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054未止步於此（下）
“小姐，請你珍愛自己的生命！”他抓住她的肩膀，搖晃着她的身體。
她被晃得有些頭昏眼花，應是自己沒有闡述清楚，“誰說我要尋死！？”
不是嗎？他鬆開雙手，不解地問着，“那爲什麼讓我……拿劍砍你呢？”
“不管視力恢復的如何，我都不能鬆懈下來，停滯不前。”她的話語堅定，嘗試讓亞修能理解自己的初衷，又說道，“我也想和你一樣~”
亞修聽着她的決意，無奈地嘆。這點任性，他會遷就，只要是對她身體無害的事情。
“先說一句，你要是敷衍我的話，就懲罰你穿我的裙子哦~”
“如果小姐輸了，明天開始禁喫甜食一週如何？既然要公平的話。”亞修笑着。
她嘴角抽搐了一下，這小子，什麼時候開始學會對付自己了？該不會是那個禽獸首領教的？不過正合她意，既然如此，雙方都會認真對待這場訓練吧。
蕾西點頭答應了亞修的賭約。
麥基斜眼瞥着她，心想，她妄想和亞修比劃，真是不自量力。反正不能用血造術，她很快就會敗下陣來，毫無疑問的。
對於賭注的條件，麥基倒是對亞修穿裙子這事比較感興趣，那樣的話，可以笑話他一整年。
許久沒有鍛鍊的蕾西，面臨即將開始的切磋，努力沉下心來，回憶着在紅木鄉那一年中，和梅斯塔過招的點滴。
“小姐，準備好了嗎？”亞修雙手握劍，直挺的身姿與利劍渾然一體。這裏暫且收起奧古斯汀的力量，要不然對於自己來說，是壓倒性的勝利，他想着。
“好了，來吧。”
蕾西閉上雙眼，拋去心中的雜亂，將五官的感知集中到一點。血造族身體構造很適合戰鬥，血液教會他們牢記自己的本能，尤其是作爲源血的她。
亞修的劍揮向蕾西，沒有猶豫，速度之快，似要劈開空氣。
視線的衰弱讓她其他感官倍加靈敏，耳邊傳來的風聲加劇，告知她對方襲來的位置。
她猛地睜眼，右腳往後劃出弧度形成支撐，身體側過後仰，在感到劍氣和自己肩膀擦過後，迅速擡起左腳向着他的手臂橫踢去。
亞修驟然收回無謀的劍擊，躲開她猛烈的側攻。
看到她果斷地出手，亞修也爲之開心，這至少證明她地精神不錯。由不得他繼續思考，她沒有想要停下來地意思。
再次揮去的劍刃，比剛纔更加有力快速。
蕾西幾步快退後跳起，左右躲閃期間已沒有了出手的機會，迎面而來的劍氣讓她應接不暇。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要極力做到躲開全部的劍擊，已將近耗盡她精力。慶幸的是，自己的靈敏度應付躲避是沒有問題的。
地面被破甲劍幾次劈中的痕跡不淺，蕾西和亞修的對峙中，對彼此沒有絲毫的通融。他們都明白，若不抱着這樣的覺悟，後面的路將很難繼續。
麥基感到稍許詫異。他認爲忠心耿耿的亞修，不會真的對王女下手，隨便敷衍幾下之後，很快會決出勝負。
而這自以爲的猜測，顯然是錯誤的。麥基眼中的這兩人，在來回的交手中，都透着沉重的氣息。雖不是制對方於死地的兇狠，卻每一下都令人好奇其結果。
蕾西的動作更是讓他意外，衰退的視力沒有成爲她的累贅，相反，在禁用血造術之下，她能與亞修僵持不下許久，很是難得。
麥基注視着自己的雙手，換做自己，在視線模糊之後，也能做到如此嗎？
一旁的奧利弗疊好披肩，注意到麥基的神情之後，他嘴角帶着笑意，大概是看穿了麥基的想法。
蕾西是個特殊的人，不單是她的身份，她更像是淡淺的月光般，將清冽的光芒灑向他人。這種感覺，是抑制的熱烈，讓懷有希望之人，期待她的奇蹟。
麥基那孩子所持有的偏見，或許很快會在將來解開，與蕾西的關係，應不只是這麼簡單。奧利弗如此想着，緩身離開。
林間吹來的涼風，讓蕾西沾染汗珠的後背一緊，緊接着，寒氣過後的燥熱從身體各處涌出。
在亞修的步步緊逼下，蕾西開始搖晃不穩。開始的靈活輕鬆，也在數次交鋒後慢慢遲鈍。她的體力下降，眼看就要消耗見底。
此刻亞修的吐息聲也稍顯沉悶，伴着輾轉而來的日落時分。
蕾西正向着邊側彈跳時，腳下的不平整給她帶來第一次失誤。踩到突兀的石塊，身體也開始傾斜。本應輕鬆抵住的，可體力的不支，讓她來不及處理。
重心沒穩住，使得她一屁股坐到地上。劍刃揮來的那刻，她感到即來的寒意。
亞修收住手中的力道，所握的破甲劍在蕾西腦袋邊驟停，幾根髮絲順着刃面切落。
“小姐！沒事吧？！”他丟開手中的劍，伸手拉起地上的蕾西。
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塵，“果然到此爲止了嘛，看來我還遠遠不夠格啊。”
