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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者(法医秦明系列5) 第11节

作者:未知
“可别這样說!”林涛叫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是著名的‘秦乌鸦’!” 乌鸦嘴的厉害之处,就是无一不中。 礼拜六的上午8点,我准时接到了师父的电话。 “睡好了嗎?”师父說,“森原市有一起命案,陷入僵局,你们今天赶過去支援一下。” “早就起床了。”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嘴硬道,“陷入僵局是哈意思?” “案子是15日凌晨发案的。”师父說,“经過昨天一天侦查,碰了壁。” “昨天的案子?我們怎么不知道?” “你们最近案子比较多,你应该知道的,這六月到十月,天干物燥,容易发命案。”师父說,“所以昨天沒通知你们。” “我還和南和省厅的李法医說我們除了昨天那一起,命案全破呢。”我一阵脸红,“沒想到還有一起。要是這個破不掉,就丢大人了。” “破案不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师父說,“为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为了逝者瞑目,为了大义,为了胜残去杀。”我随口說道。 “听說你自己還刻了一個手环,”师父笑着說,“說什么‘鬼手佛心,胜残去杀’?希望你能做得到!” “不多說了,那我收拾东西出发了。” 森原市是位于我省西北部的一個县级市,和南和省交界,距离省城300公裡。 這個县级市人口不算多,一般不发案,但是发了案通常都是大案、难案。两年前,我們办理的—起站台碎尸案(站台碎尸的案,见“法医秦明”系列第二季《无声的证词>中“站台碎尸”一案),就是在森原市发生的。 肖大队长在高速路口接我們,他四十几岁,是法医出身的刑警队队长。 “又给你们添麻烦了。”肖大队一边說—边伸出他宽厚的手掌。 “杀死多人,還是案件疑难?”我笑着和他握手。 “都不是,是一起涉枪案件。”肖大队說。 “涉枪?”我皱了皱眉头,“那现在进展如何?” “本来—切都顺利,但嫌疑人拒不交代。” “都有嫌疑人了?”林涛說,“而且已经抓到了?” 肖大队点了点头。 “看起来,我們這趟,也就是扎实证据,防止嫌疑人零口供喽?”我轻松了一些。 “這样,我坐你们的车,一边走,一边和你们說說案情吧。”肖大队說。 韩亮被换到了肖大队的车上,我驾车,肖大队坐在副驾上,大宝、林涛和陈诗羽挤在后座。 “死者叫欧阳翠屏,28岁,是我們市森口镇一個比较有名的‘早点西施’。”肖大队說。 “什么叫‘早点西施’?” “就是平时沒啥工作,她的丈夫也不让她出去工作,让她专心在家裡带孩子就可以了。但是欧阳翠屏是個闲不住的人,很多邻居都反映她很勤快。所以,闲不住的欧阳翠屏有时早晨会在自己的门口摆個早点摊,炸油條、糍杷之类的早点卖,也赚不了多少钱,她丈夫說他也从来都不问她要這個钱。”肖大队說,“重点是,死者颇有姿色,在周围還是有一些名气的。” “那她有孩子了嗎?” “有一個5岁的女儿。”肖大队說,“丈夫叫赵大壮,是开沙土车跑运输的,收入還可以,家境也不错。家裡盖了两层的小楼,装潢也挺考究。” “夫妻关系如何?” “据调查,因为赵大壮的工作是主要收入来源,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嘛,所以在家裡是赵大壮說了算,家裡的钱也都是赵大壮保管。赵大壮负责养家,欧阳翠屏平时身上也就带一些自己赚的钱,打打麻将什么的。”肖大队說,“据說赵大壮脾气暴躁,欧阳翠屏平时很听赵大壮的话,若有不顺心的,赵大壮会对欧阳翠屏殴打、谩骂。但邻居们都认为两人的关系总体還算是不错的,对于家暴這种事儿,邻居们說是一人愿打、一人愿挨。” “那两個人的情感問題呢?有沒有婚外恋什么的?”