是发现两人明显熟识就這么激动,要是知道了苏荷是商骁名正言顺的妻子,他们還不得把监控室的屋顶掀了?
看来得早作防备。
想完,吴颂咳了声,清清嗓子。
“這段剪掉。”
有人蠢蠢欲动,“吴导,我們真要听骁神威胁嗎?”
吴颂斜了那人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问:“不然怎么,你還想播出去?”
“我就是心痒,這可是天神下凡啊吴导。這么大的噱头,要是我們节目能曝出去……”
“暂且不說商骁我們得不得罪的起,只說這消息就這么毫无征兆地放出——你知不知道x光在粉圈占多恐怖的比例,這個节目你不想拍了?”
吴颂平常总挂笑,此时脸色一沉,全屋沒一個敢和他叫板的。导演组不少人原本因为這爆炸消息有点热的上头,此时一個個也被吓回去了,全都低着头,沒人說话。
吴颂扫了一圈。
“還有今晚這件事,都把嘴封严实了。别人那儿我不管,但如果哪天让我知道這件事从你们谁口中传出去了——公司劳动合同裡的保密條例不是白签的。别等到法务部送你们吃牢饭的时候,再来怪我沒提醒你们。”
“是,吴导,您放心,我們不会說出去的。”
房间裡有人小心应声。
吴颂這才转回头。
他表情不善地眯起眼,看向已经空了人影的那块居中大屏幕,半晌后又恨又恼又沒法地磨了磨牙。
“商骁你大爷……”
古堡的二楼长廊内,能睡人的卧室只有两间。
稍一讨论,六人便决定按男女分开,有裡外两间的大卧室给四個男生,小卧室则留给苏荷和夏诗意。
被這丧尽天良的节目组折腾了一晚上,六人多少都有些乏累,告别之后便回到各自的房间裡。
卧房内延续古堡风格,灯光暗得让人怀疑自己有眼疾。苏荷半摸着黑才找到盥洗室的位置。
卸妆和护肤用品倒是一应俱全。
苏荷刚俯下身,就瞥见了水龙头后,藏在镜子下,却又嚣张地探出半個脑袋的微型摄像头。
苏荷:“……”
這是要录播卸妆的节奏。
苏荷轻嘀咕了声,“节目组下限欠费啊。”
說完,苏荷瞄了摄像头两眼,然后“趁其不备”伸手過去,快速把摄像头掰向裡面。
做完,她愉快安心地开始洗漱卸妆。
此时的苏荷并不知道,每個摄像头的底部都跟了一個非常精密的收音设备,再细小的嘀咕声也能被收录其中。
于是当节目播出后,苏荷自以为非常隐蔽的自言自语不但被节目组放了出来,還被加了丧心病狂的扩声、变音和字幕效果。
播出之后,弹幕裡笑得东倒西歪。
【哈哈哈哈她是不是以为這么小声导演组听不见!】
【导演组:你完了,女人。】
【哈哈哈這是我见過的最记仇的导演组】
【苏荷掰镜头那個小表情笑得我满床找头】
【对对,对着個摄像头還要趁其不备一击必杀,她做完以后挺得意,肯定沒想到身后還有两個,就地拍下她犯|罪過程哈哈哈哈】
【行了别吹苏荷了,水军洗地?】
【要不是玩阴的抢了我們菡妹的名额,她一個十八线凭什么上节目,沒本事就会耍心机搏出位,呕】
【楼上别酸。节目组都澄清了你们還沒完?聲明我路人,這第一期大家都束手束脚怕出错的情况下,苏荷表现得算可圈可点了,有什么好黑的】
【……】
后来自然又是一片血雨腥风。
此时的苏荷全未料到。
卸妆洗漱之后做了简单护理,她便离开盥洗室,回到卧房内。
夏诗意正坐在油灯旁的小沙发上。见苏荷出来,她站起身。
苏荷出声提醒,“盥洗室裡镜子下面有個小摄像头。”
夏诗意点头:“谢谢。”
苏荷压低声,“不過我把它扭到一边去了,你洗漱的时候往左站一点,它拍不到的。”
夏诗意一愣,显然被這操作秀得不轻。
几秒后,她不由轻笑,“還能這样嗎?”
苏荷无辜:“他们有說不能嗎?”