“是小姐對自己的要求……太過苛刻。”
他的手中留有餘顫，剛纔逼近她的那一擊，讓亞修的心臟差點暫停。在此之前他都相信，對於她來說，這樣簡單易看破的劍法，如同兒戲般。
看來在體力上，他們倆還是有着懸殊。亞修想着，還好自己預測到，並及時停手。
而蕾西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在身體素質這一塊，排除血造術的光環，自己還需有進步的空間。
“明天繼續吧~亞修。”
“好。”他雙手繞過她的腦袋，將她凌亂的頭髮重新梳綁，彎眼笑着說道，“小姐，你要記得我們剛纔的賭注啊。”
蕾西擡眼，對上亞修的烏眸。近距離看，他古銅色的皮膚下，不再像當年在王城時消瘦，高挺的鼻樑與雕刻般的頰骨塑出剛好的毅氣。
那雙眼，即便在黝黑的皮膚上，也亮的驚人。
她怎麼會沒能注意到他的變化呢，分離的這一年中，他身上的少年氣已蛻去。如今不單會和自己開玩笑，也變得更加可靠。
“一週不能喫甜食對吧，我記得。”她抓着亞修捋弄自己頭髮的手，補充道，“比試的機會還有很多，總有一天你也會執行我所說的條件。”
“那麼，就盡請期待吧，我親愛的小姐。”
騎士的誓言永不動搖，生命不停之前，將始終心繫着她。
麥基悠悠地走過他們身旁，隨口說着，“該喫晚餐了。”
蕾西和亞修說笑着，跟上了麥基，一齊去往餐堂。
麥基像是故意破壞他們之間的氣氛，看不得他們在猶門膩歪。自從她的到來，亞修的笑容也變多，所有的視線都被汲取而去。
他心中矛盾，嫉妒他們之間牢不可斷的羈絆，又不得不承認蕾西是個極富吸引力的人。而這份羨慕所指的，自己也曾擁有過。
只是哥哥，已經死了。麥基自嘲。
待她的病好轉就會離開這裏，而亞修，會毫不猶豫地追隨她的腳步。
好不容易在猶門能交到一個年紀相仿的朋友，真是可惡。這些話，麥基只在心裏念着。
餐堂中，整齊擺放的木製長桌和凳子已清掃乾淨。就在剛纔，組織裏的人員已經全部用完晚餐。
繞過主竈臺，祕間打開後，這裏是幹部們用餐的地方。
桌上放滿了奧利弗準備的晚餐。和梅斯塔的做法不同，他做的餐食總是注重營養的搭配。鬆軟的麪包沒有灑多餘的糖霜，就連在燉湯裏，都能看到幾片類似藥材的殘渣。
畢竟不是湯藥，蕾西還是能接受的。在猶門的日子中，她已習慣清淡的飲食，攝取不多的糖分成爲了她的日常。
這樣一來，和亞修的約定，一週不喫甜食也不難做到。她這麼想着，撐着臉頰，拿着湯勺撥弄碗中的胡蘿蔔丁。
帶着各種心思，麥基在餐桌前臭着臉。
“麥基，不好好喫飯的話，對身體不好。”奧利弗遞過一塊熱氣的麪包。
“是啊，不喫飯就會和豆芽一樣長不高，我纔不要。”麥基狠咬一口，喫得狼吞虎嚥。
亞修瞪向他，心想，這個傻子不知又喫錯了什麼藥。
小黑坐在麥基和蕾西的中間，左右張望着，不知如何是好。
他小手伸出，拉着麥基的衣袖，聲音稚嫩說着，“不……生氣……”
麥基對小黑有着格外的寬容，他莫名的火氣也被鎮壓下來。抱過一旁的小黑，讓孩子坐在自己的身上，開始給小黑喂一些偏遠處的喫食。
“麥基……你……”蕾西表現出驚詫的樣子，“已經進入帶孩子的人生新篇章了嗎？真是可喜可賀！”
“你是在嘲笑我嗎？！”他不滿地喊道。
她嚼着胡蘿蔔，搖頭，“我在羨慕你，因爲這是我沒能擅長的東西。”
“呵，一點也令人高興不起來。”他凝視着湯中的波瀾，再次開口時，聲音小了不少，“早點帶着你的那條忠犬，一起滾出猶門，永遠別回來。”
啪——
亞修的猛拍桌子的聲音，差點將小黑嚇哭。餐盤在震動下與刀叉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顯然，亞修的不滿已經寫在了翻倒的碗中。
熱湯灑在桌上，濺出的胡蘿蔔滾落來到蕾西的眼前。
麥基的話或許讓她明白了，這些無名的怒火是從何而來。
她徒手撿起桌上孤單的胡蘿蔔丁，扔到嘴裏慢慢嚼了起來，自言自語道，“真是浪費啊，奧利弗，我可以再要一碗嗎~麻煩你了~”
將一切看在眼中的奧利弗會意點頭。
麥基總是想要在自己面前故作成熟可靠，把認爲幼稚簡單的想法隱藏，奧利弗這麼想着，他抱過受驚的小黑，緩緩轉身出門去添湯。
虛掩着的門，奧利弗幾步遠離之後，回頭望着輕嘆，“可你也還是個孩子啊，麥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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