我问道。从我們省厅法医科统计的全省命案成因看,现在的谋杀案,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情感纠葛、争风吃醋引发的。 “从目前的调查情况来看,只有欧阳翠屏的几個同学反映,欧阳翠屏和同镇的一個叫赵平的男人有些暖昧。”肖大队說,“但沒有任何证据证明,两個人存在不正当男女关系,他们俩只是中学同学,上学的时候关系就很好。欧阳翠屏结婚后,除了同学聚会,也沒有和他进行其他接触。” “好,你接着說。”我說。 肖大队說:“9月15日凌晨4点,是赵大壮打电话报警的,說他老婆欧阳翠屏在自己家中死亡。据赵大壮反映,14日晚上11点左右,在女儿睡着了以后,他决定开车出去拉几趟沙土。因为最近隔壁镇子上有個政府承接的大工程在夜以继日地进行,赵大壮最近白天也都是在给工地上拉沙土。但他认为,晚上出去拉沙土,一来车少竞争小,二来工资高,三来路上车辆少,往返效率高。所以,他准备晚上熬夜去多赚一点儿钱。在干活干到15日凌晨3点左右的时候,他家的邻居,也是他的远亲堂兄赵林林给他打了电话,說赵大壮的女儿赵雅半夜敲他家的门,他开门一问,赵雅說找不到妈妈了,只有她一個人在床上睡觉,妈妈不在房间,也不在小房间,她很害怕。 “赵林林起床带着赵雅回到她家,看了一圈,欧阳翠屏确实不在家裡。赵雅說,她醒了以后,看妈妈不在家,就吓哭了,然后从大门出来,到隔壁找堂伯。出来的时候,大门应该是正常关闭的。 “赵大壮接到电话以后,第一反应就是欧阳翠屏趁他不在家、趁女儿睡觉,溜出去打麻将了。以前她就曾经因为总是打麻将输钱,被赵大壮打過一顿。 “赵大壮說他当时正好拉完了一车沙土,准备拉下一车,是空车状态,所以沒打招呼就直接把车开回了家。本来他是准备在一楼找根棍子,然后去找老婆,找到她的时候打她一顿。 “棍子平时是存放在一楼工具间裡的,因为家裡有大车,修理什么的,都是赵大壮自己来,所以一楼卫生间旁边有一個工具间。打开工具间后,赵大壮发现欧阳翠屏裸体躺在工具间裡,工具间裡臭气熏天。” “尸体都腐败了?”我惊讶道。 “沒有,后来证实是大便。”肖大队皱了皱眉,說,“凶手可能是在工具间裡拉了大便。总之,欧阳翠屏在赵大壮进入工具间时,就已经死了。因为120到达现场的时候,发现她的尸僵在小关节已经形成。随后赵大壮就报了警。” “工具间?裸体?”林涛說,“即便是趁丈夫不在的时候偷情,也不会去工具间吧?” “看起来,是個强奸杀人案件?”我說。 肖大队微微一笑,說:“我們到达现场的时候,发现房屋后面的一扇小窗户,也就是卫生间的窗户,防盗窗被人去掉了两個螺丝,然后掰弯了。” “那還真是破窗入室的强奸案件啊?”陈诗羽說。 肖大队长摇了摇头,說:“我們开始也以为這就是一起强奸杀人案件,但是随着案件侦查的进展,越来越多的問題出现了。” “比如什么問題?”我问。 “這個,我一时半会儿說不清楚。”肖大队說,“我們很快就会到达现场了,到了现场以后,我结合现场情况,再一一向你们介绍。” “师父說,你们已经抓获了嫌疑人,只是沒有审出来而已?”林涛问。 肖大队点点头,說:“嫌疑人不是别人,就是死者的丈夫,赵大壮!” 2 现场位于森原市东边的一個小镇子裡。 镇子的居住人口不是很多,但是可以看出居民的生活挺富裕,每一家都建有二层小楼,整齐地排列在道路的两侧。 其中的一栋,就是赵大壮的家,也就是本案的中心现场。 “你们怀疑赵大壮,查一查他晚上究竟是不是开车去拉沙土了,不就得了?”陈诗羽在我們的车子经過一片空地的时候說。 “你看到的這片空地,就是一個自然的停车场。”肖大队說,“赵大壮的车子平时也就停在這裡。因为空地和现场有一定距离,所以沒有人能证实赵大壮前天晚上到底有沒有出车干活儿。” “工地上也不知道嗎?”陈诗羽瞥了一眼车窗,窗侧,森原市的警车从我們的警车旁超了過去,引路去现场。韩亮正在和驾驶员谈笑风生。 “工地才不管。”肖大队說,“這些沙土车都是经常和工地合作的,去拉土的时候领一张牌子,到了卸土的地方,凭牌子拿钱。现拉现结账,绝不拖欠。所以,也沒人登记、沒人注意,赵大壮究竟有沒有去拉。” “那通话记录呢?”