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泥菩萨過河
其实主要是家裡沒肉。
而在粥煮好之前,他听到了来自院外的敲门声。
時間已经入了夜,而這個时代的街上沒有路灯,普通人家又嫌灯油珍贵,基本入夜不久便早早休息。
也因此,除了大户人家聚集的街道会因宅院内和门口悬挂的灯笼而有些光亮外,一般人家聚集的地方,夜裡唯一的光源便只是月光。
倘若乌云遮蔽了月,便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今夜月色尚好,但再好的月色也不如白日,几步之外便形容模糊,正适合一些见不得人的走动。
应该不是额外的危险,毕竟高手们都高来高去的,实在沒有敲门的必要。
那就是自己的事了。
明哲无声起身,去开了院门,在推开门的时候,脸上已然挂上了热情的笑容。
站在门外的,是一個做小厮打扮的人。
“吴二哥,您来了。”明哲打着招呼,引人进了院子。
被称为吴二哥的小厮抬脚进院,那张面对主子时必然带有谄媚的脸上,此刻只有客套的热情和隐约的倨傲。
他看了一眼明哲院子裡的土豆秧子,点着头道:“奉知府大人之命,過来看看,那個叫土豆的东西,最近长的可好?”
明哲笑着点头道:“好着呢,沒虫沒病的。”
“当初你說,這叫土豆的东西四個月就能熟?”
“对!”明哲挥手指了指,“今儿個我看了一下,已经差不多了,最多不過七八天,要不過了這七八天,我就给它刨出来,您直接過来验收?”
小厮抬了下手:“不,此事事关重大,知府大人会亲临,一定要等知府大人到了再刨。”
明哲连声应和着:“是,在下明白了。”
小厮满意的点了下头,又扫了一眼,看到了冒着点炊烟的厨房,立刻不快道:“怎么這個点還在烧饭,灯油不贵啊?”
“不点灯,不点灯,等会就坐院子裡吃。”明哲赶紧說道,“下午出去闲逛了会,回来小睡了一觉,耽误时辰了。”
小厮对這回答显然不太满意,冷哼一声道:“還闲逛?知府大人给你银子给你院子,是让你干什么的?這土豆要是出了什么問題,你担待的起嗎!”
哈……
有句话怎么說的来着,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明哲在心下叹着气,脸上依然挂着营业式的标准笑容,拍着胸脯說道:“不会不会,吴二哥您放心,绝对不会有問題!”
小厮看来责任感很强,对明哲的散漫极为不满,又狠狠的数落了几句。
但如果真的责任感强,起码应该蹲下仔细看看叶子是否健康,再看看后院的种植是否完好。
“說你也是担心你,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你怎么跟知府大人交代?行了,就剩這么几天了,你好好看着,沒事不准出门!”
留下這句话,小厮终于昂着脑袋,出了院。
明哲将人送出了门,看着小厮的身影走远,這才关上院门,站在院中长叹了口气。
从会被一個下人训斥来看,明哲应该算是穿越者中比较丢脸的那类。
细数来到古时的穿越者,大多都胸有大志,少說也是搞搞生产治治国,大了就是搞搞红色扫六合。
不過想要达成那些,都有一個前提條件,叫做自己沒死,且挣了银子安身立命。
而這样的展开裡,又有一個前提,是遇到了带有善意的可靠贵人,或魂穿穿越有所根基,或有一些淳朴老实的自己人。
倘若都沒有?
那在這個人分高低贵贱的时代,作为一個身穿穿越者,一個毫无根基的黑户,银子這种好东西,怕不是有命挣,沒命花。也许是运气差了点,明哲沒有那些依靠,也沒有如同电子书库般的大脑,于是他迄今为止踏出的步伐,都算是被逼着走,根本沒有资格想的太高。
比方說,就如小厮所言,這院子不是明哲的。
作为一個身份不明的身穿穿越者,初来乍到两袖清风,又不可能直接找上陌生的大户人家說我有個挣钱的法子,打工等工钱也需要一個月時間,說实话,想不沦落到讨饭都难。
所以来到這個时代,明哲的第一要务就是有個安身之处,因为听說本地知府的名声不错,便赌了一把,拿着仅有的资本——首次十连抽出的一筐土豆,直接找上了大名鼎鼎的扬州知府。
正是实际尝過可以饱腹的土豆,又听明哲說了产量和种植的便捷性,知府才大手一挥,给了明哲這么一個安身的小院,让他把更多的土豆种出来看看,確認以那一筐土豆为种,究竟能产出多少收获。
知府确实說過,倘若明哲所言为真,便是大功一件。
但从一开始,明哲就沒打算要這份功劳,献上土豆,只是一份安身的权宜之计。
要知道,治下有人献宝,和自己发现了這等重要粮食,功劳完全不是一個层次,上报后倘若帝心大悦,后者搞不好能直接让知府官升一级。
知府已经是不小的官,這一级也不是小事,那么作为一個官场上的老油條,知府会怎么选?
不是明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不是他有被害妄想,而是人心不能以利试探。
明哲最乐观的打算,就是在這一院子土豆成熟采掘时,向知府阐明此事自己不敢居功,只想要這一個小院和些许银两作为赏赐,并表现出希望知府大人升官的殷切祝福,反正不管怎么样,都得把這事完全推到知府身上去。
如此,只要那位知府不是心狠手辣之辈,就有概率大度的赏他一笔,放他一马。
但之所以叫做乐观,就是因为這事一旦捅出来,知府的脸就会被煽個重的,搞不好還要摊上欺君之罪。
只有死人才最安全,而在這個时代,以知府這样的地位,想让一個毫无根基的黑户消失,真的是太轻松了。
衡量之下,明哲都觉得自己该死,所以从第一天起,就在尽可能的攒着知府给的生活经费,随时准备跑路。
而从今天来看,這份准备并不多余。
土豆這事沒多少人知道,所以這個负责偶尔来看情况的小厮,是知府的心腹。
虽說也有可能是小厮私下裡作威作福,但能当心腹的,一般都不蠢,至少也会一個看人下碟。
倘若明哲有成为知府面前红人的可能性,小厮不說笑脸相迎,但也应该很好說话才对。
所以這個小厮的态度,大概率是在反应知府的态度。
也沒什么装不装的問題,毕竟明哲现在什么都不是,他们无需对明哲有過多的伪装。
想着這段時間攒下来的银钱,明哲回了厨房,看着煮粥的炉火,思索着自己的将来。
既然事情走到這一步,本来明哲是只能跑路的,只不過随着后院那個女人的到来,他也生出了其他心思。
只要有一点办法,谁愿意当個功劳被夺,還只能惶然躲藏的丧家之犬呢。
就算不论這個,他至少也想有個真正的安身立命,而不是被街头要饭和灭口危机,一步一步的逼着走。
但之前那最后一次试探,又让他有点灰心。
他问昭言,要不要联系你的人。
昭言不仅拒绝了,還要了一把刀,放在枕下。
這就让明哲意识到,她的处境也不怎么好。
而這個不好,又分了两种可能性。
其一,這裡沒有“她的人”,只有仍在搜寻她的敌人。
其二,“她的人”出了問題,甚至就是导致她落入這等境地的原因。
于是那把刀,可能不仅是用来防备敌人,還要用来防备自己人。
在意识到她不是菩萨,而是一個可能把自己拖下水的泥菩萨时,明哲說不失望是假的,不過在失望的同时,倒也有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叹息感。
……泥菩萨就泥菩萨吧,互相搀一搀,說不定能把這河過去呢。
揭开热气腾腾的锅盖,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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