夏诗意眼神闪了闪,继而乖乖点头。
“好的。”
后来的弹幕:
【哇苏荷你這個魔鬼离我們小淑女远一点你在教她什么??】
【诗意宝贝不要点头啊!你会被带坏的!】
【完了完了我們诗意宝贝羊入虎口】
【……】
“对了,還有件事。”
苏荷突然想起来,转身喊住要进盥洗室的夏诗意。
夏诗意:“嗯?”
苏荷:“盥洗室裡沒有卫生间。”
“哎??”夏诗意傻眼,“那我們……”
“进来前我看過,专用的卫生间在走廊对面,有個男女分开的标志。”
一听苏荷這样說,夏诗意的表情露出明显的迟疑,“可是那個老人說12声钟声响起前最好待在房间裡。”
“是。所以如果你有需要,可以喊我一起。”
“……”夏诗意一顿。
苏荷跟着莞尔:“当然,我有需要也会喊你的。”
夏诗意這一次的笑容真诚多了:
“好。”
两人话声刚落,房门突然被人叩响。
苏荷和夏诗意同时看了過去。
“谁?”
“是我。”外面传来模糊而嘶哑的老者声音。
夏诗意转头看向苏荷,尽管她努力压住了,但看眼神显然藏着些害怕。
“苏荷,我們开不开?”
苏荷犹豫了下,向门外问:“你来做什么?”
“两位尊贵的客人,我是来为你们送水的。”
“……”
苏荷回头扫了一眼房间,果然沒有见到饮用水。
她稍松了口气,低声对夏诗意道:“按照他說的,第十二声钟声還沒有敲响,应该問題不大,不過還是小心。”
“那我們一起過去吧。”
“好。”
老者果然只是来送水。
一個凉水壶加两只杯子,杯子裡還贴心地切了两片柠檬。
苏荷感动得不轻,不過接過去的时候還是谨慎地问了句:
“大爷,這水裡应该沒放安眠药什么的吧?”
老者:“…………”
大爷???
老者气得差点站直了身,咳嗽几声才压住,嘶声道:“我的主人是高贵的存在,怎么会做這种卑贱的事情?”
苏荷竖起拇指。
“有您這句话我就放心了。請慢走。”
“……”
苏荷关上门回来,将手裡的托盘放到了桌上,然后便托着腮坐在桌边思考起来。
夏诗意洗漱出来,见桌上两杯水和桌旁的人都一动未动,好奇地问:“怎么了?”
苏荷被叫回神,抬头。
迟疑之后,她实话說道:“我怀疑這水有問題。”
夏诗意一愣,“你刚刚不是都问過……”
“唔,不一定是水裡有問題,只是這水的問題。”
夏诗意:“?”
两人坐到桌角,凑头在一起,苏荷指着托盘。
“虽然不知道他是从哪裡拿来的,但是至少走了一段路,所以托盘上還溅了水渍。”
“咦……真的有。可這個好像說明不了什么吧?”
苏荷点了点其中一個杯子,“你看杯子,倒得很满很满——明明壶裡水满,又要经過一段路的运送,他为什么要在两個杯子裡倒满水、而不拿两個空杯子?”
“……”
夏诗意怔了怔,下意识地点头。
“确实很奇怪。”
苏荷叹气。
“所以,虽然不知道原因到底是什么,但我們還是尽量别喝了。”
夏诗意犹豫,“可是节目组真的连水都会做手脚嗎?”
苏荷眼神微动。
“如果真是我想的那样,那节目组的下限真是低得不可揣测啊。”
后来的弹幕:
【哈哈哈苏荷快收了神通吧!导演组已经盯上你了!】
【我作证,导演组心眼超小】
【不過她到底想到什么了,怎么我就沒想到?好奇。】
【好奇+1】
【我盲狙一個心理暗示】
【同楼上,我也這么猜】
【……】
洗漱之后,苏荷和夏诗意一人一半平分了大床。料定這昏暗的房间裡不知道藏了几個摄像头,两人都是直接卷着被子睡下的。
片刻后,第十二声钟声在古堡内音乐响起,房裡的灯火随之熄灭。
一切都安静下来。
然而就在灯灭了大约两分钟后,无边的黑暗中,突然一点若有若无的声音从长廊外飘了进来。
像是一個女孩儿……在唱歌。
“!”
床上的苏荷一個激灵就清醒了,鸡皮疙瘩爬了满身。
“苏、苏荷……你听见了嗎?”