我问,“不是說赵林林凌晨3点给赵大壮打了电话嗎?” “這個沒問題。”肖大队說,“从手机漫游的情况看,那個时候赵大壮确实不在家裡。不過,如果是他作案,伪造一個不在场证据,也很正常。” 說话间,警车经過了连续的几间沿街修车铺,开到了位于镇子一角的现场。 现场是一栋二层小楼,外墙都贴上了瓷砖,建筑风格也很考究。 现场周围被围了一圈警戒带,两個主人一個死亡、一個被抓,孩子也被送到了欧阳翠屏的娘家。 肖大队带着我們穿好了勘查装备,率先钻进了警戒圈。 派出所民警在接到通知后,已经打开了现场的大门。大门是一扇红色的钢制防盗门,质量不错。门锁和周围都沒有任何撬压、损害的痕迹,凶手要么是熟人,要么就不是从這裡进入的。 走进大门后,是一個小客厅,摆放了沙发、茶几、电视柜、餐桌等家具。 “留心脚下。”肖大队說,“画了粉笔圈的,都是鞋印。” 森原市公安局的技术员袁锋蹲在地上,用足迹灯照射大理石的地面。 “鞋尖都是指向大门的。”肖大队說,“也就是說,凶手沒有往裡走的痕迹,只有往外走的痕迹。這些痕迹,是泥污加层痕迹。凶手的鞋底沾染了泥污,再踏在地面上,泥污黏附在地面上形成的。這些泥污,应该就是中心现场的大便。 “中心现场怎么会有大便?”我皱起眉头。 肖大队摇了摇头,继续引着我們往裡走。 小客厅的尽头,是一個卫生间、一個厨房和一個工具间。卫生间的防盗窗被掰开了一部分,其余沒有任何异常。厨房裡放着一些用来制作早点的工具,都洗刷干净了。 工具间则是一片狼藉。 工具间的角落裡都堆放着各种工具,還有一张写字台和几件旧家具。地面上很多污渍,有一些仿佛是燃烧之后的灰烬,還有仿佛是污水蒸发過后留下的痕迹,還有不少凝固了的血迹。 地面上被法医用粉笔画了一個人形,应该就是死者原始躺伏的位置。看起来,应该是一個仰面倒地的姿势。 “死因是什么?”我问。 “等会儿再說。”肖大队說,“我們来的时候,尸体就躺伏在這個位置,全身赤裸。身上有很多灰色、黄色夹杂的污渍,不是黏附上去的,而是擦蹭上去的,些擦蹭的痕迹還可以看到整齐的纹理。” “那說明什么問題?”陈诗羽捏着鼻子說。 即便過去了两天,密闭的工具间内還是充满一股臭味。 “我們分析,這些污渍是大便。”肖大队說,“好像是凶手用鞋子踩着大便,往死者身上擦蹭。好像是一种不能理解的变态行为。” “你的意思是說,凶手在现场解大便,然后往死者身上蹭?”林涛惊讶道。 肖大队点点头,說:“目前看是這样的,尸体上黏附的大便,都是被鞋底一样的东西整齐地擦蹭上去的。可惜,我們在现场和尸体上提取了几個部位的污渍,都沒能够做出男性的dna基因型。” “工具间清理了嗎?”我說,“有沒有什么线索?” “我們找赵大壮来看了,他說原本就是這么乱。”肖大队說,“這裡面气味太难闻了,而且,本身也沒啥重要的东西,所以也沒有进一步清理。” “那地面上這些黑色的灰烬是什么东西燃烧留下的?”我蹲在地上,用戴着手套的手指蹭了一点儿,捏了捏。 “不清楚。”肖大队說,“但我們這边有风俗,死人的地方要烧纸,估计是赵大壮看老婆死了,就在這裡烧了纸吧?” “问他了嗎?” “他不承认。”肖大队說,“他情绪很激动,啥也不招。” 我站起身点点头,示意肖大队继续介绍现场情况。 我們从工具间旁边的楼梯走上二楼,面前又是一個小客厅,暗红色的木地板和粉色的窗幔交相呼应,显得這個家很温馨。 “楼梯上有足迹嗎?”我问。 肖大队說:“楼梯上和二楼地板上,都沒有看到明显的、可以辨别的足迹。欧阳翠屏看起来還是蛮勤快的,家裡打扫得比较干净,所以连灰尘减层足迹都辨别不清。凶手在二楼和楼梯上的活动轨迹无法判别。” “也就是說,唯一可以辨别的足迹,就是从工具间开始,到大门口结束的,对嗎?”我问。 “是的。门外就是水泥地面,看不清足迹了。”肖大队說。 二楼只有两個房间,分别是主卧室和次卧室。 肖大队走到一间卧室的门口,說:“這一间是主卧室,是平时欧阳翠屏带着赵雅睡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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