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玉佩 作者:湛湛青天 不要說是小孩子,就算是一般的成年人,也绝扛不住瘦猴全力的一脚。唐近楼默默地拔出插在瘦猴背后的匕首,把他推开,然后扶起自己的父亲。 正常情况下,的确是這样。可是当一個人看到带着自己玩的叔叔被刺伤,自己的父亲被毒打随时命在旦夕的时候,他還能害怕施暴的匪徒嗎?他還能保持“正常”嗎?更何况,唐近楼从小就显现出优秀的身体素质,他虽然沒有练過武功,可是却有着匪夷所思的身体柔韧性和灵活度。他能够在玩了三年马之后,在马上作出各种让游牧民族羞愧的马上动作,就好像他是长在马身体上的一部分一样。 這一切的发生,不過短短的一两分钟時間。两人相互搀扶着离开的时候,大堂那边還隐隐传出打斗的声音。 唐员外虽然鼻青脸肿,但沒有伤及要害,挣扎着還能够自己走动。可是来福显然沒有這么好的运气,瘦猴那一刀虽然被他用力的握住,可惜刀的大部分還是刺入了他的身体。他一個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又怎么能挡住瘦猴呢? 来福未必不知道他抵不住瘦猴的一刀,可是为什么会义无反顾的冲了上来? 唐近楼在来福身边蹲下,紧紧抓住他的手,眼泪顺着脸颊不住的流。来福看了一眼唐近楼,费力的笑了笑,然后看着唐员外,似乎想說些什么,可是一开口,却发现自己好像很难发出什么声音。 唐员外也蹲下身子,他鼻青脸肿的样子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唐员外解开来福的外衣,在内衬的腰间找到一個口袋,他把口袋打开,从裡面取出一块玉来。 這块玉质地中等,上面仿佛有些刻字。唐员外把玉紧紧的握在手中,說道:“你不要再說话了,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以后,這块玉归我了……”来福看着唐员外,终于不再說话,只是笑。他被刺中小腹,沒有伤及肺部等处,可是他连笑都难以发出声音来,可见他的伤重得很了。 只是片刻,来福的笑就凝固在了脸上。唐近楼還在颤抖,還在哭泣,唐员外最后看了来福一眼,却已经站了起来。他把唐近楼拉起来,說:“快走吧,我們時間不多了。”這個时候他才想起向大堂那边看一眼,心裡想:为什么沒有人再追出来,他们這么信任這個瘦子么?或者,那两個江湖人物竟然能够抵挡住十個山贼?這個念头一闪而逝,很快被悲伤淹沒。 两人穿過小门,只见马车已经停在了另一扇门的门口,车上坐着徐顺,看见二人又惊又喜,喜的是两人终于過来,惊得却是唐员外脸上的伤,以及唐近楼仿佛有些萎靡的模样。徐顺从车上跳下,迎了過来。 “老爷,你们不要紧吧?” 唐员外摆手,說道:“我們快快走,来不及了。”徐顺更加知道事情的紧迫,他扶着唐近楼三人向马车走去,一边說道:“老爷放心吧,家裡人都在车裡。” 大夫人掀开车帘,看到唐近楼两人的模样,心疼的泪都下来了,想要下车,却被唐员外呵斥回去坐好。郑氏脸上带泪,只是哭泣。 徐顺准备了四匹好马,原本准备了两匹给做饭的厨子,不過两個厨子做過早饭之后向徐顺告假,已经离开了,两匹马便沒有用上。他原本想将马套在车上,变成一架四匹马的马车,可惜他自己清楚,四匹马拉的车,绝不是他能够控制的。 唐员外自己骑上一匹大马,唐近楼拒绝了母亲让他上车的建议,也选了一匹高头马骑了上去。唐员外用手拍了拍马的屁股,对徐伯道:“回益村老家。” 官道上,两马一车纵横疾驰。 官道虽然危险,山贼可能就在前面,可是唐员外等人也别无他路,因为马车毕竟走不得小道。唐员外默默催动着马鞭,加速奔腾。他的怀裡還藏着那块从来福身上解下来的玉佩,唐员外眼神迷蒙,眼前一马平川的道路不知为何,忽然变得迷蒙,曲折了起来。 那是一個明媚的春日,父亲带着他到城外的四方庙拜菩萨。上山的路曲折蜿蜒,虽然景色多致,但唐德服少年郎一個,只感到全身都沒有力气,每走一步都烦闷异常。這时候就在不远处有一块开阔地,唐德服心裡大喜,央求父亲,說什么也要在那裡歇上一歇。 他的父亲同意了。 两人坐在一块青石上歇息,随行的两個仆人站在一边。唐德服身体松了下来,再去看這山上的景色,只觉得蓝天白云,青山渺渺,绿树碧碧,加上鸟鸣之声,以及上山所走的通幽曲径,当真是一片难以言喻的美景。那时候他甚至有些冲动,回去后一定要好好读书,因为他看到這美丽山河,竟然一句像样的句子也說不出来! 正在這個时候,一阵哭哭噎噎的声音传了過来。唐德服循声看過去,只见一個少年拖着一张裹着的席子到了這块空地的另一边,他身边還跟着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女孩。看样子像是两兄妹。他们将裹着的席子摆在地上,然后就低着头跪下了。 唐员外的父亲——当然了,那时候的唐员外的父亲才是员外——厌恶的看了一眼两個人,对唐德服說道:“服儿,我們走吧。” 唐德服哪裡肯依,当即大声呼累,他父亲连连摇头,只得仍然坐在石凳上休息。過了一会儿,那两兄妹面前已经围了一圈人。唐德服从他们絮絮的话语中,知道原来這两兄妹是在卖身葬父。 卖身葬父的意思他当然是知道的。 之后呢?之后好像是有一個尖嘴猴腮的家伙,好像跟瘦子山贼长的差不多,那家伙跑去调戏小姑娘,說只要陪她睡觉,他就帮他把父亲葬了。那個少年哀求不已,說是女孩年纪太小了。然后两人打了起来,少年被打得很惨的,然后某一次,他被打得吐血,倒在了唐德服的旁边。 唐德服本来和他父亲一样,很讨厌這样的人的,可是他看着那個少年的眼神之后,他立刻有了一個想法,他要帮帮這個少年! 唐德服的身份跟那個混混不在一個级数,很快那人就被两個家丁揍了一顿。奇怪的是他的父亲竟然沒有管唐德服的行为。那個少年沒有說些什么感谢的废话,只是重重的磕着头,說道:“少爷,求求你葬了我父亲,刘云深這條命,就是你的了!!!” 唐员外一只左手不由自主的捂住了放玉佩的地方。他眼前的道路渐渐变回了现实的模样,可是眼睛却更加模糊了。他恍然的想到: “是的,沒错,他叫刘云深!我以为我忘了,原来沒有忘!……原来我一直以为自己忘记了,只不過是因为嫉妒他一個仆人却有着比我更好的名字而已!” 3Z全站文字,极致閱讀体验,免費为您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