夏诗意在黑暗裡的声音抖得可闻。
苏荷咬了咬牙,伸手用力一掀被子——把两人脑袋蒙上了。
“我們睡了,听不见。”
“可是……”
“按古堡内時間流速,這就是半夜十二点。這会儿鬼哭狼嚎的小姑娘,肯定不是在等我們打赏飞机游艇火|箭|炮。”
“那隔壁他们会不会有事?”
“我們自身难保,就别想他们了。”
“……他们四個裡不是還有你的两位偶像么?”
苏荷叹气:“爱情诚可贵,追星价更高。若为小命故,两者皆可抛。”
夏诗意一噎,不由失笑,掩藏的本性露了個头:“還有么?”
苏荷這次多思考了两秒:
“嗯……爱豆千千万,不是不能换。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
夏诗意:“…………”
夏诗意:“佩服。”
這一插科打诨后,两人总算脱离恐惧,渐渐睡去。
而后期弹幕在此处已笑疯:
【哈哈哈哈我的妈這是什么作诗鬼才?】
【诗意宝贝都說出佩服了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若为小命故两者皆可抛,這也太真实了】
【不不不天神你别听她胡說,我們才不是這样!】
【你们有沒有注意到,刚刚哭声一出,苏荷立刻就把夏诗意一起护住了,那可是本能反应】
【+1,我看到了】
【之前真以为她特别讨厌呢,可是看起来一直在照顾我們诗意宝贝哎……】
【洗白狗又来了!抢了菡妹名额!呕!】
【楼上到底哪来的疯狗??】
【林菡粉丝還是水军有毒吧?這节目裡又沒有你们蒸煮,跑這裡一直刷什么存在感??】
【对林菡本来有点路人好感,恭喜你们败光了】
【……】
一晚上在混沌和噩梦裡度過。
第二天早上醒来,苏荷顶着两個黑眼圈,眼神空洞怨念。
——
她和夏诗意都是被敲门声叫醒的。
苏荷绷着一张娇俏的脸蛋,面无表情地下床。
夏诗意醒神很快,“苏荷你小心点,不知道是什么人……”
苏荷這会儿已经睡懵了,脑子混沌,理智全无,闻言眼皮都不抬,伸手去摸旁边的板凳,面无表情:
“是鬼我今天也捶死它给你做成早餐。”
夏诗意:“……?”
夏诗意极轻地咽了下口水,“我我我不饿。”
苏荷已经杀气腾腾地走過去,用力拉开了门:“嘉宾也需要睡——”
房间内,夏诗意沒来得及看清门外的情况,只听话声戛然一停。
一秒后,“砰”的一声,门被苏荷甩上了。
夏诗意吓了一跳,打個磕巴。
“门外是什么?比鬼都……都可怕嗎?”
苏荷呈大字型,背抵着门,艰难地开口:
“不是鬼,是商骁。”
“啊?骁神在门外,那你怎么?”
“我只是想到,我此刻的形象可能更像鬼。”
夏诗意:“……”
下一秒,不用苏荷再多說,两個女人一齐冲进了盥洗间。
五分钟后,两人进到了隔壁房间。
几乎是刚进门,苏荷就察觉不对,下意识开口问:“裘前辈呢?”
商骁眸裡起了微澜,但未言语。柯瑜哭着脸,最后還是祁楼上前,将手裡一张长方形的卡片递给苏荷。
“人……不见了。床上只剩下這個。”
苏荷心裡咯噔一下。
她和夏诗意一齐低头看向手裡的暗红色卡牌。
卡面上只有一句话,是扭曲的花体,每一笔都像是要滴下墨汁,带着莫名的诡异:
【不听话的孩子都要受到惩罚】
“反面還有。”
苏荷闻言,将卡牌翻過来。
反面是一幅画。
画裡的地上跪坐着一個低垂着头的长发女孩儿,她的背后展开白色的宽大羽翼。
而另一道完全隐沒成漆黑的阴影就站在她身后,手裡握着一把巨大的长剑,劈在女孩儿的羽翼根部。
暗红色的血染满了地面。
“天使”断翼。
苏荷心情复杂地抬头,恰对上商骁漆黑的眼。
她怔了下。
——
這大概是第一次,她在商骁素来冷淡的眼底看到躁戾压抑的情绪。
原来……
天神也会有這种情绪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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